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将一切事情坦白之後,容景就發現, 缈缈似乎放開了不少。
她原先還有些戰戰兢兢的, 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會忽然落到自己身上,甚至還随時做好了将軍府衆人翻臉不認人的準備。不止這些, 肚子裏的孩子也讓她心虛不已,沒有底氣。
如今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是容景,她的底氣一下子就足了。
她半點心虛也沒了,到現在才總算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将軍夫人的身份。
也不只是她, 還有奶娘也是。在桐州的時候, 她還敢對容景頤氣指使的, 自從容景的真實身份暴露, 她就再也不敢多說一句重話, 上京城後,也與缈缈一樣緊張, 生怕他會介意缈缈肚子裏的孩子。得知容景便是那個污了他們小姐清白的人, 奶娘的腰板一下子挺直了。
缈缈不但得知了真相, 還得知了上輩子的真相,再想起許思月時, 心情便有些複雜。
原先她只以為許思月是容景的愛慕者, 對于這樣一個只有愛慕之心的小姑娘,哪怕是做過一些錯事, 她原本也不想刁難。可如今卻不一樣了。
許思月還害過她。
她從她的兄長手中接走了這個任務, 卻什麽也沒有動作。缈缈猜想, 在上輩子, 這位許姑娘肯定認得她。她的事情在京城傳過,許思月只要有心,便能打聽出她失了清白的事情,也能知道她在楊家過得并不好。可她卻什麽也沒有做,既沒有帶着容景的命令上門提親,也沒有阻攔楊家人,而是任由楊家人惡待她——也或許,她還曾經暗示過楊家人,想要借着楊家人的手除掉她。
缈缈知道,她成功了。
只是缈缈死了,也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不知道這位許姑娘是否會因為她的死亡而産生愧疚,也或許許四月會高興,她一死,将軍身邊就又沒了人,這位許姑娘還能繼續愛慕下去。她也不知道,将軍是否也替她教訓過,或許許思月已經得到了報應?
缈缈對容景提起此人。
容景道:“她哥哥來找我求情。”
“将軍放過了她?”
“許副将跟了我很多年,立過不少功勞,在戰場上也救過我的命。”容景搖了搖頭:“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放過她的妹妹,答應我會把人送走,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夫人面前。我跟他說,這是最後一次,他答應了。”
缈缈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兩輩子的事情,上輩子的許思月害了她,可這輩子的許思月雖然有一些小動作,卻也沒有真正害到她。而且她也付出了代價,許思月有一個好兄長,本來應該前途無量,但許副将的未來都被這個妹妹毀了。以後離了京城,她失去兄長的庇護,要還是那樣的性子,定然會吃不少苦頭。
許副将很寵愛這個妹妹,這回卻是十分嚴厲,他已經見過許思月出爾反爾的樣子,生怕她會再跑到将軍府裏來說什麽,特地向容景告假,寸步不離地守了許思月一段日子,親自把她送出京城才回來。
缈缈聽到結果,便将此事忘到了一邊去。
她待在府中養了幾日胎,覺得待得實在是無聊,便帶着奶娘一塊兒出了門。
也是缈缈運氣實在是不好,她特地打聽過,知道今日沒有楊新立到茶樓裏辯論,才特地與奶娘去了哪裏,要了一個雅間坐下,準備聽書生們今日的議論。誰知道底下辯論沒有聽兩句,雅間的門就被敲響了。
是楊夫人。
缈缈一見着她,立刻皺起眉頭來。
奶娘想要關門,卻被楊夫人眼疾手快的鑽了進來。她身後也帶着丫鬟,擋住了奶娘想要趕人的動作。
缈缈板着臉,面上不善,沒有半點笑意。
“楊夫人特地打探将軍府的行蹤,是為了什麽要事?”
說起這個,楊夫人還來氣。她本來是想親自登門,可卻沒想到自己連将軍府的大門也進不去,不只是她,楊家所有人都是如此。她就只能派人在将軍府門口盯着,一見到馬車出門,自己也立刻動身出門了。
這回見着她,楊夫人也沒有露出什麽殷勤讨好的模樣,看着缈缈的樣子,竟然還有幾分眼熟。
缈缈努力想了想,才回想起來,從前楊夫人看她時就是這樣的表情。她努力讓自己裝作是和藹的長輩,可本質上還是高高在上,眼中的鄙夷幾乎藏不住。
自從重來一回後,缈缈從未見過她這幅樣子。
缈缈不禁疑惑:“楊夫人是特地來找我?上回我便說了,我與楊夫人可沒什麽好說的事情。”
“将軍夫人何必着急。”楊夫人道:“近日我倒是知道了一些,關于将軍夫人的一些事情。”
缈缈驚訝。她見到的楊夫人,可是想盡辦法與自己拉近關系,可從未這樣陰陽怪氣地叫過她。
楊夫人左右看了看,她帶來的丫鬟走出去守在門口,不讓人進來。這幅樣子也讓缈缈覺得眼熟。
楊夫人開口道:“我也是好心,才過來與你說這事。我最近知道了一個消息,誰也沒說,便先來找你了。”
缈缈眼皮跳了跳。
她并未露出慌張,淡淡地問:“我有什麽事情,值得楊夫人這樣緊張?”
“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
“上頭可說了一個不得了的事情。”楊夫人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推到了她的面前:“将軍夫人若是有興趣,不如拆開看看。若是沒有,我也可以講給将軍夫人聽。”
缈缈沒有動。
楊夫人便直接道:“信裏頭說,将軍夫人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将軍的。”
幾乎是立刻的,缈缈就知道了是誰寄過來這封信。
她沒想到,許副将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自己的妹妹。直到離開京城前,許思月都還不死心,也沒有從自己的遭遇之中反省。
“但是我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一定是将軍的。”楊夫人說。
要不是不合時宜,缈缈都快要笑出來了。“既然楊夫人這樣說,那又何必帶着這封信來見我呢?”
“原先我還奇怪,當初你上京城的時候,是過來投奔的,桐州也沒有什麽人了,要不然,你也不會特地上京城來找我們。可說回去就回去了,回去的這麽匆忙,連說一聲都來不及。你與容将軍,也是在京城裏認得的吧?”
要不是這封信,楊夫人都快要忘了這件事情了。
當初缈缈上京城時,是為了履行婚約,她當然看不過眼。她的兒子那般優秀,如何能娶一個鄉野丫頭做妻子,她刻意冷待,也知道府中的下人刁難缈缈,但并不做聲。可缈缈這丫頭難纏的很,連她主動透露,能讓缈缈做她兒子的妾室,缈缈都不願意答應。
那一天,楊新立把缈缈約了出去,她是知道的。
可後來楊新立回來,說是計劃并沒有成功,但是缈缈自己走了回了桐州。楊夫人也就并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現在,她又想了起來。那日楊新立帶人闖進去,沒有看見缈缈,卻看見了容将軍。原來計劃是成功了!
缈缈冷下了臉:“楊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楊夫人扯了扯嘴角,竟是有些得意:“說到底,你能做上這将軍夫人的位置,也有我們的功勞。若是沒有我們,當初你也不會有機會認識容将軍,更沒有機會入将軍府的大門。現在做了将軍夫人了,就想過河拆橋?”
“過河拆橋?”缈缈險些被氣笑了,她抓着自己的衣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上輩子的一幕幕卻出現在眼前,她記得很清楚,眼前的楊夫人在她出事之後如何刁難刻薄。哪怕是經歷了兩輩子,她都有些不敢置信:“你們楊家人是哪裏來的臉皮,竟然還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奶娘也沖到缈缈的面前,怒氣沖沖地瞪着楊夫人:“別以為你一張嘴颠倒黑白,就可以當做事情的真相沒有人知道了!還功勞?你們楊家人要害我們小姐,到了你們的口中,害人的事情反而還成了功勞一件,你們楊家人怎麽那麽大的臉啊!”
楊夫人瞥了她一眼,輕蔑地道:“要是沒有此事,她哪裏攀的上将軍府?”
“你可別忘了,當初是你要害我們小姐!”
楊夫人的臉色卻是半點也沒有變化:“那又如何?她也沒受什麽委屈,還認識了容将軍,天底下多少姑娘想着能有這個機會,就只有她一個人做了将軍夫人。”
“你……”
缈缈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攔住了奶娘。
她努力鎮定地問:“那楊夫人特地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我是來找你合作的。”
“合作?”
“沒錯。”楊夫人說:“雖然你是做上了将軍夫人,可那件事情也是意外,将軍雖然娶了你,可将軍也是男人,娶你也是被逼所迫,心中肯定不情願。”
“不情願?”缈缈都忍不住笑了。
楊夫人可不知道,當初可是将軍上趕着要娶她,她拒絕了好幾回,要不是楊家派人去桐州,她這會兒說不定還沒有嫁給将軍呢。
楊夫人說:“你這樣的姑娘,又不得将軍喜歡,又沒有家世傍身,現在将軍還憐惜你,等以後日子長了,他肯定會介意此事。要是那個時候你也什麽也沒有,将軍可不會善待你。”
缈缈不置可否。
“你以為将軍府是這樣好進的?就算是你使了手段,也不一定能待下去。”楊夫人胸有成竹地道:“你先前一直在桐州那個小地方,你娘沒有與你說過,那也怪不得你。我這個做舅母的,是應該好好教教你,在京城,你還得有出衆的家世,家世才是你的底氣,這樣,就算日後将軍厭煩了你,他也不敢對你怎麽樣。”
缈缈沒有吭聲。
“你們林家遠在桐州,京城的事情可幫不上什麽忙。我們楊家雖然比不上将軍府,可到底是你的親戚,你能嫁給将軍,也是我們幫了你。”楊夫人笑眯眯地道:“不說我,你舅舅心裏也一直惦記着你,想要幫上你的。”
缈缈終于擡起眼來看她:“楊夫人是忘了,當初可是你們害我在先,到了楊夫人的口中,反而成了幫我了?”
楊夫人理直氣壯道:“你嫁的可是容将軍。”
缈缈沒有應,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楊夫人愣了一下,才終于回過神,不敢置信地道:“你瘋了?你就不怕日後容将軍會厭棄你?你以為做将軍夫人,只要一張臉就夠了?”
缈缈輕輕說:“那也比與虎謀皮好。”
楊夫人一時有些不明白。
“楊夫人以為我回了桐州以後,為何要回來京城?”缈缈語氣輕緩:“我想要的,與楊夫人想要的,恐怕不是同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