第8章 輪回陣
此時木靈湘再也忍不住哭泣，雖然知道也許住持還有救。可是看到他蒼老憔悴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木靈湘還是很震撼，理智總是跟不上身體的自然反應，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湘子，莫哭。”霧裏嘆了口氣，雙手結着界，念着一字：“收。”
籠罩在住持身上的金光消散殆盡，佛珠回到他的手上。“這是南海的鎮海之珠，一共18顆。廣憐寺第一任住持機緣巧合得到了它，此後此物便是歷代住持身份的象征，代代相傳。”
霧裏看了看住持，繼續說着：“住持前段時間就将此物交托于我，他算到今日會有此一劫。”
“住持竟早已知曉，為何不想辦法避免？”木靈湘不敢置信，明明知曉了，為何還要随意認命，就因為佛教信奉個“天命不可違”？
那又如何？
若真有一日讓她木靈湘認命，她寧可颠覆這天道，讓衆生陪葬，也不願委屈自己。
木靈湘恨恨地想着。她覺得住持有時候真的很頑固，就如當年出家。她有時候想，也許霧裏就是沿襲繼承了他的頑固。一個只知天命的老和尚，一個只信天命的小和尚。一老一少，真真兒是為整個佛界增添不少意趣味。
霧裏注意到了木靈湘情緒的波動，他皺皺眉。然後伸出手将木靈湘摟入懷中，“湘子，莫哭。住持只是被人奪了魂魄。”
“奪了魂魄？你是說，住持還沒死？”木靈湘聽完後情緒更是激動，情不自禁地搖晃着霧裏的胳膊。
“是也不是。”霧裏依舊淡淡，看不清他的神色。
“什麽意思？”木靈湘完全不明白霧裏在說些什麽。
霧裏繼續摟着她，輕嘆了一聲：“住持自願讓人奪了魂魄，我找不到他的魂。”
木靈湘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你是說......他是自願的？”
究竟是何人，竟然使得住持自願赴死！
霧裏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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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什麽辦法沒有，難道就這樣看着住持死了不成？”木靈湘吼着喊出聲，“你說啊，霧裏，你說啊......該怎麽辦啊，嗚嗚......”
霧裏放開摟着木靈湘的手:“有一個辦法。”他頓了頓，神色複雜地看着木靈湘：“有一個辦法可以強行奪回住持的魂魄，只是......”
霧裏似乎在掙紮着什麽，最終還是說出了口：“需要仙人之血，再催動輪回咒，就可讓住持醒來。只不過，這一來，需要仙人之血比較多，對仙身總是有損耗的。再者，這個陣法從未有人用過，也不知道住持會有什麽不良反應......”
“即便就是能醒過來，他只能醒來一時，無法複活。這天道就是如此，人若脫離了魂魄，便是死。魂魄一旦脫離，再難歸位，縱使仙人也無法逆天而行。否則，必遭天道譴責！”
霧裏似乎有些不忍，看着木靈湘。看她沒有任何反應：“湘子，我自知你與師父師徒情深，可是這天道不可違背。”
“需要多少血？”木靈湘突然說出這句話。
“什麽？”霧裏有些愣然。
“我說這個陣法需要多少仙人之血？”木靈湘眼睛直直地看着霧裏，然後将自己渾身上下尋找了一番。
“你在做什麽？”霧裏看到木靈湘的舉動，微微皺眉。
“我在找刀子，放血啊。”木靈湘平靜地說着：“不管住持能不能複活，總得讓他醒來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況且，你難道不想再見一次住持？畢竟，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了。”說到這裏，木靈湘有些哀傷。
霧裏不答。
木靈湘有些惱，她看不慣霧裏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
為何他總是如此無情，對自己無情也就罷了。這可是他的親爹，親父親啊！
“霧裏，你為何沒有反應。他可是你的父親，為何你從來就不曾喚他一聲父親？為何他死了你都無動于衷！我究竟是該說你冷靜好，還是無情好。”木靈湘沖着霧裏，有些歇斯底裏。
霧裏看着木靈湘，将神情放在了住持身上：“他對我來說只是住持。修佛之人本就該六根清淨，你未曾看破這輪回，下一世，誰又可知誰是誰的誰？”
他微微嘆息：“我總歸是修佛之人，心怎可為小愛所困。人間小愛，總歸比不過世間大愛。”
他收回目光，看向住持。過了一會兒，緩緩出聲：“仙人之血必須仙人之軀，你現在依舊是凡人，你的血暫時無法用。”
木靈湘也冷靜下來，“那怎麽辦？”她皺着眉頭，“那我先去恢複仙身再回來放血？”
霧裏垂眸：“住持之魂，超過三日便自動去地府報道，只怕那時，為時已晚。”
木靈湘正苦惱着該如何是好。
“小主子，我們的血可以用啊！”門被人推開，紅葉和青草興沖沖地跑進來。
青草也馬上附和着：“是啊，小主子，讓我們戴罪立功吧。之前冒犯了霧裏和住持，這回就讓我們用血來償還吧，無論需要多少血，盡管拿去！”說着拿出佩劍，交給霧裏。
木靈湘對這兩個突然跑進來的人不知所措，突然想到了什麽......
“等等，你們二人不是在外面嗎？怎麽聽得到我們說話，知道我們需要仙人之血？”木靈湘盯着二人，眼睛一眯：“莫不是，你們一直在外面偷聽？”
二人急了，紅葉委屈地看着木靈湘：“我說小主子，您也太小看我們倆了。我們可是仙啊，你們說話沒設結界，我們想不聽都可以聽到好吧！”
青草也點着頭，神情極其認真：“小主子，雖然我們不像您一樣天生仙體。可是半仙之身早就修成仙身了，您放心，我們的血保管有用的，貨真價實的仙人之血。”
似乎是怕木靈湘拒絕，趕緊把對着霧裏使眼色：“霧裏，你不是也一早就打我們二人仙人之血的主意，才一直沒有設結界的嗎？你趕緊勸勸小主子吧，我們的血你随意取。”
霧裏不看青草，凝視着木靈湘：“湘子，住持......”他頓了頓：“等不起......”
木靈湘聽完也覺得此時不該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神情緩緩。
看着那二人，紅葉馬上恢複笑顏：“小主子，您就答應吧。看！我和青草的血都忍不住要流出來救住持，他是您的恩人，身為您的護法，我們必然要報恩的，您就給這血一個機會吧，讓它盡情地流吧，哈哈......”
紅葉似乎笑得動靜有些大，青草狠狠踩了她一腳，她才收收聲，幹咳了幾聲。向木靈湘吐吐舌頭，木靈湘看着這個鬼精靈，也忍不住笑出聲。
“好了，霧裏，請告訴我們這需要多少仙人之血。我們不怕傷身，只要不是傷了小主子，一切都可。”青草适時出聲問出了問題的關鍵。
“輪回陣，便是在魂魄離人第三日子時，催動輪回咒，同時取三碗仙人之血再動用法術，将仙人之血引入地府的通道之中，在魂魄步入地府之前将他暫時帶回。只不過，等太陽升起，魂魄必須返回地府，不然魂飛魄散。”霧裏向衆人解釋了輪回陣的啓動原理。
衆人會意，木靈湘對着二人說：“那就麻煩你們了，失血過多會有損身體。我必會好好照顧你們。”
“小主子！我們二人的性命都是您的，何況區區幾碗仙血。”紅葉和青草齊齊地說。
“那你們這兩日好好休息，三日後，我們再來啓動輪回陣。”木靈湘讓二人先回去，二人告辭後便回房休息了。
木靈湘在二人回房後，也似乎是有些累了。
“我送你回房。”霧裏将手裏的佛珠繼續抛在床的住持遺體之上，用法術保存着他遺使其不受傷害。
“恩。”木靈湘輕聲應着，霧裏打開禪房門，送木靈湘回到大悲院中。在她的房間門口，便停止了前行。
“霧裏？”木靈湘有些困惑地看着霧裏。
霧裏似乎有些不自然，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湘子現在是女香客，貧僧不可随意入女施主的閨房。”
“額？”木靈湘突然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霧裏有些憋屈的模樣，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佛，此時的模樣卻像個小孩子。
“那好吧，那霧裏師父請留步，多謝師父相送。”木靈湘擠眼弄眉地看着霧裏，然後雙手合十，十分恭敬地喊了一聲：“阿彌陀佛......”
霧裏無奈地看着木靈湘的小動作，微微搖搖頭，嘆了一聲:“如此，我便走了。”
說着便行了行僧人禮，轉身緩緩向院外走去。
木靈湘看着霧裏離去，漸漸有些失落。想到住持，她突然開口喊住了霧裏：“霧裏！”
霧裏轉過身，注視着她。
“霧裏！”木靈湘擡起腳向他走進了幾步，“霧裏，你說住持會沒事的,是吧？”她充滿希冀的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霧裏不出聲，就這樣回看着她。
木靈湘有些失望，“恩，我知道了。”她轉身，打開房門，準備走進去。
“恩，會沒事。”霧裏輕輕說出口，語氣中竟然有絲絲溫柔，不像以往一樣冷靜而冰涼。
木靈湘轉身，看着霧裏笑了笑：“我就知道！”她笑若桃花，青絲被風吹着，眼睛變成了彎月，明明那麽近卻像畫中之人，放佛真的這個世間再也找不到這樣美的風景。
霧裏看着她有些呆住了。
“霧裏，你發什麽愣呢？”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木靈湘竟然離他不過一尺的距離，睜着大眼睛打量着他。他詫異地退後了一步，有些懊惱自己又失神的舉動。
霧裏再次轉身：“恩，你今日累了一天，早些休息。”霧裏心裏依舊未平複，步伐有些紊亂地走着。
“霧裏，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你會讓我醒一時，還是讓我醒一世？”木靈湘的聲音又從他身後傳過來。他再次伫立，這次沒有轉身，也無言語。
似乎猜到了答案，木靈湘傻傻笑了笑：“霧裏，好夢！”她關上了房門。
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沒有聽到霧裏楠楠地出聲：“我怎麽會讓那一天發生，我怎會......”
在房門外，霧裏停頓了片刻，最終緩緩向院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