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朝生暮死·終回
張竹聽了,臉上沒有什麽神情變化。
看雲涯看了許久,問:“話說練功怎麽樣了?”
“清心訣尚在第九層,怕是,最近難有突破……”雲涯回。
張竹修煉清心訣早就已臻化境,他個人素來無欲無求,可是也從這處顯現出不太适合做青燕的堂主。青燕上一任本也不是張竹的堂主,只是正主在征戰之中死了,他這個原本的副堂主也不得不任堂主之責,張竹從來不喜歡這些交際應酬。
張竹比蕭羽還要小兩歲,自打十二歲那年誤打誤撞撿了雲涯回踏雲樓,後來又發現這小子鬼靈精得很便是開始親自教養。明明是一本正經的教法,教出來的還是滿腦子陰損招數的徒兒,張竹覺得很滿意,青燕的堂主該是這樣的。
等先帝将死,張竹終于将青燕這擔子給了雲涯,便是開始在大夏周游,尋各類武學流派精髓。
這一走,就是八年未歸。
一轉眼,自己的小徒兒已經是個如松挺拔的加冠男子。
張竹緩緩點頭,吐口氣:“為師也沒想到這麽些年來你還能練到第九層,看來能擾亂你心的事物很少。“
雲涯低頭,自嘲想笑。
“師父,我們回踏雲樓?”雲涯問。
“等會兒。”
“好。”
兩人不說話,就靜靜站在安陽王府門外,不一會兒,安陽府門開,走出個嬌俏女子,細碎劉海遮面,一身海棠般嬌豔的撒花十二幅裙擺,露出雪白的腰身一段,一擡頭笑,二八年歲璀璨華麗。雲涯注意到她發上梳了許多辮子,額飾那顆青藍色的石頭也不像是大夏流行的東西,雲涯眯眼,想到了那天香山上遇到的男子。
那女子蹦跳出來,也不怎的走路,曲裾搖晃擺動像一朵花般。
“張竹,張竹,你竟然還乖乖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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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就要往張竹身上撲,也不知張竹怎的動作,女子一下子就撲個空,她不滿意咬唇,又撲幾次,皆是被張竹躲過,跺跺腳鼓着腮幫子看張竹,作罷。
“好好說話。”張竹輕斥。
女子哼一聲,不再理他。一轉眼,恰看到了雲涯,好奇上挑眼角,伸出二指去捏雲涯的下巴,雲涯酗酒幾日,又見她不過是個嬌弱女子,沒盡力躲,倒是叫她正正捏住,那手上不知染了什麽味道,雲涯晃了晃神,不過一霎,手就松開了。
女子眉眼彎彎看着雲涯:“呀,你竟是沒騙我,果真有個如花似玉的徒兒。”
雲涯:……
操!如花似玉是個什麽鬼東西!
女子往側面走兩步,癡癡笑着:“別這樣瞪我呀,我雖則鬥不過你,可是你也在我手下讨不了好,不如認了罷。”說完,又捏了捏手,“啧啧,年輕就是好,皮膚滑溜得……”
張竹出聲:“別欺負我徒弟,說正事。”
女子眨眨眼:“正事?什麽正事啊?!”
張竹擡了擡手,女子連忙往後退一步求饒:“別別別,我說,說還不行嘛!”
雲涯被這熟視自家師父冷臉無睹的撒嬌狠狠震撼一霎。
張竹倒是淡定:“說。”
女子眼珠左右轉,半晌道:“你要是帶我回你住的地方,讓我住你的院子我就全都告訴你。”
張竹垂眼想了片刻,點頭。
女子臉色綻出喜色,又想到什麽唬道:“先問一句啊,這小丫頭不是你心上人罷。”
張竹:“我走那年她才八歲。”
雲涯一霎反應過來這是在說夏暖,這女子,來自南疆,他的心顫動,還是壓住了想開口詢問的念頭,只瞧着女子和師父說話。
女子指尖鮮紅,在飽滿的唇上敲了幾下,才勉強道:“那暫且相信罷。”
張竹看着女子,她才正色道:“我的蠱跟我來了京城都在睡,還沒适應,我放了她一滴血來看,唔……大概沒有我連今年都活不過了……”
雲涯臉色很難看。
女子像是發現什麽新奇事物一般,道:“耶,你好像很緊張那女子嘛。”
雲涯道:“那是,我,心上人。”
張竹想了想,才點頭,算是信了這話,轉過頭,對着雲涯道:“這是南疆的聖女,南夜闌。”
說完,指着雲涯道:“我大徒弟,雲涯,青燕的堂主。”
雲涯斟酌着用詞:“南姑娘……”
這話還沒說完,張竹插話:“叫南姑姑罷,她比我還虛長兩歲。”
南夜闌不依:“我哪有那麽老,我看着也不過二十不到啊,張竹……喂,你別走,給我說清楚!張竹!張竹!”
雲涯分外艱難咽下這事實,翻着手指又算了算自己師父的年歲,恩,師父十二歲撿着自己,今年自己二十三歲……而南夜闌還要比師父長兩歲……一口一……
張竹往踏雲樓方向走去,雲涯跟着後面,南夜闌纏了會張竹,實在是無趣,倒轉着頭回去看雲涯,也不靠近,隔着兩步和雲涯說話。
南夜闌:“喲,你這眼生得好,想不到中原還有這種桃花眼。”
雲涯:“南姑姑你也生得好,絲毫看不出像是三十有七的樣子。”
南夜闌臉色一沉,蹙眉不過一霎,又舒展開眉眼笑起來:“和你師父性子倒是不像,是個睚眦必報的。不過還挺好玩,我越發期待見到張竹的其餘徒弟了。”
雲涯見她豁達,倒是願意和她說起話來:“南疆聖女不是不能出南疆的嗎,姑姑怎麽出來了?”
南夜闌玩着自己的裙擺,跳蹦着轉着道:“很簡單啊,當代的聖女當然不能,我已經養出下一個了,又……唔,七零八落殺了不少人,好像有……反正我也數不清了,就是很多,然後就出來了啊~大夏挺好的~”
雲涯:“姑姑是怎麽和家師遇上的?”
南夜闌笑得明媚:“他當時被蠱蟲咬了,我那時候正喜歡端正的男子,有個長老就把他當做男寵送了我。”
雲涯差點沒吐口血,看着自己師父離自己尚有點兒距離,悄悄問了句:“後來呢?”
南夜闌嘟起嘴來:“後來啊,都怪我當時覺得男人要是沒力氣就不好玩了,于是給他解了蠱還色迷心竅給他弄了個我母蠱的子蠱種上……這下好了,自從他解了蠱我就連他衣服都脫不下了,哎!”
“您、還脫過我師父衣服……”
“當然啊,不然怎麽知道貨色好壞,總不能讓我到床上再試罷,那多麻煩……”
“……”
雲涯看着南夜闌心情不錯了,這才開口貌似不經意問:“南姑姑,夏暖到底怎麽樣了?”
南夜闌睜圓了眼:“這才是你最想問的罷!”
“……”
南夜闌對着街角一指:“諾,你師父身上沒幾個錢,我前段時日的銀子也花光了,你給我買串糖葫蘆我就告訴你。”
雲涯買了糖葫蘆回來,張竹已經走不見了人,南夜闌心知是雲涯故意的,也不拆穿,慢慢撕了糖衣吃着,配上她的臉,還真是不解世事的模樣。
南夜闌也不像逗張竹那般逗弄雲涯了,老實道:“不好,快死了,我沒蠱蟲,也看不出個分明,等半個月我蠱養好了就可以知道了。”
雲涯聲音啞然:“您、治得好她嗎?”
南夜闌沒心沒肺道:“治不好,上一次南疆內亂三千繁華方子就被毀了,我又覺得過于陰毒也沒像着我師父好好學這個,後來我不推崇,知道的更少了。唔,好像現在就是我和卓青知道的最多罷。“
雲涯心一緊,有些絕望,茫然看着腳下的路。
南夜闌接着道:“而且,按張竹的說法,她自小帶着三千繁華這劇毒活了這麽多年,這毒早就入了五髒六腑和她渾然不分,我可沒有那天大的本事改命。”
雲涯心悶,再不開口,南夜闌見他不說話,轉過去看他,發現雲涯抿着唇,這才連忙說了些好話道:“哎哎,你也別這麽難過,雖然我治不好,不過至少能讓她再拖幾年,這幾年時間,又有許多變數呢,世事無常,你也放寬心。”
雲涯臉色才稍霁,笑着對南夜闌道:“姑姑是性情中人,方才多有冒犯。”
南夜闌咔擦咬一大口糖葫蘆,笑:“那是,要不然我也不能因着喜歡你師父跑到中原來了啊!”
雲涯稍稍好奇問句:“姑姑這是要嫁給我師父?”
南夜闌挑挑眉,道:“你們這兒叫嫁啊?唔……随意罷,我就是要他作我夫婿……我可以給,哎,那什麽,聘禮?好吧,反正就是可以給你們很豐厚的那什麽,反正我也堆了一堆在南疆無用。”
“……”
雲涯半晌咧嘴挑眉:“真能給?”
“真的啊。”
“那等您降了我師父可別忘記。”
“必須的。”
很久之後,南夜闌才知道,這聘禮是男方給女方的。
可那時她已經給了很多寶貝蠱蟲出去。
回了踏雲樓,南夜闌就直奔着張竹的院子裏去了,雲涯則自己去給自己上點兒傷藥換件衣服,晚飯的時候,張竹到了雲涯門扉口,提了壺好茶,兩人坐下共飲。
喝了幾杯,問了點兒踏雲樓的事物,張竹最後給了句定論:“你做的很好。”
雲涯微微笑。
張竹捏着青瓷的杯子,微微摩拭:“我記得我走的時候,你已經到了懂事的年歲,水東、水西和水北皆是喜愛女子,就你表現得淡淡的,不論多少貴女喜歡你,你以麻煩二字回複我,後來我也不逼你,拖到現在,也老大不小。”
雲涯彎了彎唇角:“師父其實是想問我為何喜歡夏暖罷。”
張竹嘆氣:“我從來和你繞不來彎,是,我是想問。”
雲涯喝口茶,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好半天冒出了句:“師父,我找到了。”
張竹愣神:“什麽?”
“我找到我父母了。”
……
雲涯慢悠悠簡單說了說自己找的過程,連去夏暖那兒也一并說了,最後有些眼眶泛紅,看着張竹道:“其實我當時最想告訴您,不過,現在也不晚。”
張竹默然,拍了拍雲涯的肩:“不管怎麽說,你都是為師的驕傲。”
雲涯咧出個苦笑。
張竹:“其實我本只是想問你為何會喜歡這種嬌弱女子,不過現在,我大概懂了。”
雲涯看着張竹,笑得晦澀帶苦味。
“你怕她死嗎?”張竹問。
“怕,”雲涯喉頭抖動,又輕聲道,“很怕。”
“那後悔嗎?”
雲涯擡頭看着樹葉之間斑駁的碎光撒下,聲音找不到落點飄在空中:“不,這種情愫就算短,也存在過,讓我覺得,很好。”
“師父你,會留下來多久?”雲涯問。
“唔,不走了。”
雲涯眉眼舒緩:“那您要住在踏雲樓嗎?”
“先住着吧,等……我再帶着她住出去。”
雲涯會心一笑,并不說破,張竹也不再解釋。
雲涯卻是知道,張竹心中也有了挂念,否則怎麽會忍受南夜闌糾纏他如此之久。
雲涯深吸口氣,往遠處望了一眼,又低頭喝茶。
那是安陽王府的方向。
道阻且長。
也不知該用什麽姿态走下去。
也不知,能走到什麽地步。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高考完了吶,希望高三的小盆友們平靜對待~~
因為高考給灑家留下的印象不好,所以沒提(潛意識覺得高考的孩子不看本文~~)
對了,我發文的時間卡在晉江晚上,我試過了,浏覽器基本上半個小時刷新出來的樣子,網頁版/手機版頁面差不多,最快的就是晉江APP了,8點準時刷新下一章,如果急的盆友們,裝個APP吧~~
明天雙更,12點第一更,晚8點第二更~
存稿箱又空了~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