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等到容煦開始會喊人時, 京城又熱熱鬧鬧過了一個新年。
這個新年, 缈缈照舊是跟着容景到宮中過的。她将容煦也抱了過去, 小孩長大了不少, 也讨人喜歡的很,讓太後與皇後見到了都忍不住伸手去抱, 抱在懷中也舍不得放開。
凡是參加了宮宴的人, 都看見了這一幕。衆人私底下在心中嘀嘀咕咕,心說容将軍可實在是得聖寵, 就算是大皇子的親兒子,也從未得到過這二位大佬的這般親熱态度。
缈缈将小兒子放在太後那兒便放心的很, 自己則與容景一道坐在底下。因着容景的關系,不少人主動過來打招呼, 如今朝中局勢緊張, 幾位皇子對容景的态度都十分和善,甚至還有幾分殷勤。可這些人無論多讨好, 也都被容景的冷臉拒絕了。
缈缈小聲與幾位相熟的世家夫人說話,什麽話也不敢亂接,也不敢亂說。
等到容景應付完那些人, 重新在她身旁落座時,她也立刻将注意力收了回來。
缈缈拉着他的衣角,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小聲說:“就算是過年, 也不讓人省心。”
容景握住了她的手, 小聲道:“等回府之後, 我們再過一回。”
缈缈偷偷點頭,哪裏會不答應。
宮中的宴席雖說是家宴,可也不讓人省心,還得打起精神提防着別人的明槍暗箭,雖說是家宴,可也沒有幾人把這真心當做家人團聚的地方,更多的還是趁此機會為自己的利益謀劃。
将軍府半只腳在京城的利益圈中,半只腳在利益圈外,也不讓人省心。
等到宮宴結束,鐘鼓齊鳴,煙花絢麗地照亮了整個京城。容煦早就已經睡着了,但聽到煙花聲的時候,還是掙紮着醒了過來,圓滾滾的眼睛如黑玉一般,也仿佛被水浸潤過,一眨不眨地看着天上,将天上的所有明亮都盡收眼底。
缈缈抱着他站在宮樓之上,容景早就給她占了一個好位置,非但能看到天上的煙火,也能看到京城各處。無數百姓都從家中跑了出來,今夜沒有宵禁,街上也站了不少人,這會兒紛紛仰頭去看。城中熱鬧不已,絢麗之下便是繁榮昌盛。
缈缈也不管容煦能不能聽得懂,忍不住小聲對容煦說:“煦兒日後要像爹爹一樣,守衛天下的百姓。”
容景站在一旁,聞言低下頭,目光柔和地注視着母子二人,他微微側過身,無言地替二人擋住夜裏的寒風。
等到熱鬧都結束了,衆人才陸陸續續從宮中出來。
等回到将軍府裏的時候,容煦便又已經睡着了。
奶娘小心地從缈缈手中将孩子接了過去,輕手輕腳地放進了容煦專屬的小床上。
将軍府裏也熱鬧的很,自從有了将軍夫人之後,向來冷清的将軍府就變得十分有人氣了。從前的時候,即使是過年這樣的日子,将軍府裏也依舊冷冷清清的,在這一日,将軍府的下人都能得一日假期回家去,容景會去宮中,回來之後就倒頭睡下,又或者去軍中與将士們一道過,與其它時候并無不同。
而這會兒,除了容煦這個小孩睡下,将軍府可熱鬧的很。等三位主子一回來,廚子便立刻将白白胖胖的餃子下了鍋,下人們接連過來拜年說道喜的話,就連管家也尋來了京城如今最時興的幾樣玩意兒,邀請大家一塊兒玩。
去年缈缈有身孕在身,歇息的也早,今年卻是與衆人一道守歲了。
她與容景一道,還有奶娘與管家,四人一塊兒打牌九。奶娘與管家将今日得到的賞銀全都拿了出來,缈缈與容景自然也沒有小氣。屋中的門雖然關着,可外面的動靜仍然傳了進來,主人在屋子裏玩,其他下仆在外面也依舊熱鬧。
早在桐州時,林家上下便有這樣的玩樂,以前是缈缈與李大廚一塊兒守在桌邊看着其他人玩,後來她自己也上了桌。不說自己十分厲害,可缈缈信心滿滿,覺得自己至少是比容景厲害的。
像她的将軍這樣正經的人,學會走路時便跟着老将軍舞刀弄槍,看的書也都是兵書,怎麽會懂這些玩意兒?
缈缈抓着一張玉牌偷偷笑,已經想到等會兒将容景殺得片甲不留,把他手邊的銀子全都贏過來的場景。雖說是夫妻,可她也不介意自己的私房錢變得多一些。
後來果然不出她所料,容景很快便輸了好幾把。
缈缈手邊的銀子也變得多了不少,不過最多的還是奶娘。奶娘在林家打了那麽多年的牌九,經驗可比她豐富多了。唯獨管家苦着臉,作為将軍府的管家,他如他的主人一樣正經。
很快的,容景手邊流失的銀子又慢慢地多了起來。
缈缈剛打出一張牌,便聽到容景把所有玉牌一掀,輕描淡寫地道:“和了。”
缈缈一下瞪大了眼。
她不敢置信地低頭将那些牌數了一遍,只以為容景不會玩算錯了,誰知道果真是和牌了!
缈缈有些不甘心地拿起銀子放到他的手心裏,松手時還有些戀戀不舍:“怎麽會這樣?你不是從來都沒玩過嗎?”
“是沒有玩過。”
“剛才你還輸了好多銀子呢。”
“是輸了不少銀子。”
“那現在……”
容景氣定神閑地摸牌:“方才不會,現在會了。”
“那……那……”
會就會了,怎麽還能一下子變得那麽厲害?
容景勾了勾唇角,露出坐上牌桌後的第一個笑容:“我熟讀兵法謀略,行軍打仗的時候,恐怕夫人也還沒有上牌桌吧。”
缈缈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卻無法反駁。容景說的可太有道理了。
原來熟讀兵書還有這種好處?
要是讓天下人知道,堂堂威武大将軍将用在敵人身上的兵法謀略拿來與自家人打牌,恐怕是要笑掉大牙呢!
只是輸的最慘的也不是缈缈,而是将軍府的管家。
在天蒙蒙亮時,這位可憐的老人家将今日得來的賞銀全都輸了個精光,管家苦着臉看着牌桌,怎麽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容景贏了個盆缽滿貫,在缈缈眼巴巴地注視之下,他毫不客氣地所有贏來的銀子收入懷中。
缈缈盯着自己消失的錢袋,有些不甘心地道:“将軍平日裏也沒有什麽要花銀子的地方……”
“有備無患,身上多帶些銀子,總歸是好的。”
“若是将軍缺銀子花,從公中的賬上支就是了。”
“這些就足夠了,還省了一筆賬。”
缈缈咬了咬唇,知道她的将軍今日不會把銀子還給自己了,只能回去抱着睡醒了的容煦嘆氣:“說好了要把贏來的銀子給你買點心嘗嘗的,看來你的點心是沒有了。”
容煦才剛醒過來沒多久,迷迷瞪瞪地趴在娘親的壞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也聽懂了自己的小點心沒有了的話。
他頓時着急了,連忙朝着容景伸手:“爹……爹……”
缈缈嘆了口氣,更加失望了:“別喊爹了,就是你爹把你的點心搶走了。”
容煦恍若遭受重擊,一時間呆住了。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癟了癟嘴,委屈地看了自己的爹一眼,卻也不敢罵爹爹,只能縮在娘親的懷裏,吸吸鼻子,玩着自己的小手,難過地将眼淚咽了回去。
容景在一旁哭笑不得。
他可不知道這兩人做了什麽約定,怎麽說他也是個當爹的人了,難道還能與自己的兒子搶點心吃不成?這會兒得罪了小兒子,過些時候也不知道要費多少力氣才能哄回來。
他的夫人可真清楚該怎麽給他找麻煩。
天亮了,将軍府裏的下人玩了一整夜,這會兒又忙碌起來,貼上了新春聯,換下了舊桃符,竹子噼裏啪啦爆開。而缈缈與容景也一道換上了新做的衣裳,抱上容煦出門去了。
成婚之後,容景便再也不與将士們一道過年了。今年也特地與杜大人調換了公務,空出幾日空閑的時間來陪着家人。
趁着過年,容景特地給小兒子準備了一身大紅色的衣裳,如今兒子年紀還小,加上又是過年,穿紅色也并不奇怪。可偏偏他先惹惱了缈缈,缈缈也拿出了自己給容煦準備的月白色新衣裳。而他又惹惱了容煦,連平日裏素來聽他話的容煦見到了大紅色也立刻扭頭。他也只能不甘心地放棄了。
等出了門,去今日還開着的點心鋪裏買了新年限定的糕點,容煦抱着軟乎乎的糕點,用自己米粒大的小牙慢吞吞地磨着,才勉為其難地原諒了自己的爹爹。讓容景哭笑不得。
等剩下的銀子換成了一套新首飾,缈缈也不生他的氣了。一大一小抱着自己的禮物,滿臉都是不好意思,細看還有幾分相似之處。
“夫人這下願意原諒我了?”容景無奈道:“我本是打算給夫人驚喜,誰知道有驚無喜。”
缈缈被說的更不好意思,也覺得自己這樣輸了還耍無賴的行為有些不太好。她不好意思,對容景的态度便更是關懷備至,在外人看來,便是将軍大人與夫人一如既往的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