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深秋的早上，帶着絲絲涼意，夏夜匆匆走出地鐵時，不禁打了個噴嚏，早上起來便覺得嗓子不舒服，她把藍色毛衣的領子向上拉了拉，果然啊，感冒才是和秋天最配的。
“早上好，夏老師。”
前臺的小秋熱情道。
“早啊。”
“夏老師，你這毛衣好好看，在哪買的？”
小秋進公司不到半年，是個性子活潑的姑娘，可她總愛盯着夏夜的衣服看，這讓她有點困擾，其實她在衣服搭配上沒花多少心思，有時甚至有什麽就穿什麽，自在舒服還是好的。不知為何小秋總把她當穿搭聖經。
“這個啊，是去年的衣服了，網上淘的。”
“呼呼，我總算知道了。”小秋垂頭喪氣道，“關鍵還是要人好看。”
這話她也說了不下十次了，夏夜禮貌的笑笑走了進去。
換好衣服之後，離上課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夏夜獨自在練舞房壓腿，一會兒門開了，齊璐端着咖啡打着哈欠走進來，“大美女早啊。”
“老板早。”夏夜笑着道。齊璐是她的大學同學兼閨蜜，現在的靈犀舞蹈培訓機構是她一手創辦的，早在大學的時候她就開始着手這件事，夏夜那時候主動幫了不少忙，後來畢業就留在了這裏。
“哎，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
“一點小感冒，沒關系。”夏夜換了一只腿，看着鏡中的自己，是有點蒼白，連眉頭都不自覺的皺着。
“別不把身體當回事，我辦公室有感冒藥，過來吃點。實在不行今天就回去休息。”
夏夜乖乖的去吃了藥，齊璐又續了半杯水給她，突然拍手道，“看我這記性，忘了打電話了。”
“什麽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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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今天要來一位新生，那孩子家長工作挺忙的，約好今天來這裏看，可還是要提前确定一下。”
夏夜奇怪，“新生，現在嗎？一般的孩子都是趁寒暑假報名的。”
“這個我們管不着啦，人家願意來上課就行。”她說着拿出手機，“對了，等那孩子來了，你要幫忙多費心啊。”
“那是自然。”夏夜起身，“快上課了，我先回教室了。”
上午的課結束，夏夜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吃飯，齊璐攔住她，“那孩子來了，你先來看看。”
是一個模樣漂亮的小女孩，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垂在胸口，穿着白色小裙子，眼睛張得大大，有些不安的坐在座位上。
看到有人進來，又趕緊低下頭。
夏夜想，是個害羞的孩子呢。
“你好啊，你叫什麽名字？”夏夜坐在她身邊，那孩子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随即整個身體背過去，不理人。
齊璐無奈的攤手，夏夜問，“孩子家長呢？”
“出去接電話了。”
“你喜歡跳舞嗎？”夏夜轉頭，耐心的問道。
過了一會，那孩子才別扭的擠出幾個字，“不喜歡。”
有點麻煩，夏夜無奈的揉揉腦袋，本身不喜歡舞蹈，硬被家長安排來訓練的孩子，她也見過不少，其中有慢慢喜歡上的，也有對舞蹈産生嚴重抵觸的，上課怎麽也打不起精神。
這個孩子，又會變成哪一種呢？
“不好意思，電話耽擱太久了。”
一個低沉的男聲，那其中的熟悉感讓她整個人為之一振，是他嗎？不可能吧。
“沒關系，淩先生，我們現在開始談吧。”
淩，淩先生？随着他輕輕的一句好，夏夜只感覺整個後背都崩得緊緊的，她沉沉的呼口氣，轉身，對上他同樣詫異的目光，溫和道，“您好，我是夏夜。”
齊璐在一旁道，“這是我們的夏老師，以後就由她負責恬恬。”
淩星晢的眸子盯着她不動，那雙她曾經最喜歡的眼睛，此刻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兩人面對僵持着，夏夜感覺自己保持微笑的臉幾乎要僵掉時，一個小女孩怯怯的叫了句，“爸爸？”
恬恬從座位上滑下來，跑到淩星晢，抓住他的手，見叫他沒反應，又道，“爸爸，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夏夜覺得自己裝不上去了，她轉身去旁邊的飲水機旁倒水。而此刻的淩星晢已經恢複正常，他蹲下身，溫和的開口，“等你辦好手續，我們再走。”
“一定要在這裏嗎？”
“嗯。”他帶着笑意的答應。
夏夜端着杯子的水差點灑掉，她微微顫抖的手，把杯子放下，對齊璐道，“你們談吧。”
“夏老師是嗎？”
夏夜準備走開時，他突然出聲，十分之禮貌道，“以後，我們家孩子就勞您費心了。”
她握住手，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臉上卻恢複了一貫的甜笑，“應該的。”
淩星晢，淩星晢，夏夜的腳步越走越快，心裏撲通撲通的跳着這個名字，怎麽會在這裏遇到他？不對，怎麽會再見到他？
已經六年了，這個人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裏那麽久，就好似他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怎麽會，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出現。
夏夜跑到洗手間，用冷水拍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看着鏡中的自己，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她想過無數次再見的場景，卻沒想到是這種--什麽話都不用多說，讓她變成最可笑的那種人。
我已經往前走了，只有你還停留在原地，這種可笑的差別。
她早該放下對他的恨，早該忘記他這個人了。
下午回去的時候，淩星晢已經不在，夏夜試探性的問齊璐，“上午的新生，會來上課嗎？”
“不确定哎，孩子要是真不想來，父母也不能強求啊。不過，”齊璐眨眨眼睛，“恬恬的爸爸，不覺得特別帥嗎？簡直像從電影裏走出來的，看孩子和他那麽親，應該也是位好父親，哎，優秀的男人都是別人家的。”
夏夜喃喃道，“很帥嗎？沒注意到。”
“我的天，這都不算帥嗎？OK，我終于知道你單身的原因了。”齊璐點頭。
“什麽原因？”
“你眼裏根本沒有男人，”她撫着自己的胸口，“只有我啊。”
“我瘋了嗎？”
“夜夜啊。”齊璐一臉□□的拉着她的胳膊，“我也覺得你特別好，如果今年我們都找不到男朋友，就在一起吧。嗯，就幸福的，甜蜜的······”
夏夜很爽利的推開她：“我已經做好孤獨終生的打算了。”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樓下停了一輛黑車，車邊靠着一個男人的身影，指間夾着煙，昏黃的路燈下，他的表情明暗不定。
他怎麽知道自己的住址？這個問題在她腦海裏一晃，随即便閃過去，還有什麽所謂嗎？
“阿夜，好久不見。”
他聲音沙啞。
那聲音把她牽住了，她一動不動，聽着他的腳步一點靠近，走到她面前，手裏已經沒了香煙。
“沒想到又見到了。”
夏夜擡頭，聲音清淡，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是啊，我以為你死了。”
淩星晢的身體一僵。
夏夜走近一步，“突然就消失了，像人間蒸發一樣，騙人感情的游戲很好玩嗎？我真的以為你死了，想不到今天看到你，竟然活得好好的，還組建了新的家庭。真的，讓人挺失望的。”
“阿夜·····”
“會這樣稱呼我的淩星晢，已經消失了。你不過是個陌生人。所以，今天就當沒見到吧，我也不希望我們的生活還有交集。”
夏夜又覺得頭暈了，這感冒也來得是時候，生病時見到的人就像做夢一樣，夢醒了，病好了，一切又可以回到正常的軌道。
淩星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裏閃着狡黠的笑意，“真的，不想再見到我？不想知道原因嗎？”
“嗯，不想知道。”夏夜用盡力氣才掰開他，“淩先生，您的家人應該在等您回去呢。”
--你叫什麽名字？
--夏夜。夏天的夏，夜晚的夜。
--我叫淩星晢。嗯，哪個淩呢，淩遲的淩······
--我知道，我在書上看到你名字了。
16歲的夏夜，19歲的淩星晢，初次相見，她驕傲單純，他陽光清新。
他搬來她家對面，夏夜房間的陽臺正對着他家的，這段對話就發生在陽臺上，那天的夕陽很美，溫暖柔和的光線，照在穿白色襯衫的男孩身上，夏夜以為，她看到了天使。
那時候她還不明白，現實中太過美麗的東西，都會帶來毀滅性的影響。所以，不能輕易靠近。
是怎樣熟悉起來的？夏夜的記憶裏，總是她吧啦吧啦說個不停，淩星晢爾答應一句，她已經很滿足了，周圍沒有人能聽她的心事，或者那些太過瑣碎的事，也沒人有興趣聽的。
還好有淩星晢，他像一個樹洞一樣，裝着她少女時期不痛不癢的小煩惱，而她不用擔心被洩露，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當年單純得可怕，為什麽可以那麽輕易的相信一個人，而為什麽，那個人又是他呢？
“淩星晢，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哦。”
“這個很重要，不可以對別人說。”這是她每次都加在最後的話，即使沒有得到他的答複，夏夜還是照說不誤。
“嗯。”
夏夜羞羞答答：“我吧，好像有了喜歡的人。”
淩星晢擡頭，桃花眼裏閃爍着笑意，他偏頭道：“阿夜，誰準你喜歡哥哥了？”
夏夜臉不紅心不跳，反問，“哥哥，什麽哥哥？”
淩星晢臉皮很厚指指自己，“我啊。”
夏夜噗嗤笑出聲來，又趕緊搖頭，“不是啊，我喜歡的不是你，不是。”
我喜歡的不是你，若是那時候，一直這樣堅持便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