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煎熬·終回
夏暖腳像是生了根,站在原地,想說些什麽都覺得多餘,她靜靜看着雲涯,他還是沒轉過身,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酒,夏暖鼻尖酒氣彌漫,梅子的味道醇厚,帶着點點香甜。
唇分阖幾番,夏暖還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語。
夏暖上前幾步,慢慢伸出手,輕輕放在雲涯肩頭,雲涯渾身一僵,驀然低下了頭,用手捂着眼睛聲音悶悶地輕斥道:“讓你進去,昨天才從湖裏撈出來,人還沒好利索,別又着涼了。”
夏暖尴尬将手放下,夜風急,她攏了攏披風,确實有些涼,但……
她看着雲涯的樣子,實在是不能安心離開。
“還不走?”雲涯催促。
夏暖咬咬唇,一鼓作氣走上去,将那壺酒拿過,雲涯一怔,下意識去搶,兩人各執一邊,酒壺懸在半空,誰竟是也不願先放手。
夏暖固執扯了扯酒壺,道:“雲大哥,別喝了,你、喝太多了。”
雲涯想擡頭側臉看看夏暖,可是臉堪堪轉動,又想到什麽似的僵住,他默了很久,夏暖卻一直不放手,雲涯失神看着酒壺上的素手纖纖,然後慢慢松開了手。
夏暖怕他會搶似的抱着酒跑着進了屋,一時之間院落又空蕩起來,雲涯仰面深吸口氣,夜風涼,他喝了那麽多,反而更清醒了。
過了不久,耳邊又是小碎步響,雲涯疲憊道:“又出來幹嘛?”
夏暖提了水壺,拿了個杯子,放在石桌之上,摻滿一杯水,将杯子舉着,看着雲涯。雲涯嘆了口氣,伸手去接,可是酒意讓手發顫,試了幾次都沒抓穩,反而和夏暖的手擦碰不斷,雲涯尴尬放下手。
夏暖見他這樣,探身一手伸到雲涯腦後掌着,另一只手拿着杯子,遞到雲涯唇邊。
雲涯愣了愣,慢慢張嘴,夏暖将水緩緩喂進雲涯唇中。
溫水入喉,不似烈酒燒人,舒緩得讓雲涯幾近喟嘆。
杯子空了,夏暖撤開手,退了一步又将杯子倒滿水,如此又喂了雲涯一杯水,才将杯子放在石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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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涯還是仰着頭,方才夏暖身子遮着,并沒有看清雲涯的神色,這一退身,燭光投射,夏暖一見之下噎住。
雲涯仰面細細看着夏暖,目光專注,夏暖卻從未見過這般的雲涯,或者可以說見過又沒見過,前次喝了酒來找她,不過是月色下特別的好看一些,而現在的雲涯,讓夏暖呼吸都有些不暢。
他整個臉頰像是上了一層胭脂,緋紅緋紅,唇色比尋常還深些,堪比朱砂豔麗,雲涯眨眼,他眼眶周圍紅紅的,可是鼻尖膚如玉白,可見并沒有哭過,眼角下的那顆淚痣平添幾分妖冶。夏暖只覺雲涯目光帶着的那股不能言說的纏綿悱恻,全是他臉盤的美襯出來的。
被這樣看着,夏暖心跳一下比一下急。
雲涯眯了眯眼,夏暖還是那個樣子站着,再正常不過,可是他卻覺得方才夏暖靠近的甜味比梅子酒還好聞,白水喝下,酒意稍稍沖淡,好像皮膚上還殘存夏暖手不經意觸上的涼。
雲涯心稍稍舒緩幾分。
雲涯慢慢道:“你不該理會我……”
夏暖不知說什麽,雲涯喉頭滾動,接下的話再怎麽也說不出。
雲涯收回癡纏的目光,低頭左右搖了搖腦袋,想要清醒幾分。
夏暖終于舒了口氣,被雲涯那樣看着,真是太……
雲涯道:“過來,哥給你看樣東西。”
夏暖往前走近一步,雲涯摸出火折子,點燃扔出三枚,院落最近的三個壁燈被點燃,一霎亮了許多,雲涯将夏暖拿出來的披風打開,夏暖以為他要披上,熟料雲涯反手往她身上一裹,不多費力氣将她一抱就抱起。
夏暖被裹得嚴嚴實實,瞪大眼睛看着雲涯,雲涯輕笑,恍如月下薔薇生豔,雲涯坐下,将夏暖放到自己腿上,虛攏在懷裏,夏暖只覺尴尬非常,想動,又想到坐在雲涯的腿上,整個人僵得很。
雲涯将木筒拿到石桌之上,緩緩抽出裏面的畫軸,下巴蹭着夏暖的肩胛,側臉熾熱的溫度快灼上夏暖的臉頰,夏暖只消略微轉頭就能看到雲涯放大的臉,她臉紅起來,方才還在夜風中有些涼的身體,在雲涯火熱的懷中也有些發熱。
雲涯小心翼翼将那副畫展開,聲音溫柔如水道:“看。”
夏暖擡頭看,雖畫卷殘破,可畫中的女子絕豔,斜斜卧在美人榻上,一舉一動似是風情無限,夏暖心頭一動,這女子和雲涯有七八分相似。
雲涯道:“這是我娘。”呼吸灑在夏暖臉龐,帶着梅子酒的香味。
雲涯有些失落又道:“這也是我唯一找到一件遺物。”
夏暖傾身,手被裹在披風裏,只能細細看,一筆一畫之間不能說沒有情意。
夏暖道:“雲大哥你娘真美,怪不得你那麽好看。”
雲涯手一緊,低了低頭,側了側臉,若是再近一分,雲涯的唇就要碰上夏暖的耳朵,夏暖又僵了,耳邊一陣熱氣,雲涯聲音極低道:“是井洄畫的,他找人殺了她。”
夏暖心中澀然,抿抿唇,擡眼觑雲涯,雲涯卻并沒有看她,他專注看着畫,而他的眼眶又紅了幾分。
雲涯又道:“我從十幾歲在踏雲樓外出做事就一直打探,我一直覺得是可能父母養不活我将我扔在林子中,可是直到二十歲都渺無音訊,我都快要不找了,才偶然聽人說我長得像當年豔極一時的花魁……後來……”
雲涯嘆一聲道:“後來我挖到了她的屍骨,離師父當年撿到我的地方不過十餘尺距離,再後來,我查到了她和井洄的關系……我一直希望是長公主殺的她,這樣我至少……能……”
雲涯喉頭滾動,夏暖正要開口,雲涯驀然将臉埋在夏暖纖細的肩胛之上,壓抑着道:“現在想來,真是傻。”
夏暖眉宇染愁,再也不抗拒雲涯的觸碰,她有些想摸摸雲涯的臉,但能做的只有沉默。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雲涯将那卷畫軸收好,将木筒放在桌上。
“這畫你明日讓人拿去扔了罷,我也用不着了。”
夏暖道:“可是裏面畢竟是……”
雲涯唇角微挑道:“但是一想到是誰畫的,我就覺得不想再看。”
話語決絕。
夏暖眨着眼看着雲涯,雲涯好笑伸手觸了觸她眼角下方,問:“怎麽看起來像是要哭似的?”
夏暖撅嘴掩飾道:“唔,那是我天生眼睛亮。”
雲涯笑,笑着笑着又收斂了,凝視着夏暖,有着不容置喙的專注。
半晌道:“是啊,小暖眼睛最漂亮了!”
夏暖一噎,有些不好意思颔首。
雲涯環手抱了抱夏暖,極輕,夏暖只覺周遭因着雲涯暖意更重,不過一剎,他就放開了,他将夏暖放下,沒有扯開裹在她身上的披風。
雲涯伸手刮了刮夏暖的側臉道:“去睡吧,哥走了。”
夏暖點點頭。
雲涯又道:“我今晚說的,你當是酒話,聽過也就罷。”
雲涯笑起來道:“別再着涼。”
雲涯轉身走了,夏暖原地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所以,抱着她是怕她被夜風吹病了嗎?
無解,不過,雲涯的懷裏确實很暖和。
夏暖看着那畫軸,将外層的披風褪下,只覺得有些涼,急急将木筒抱在懷中,跑進了屋裏。推開門,洵青正視夏暖。
夏暖臉上一紅,支吾一聲,抱着木筒就往裏屋走。
洵青叫住了夏暖,夏暖不解看她,洵青道:“其實,雲大人不錯。”
夏暖臉有些紅,又有些白,最後低頭道:“別亂說。”
洵青沒有再多言,吹滅了蠟燭,躺上床去。
夏暖将木筒放在桌上,一時之間想不好怎麽放,但是雲涯這麽一耽誤她已經有些困頓了,也就先睡下,剩下的,隔日再說罷。
上床前,夏暖看到她挂在床頭寧植送的雨花石,不知怎的已經不難過了,她已經很久沒想到雨花石,好像也很久沒想到寧植了,夏暖将雨花石摘下,放在梳妝鏡前。
相忘,好像也并不難,夏暖閉眼前想。
翌日,雲涯起身時頭痛欲裂,找了點藥才服下,水東就進來了。
雲涯道:“說。”
水東道:“昨天探子來回,長公主和驸馬大吵一架,今早就将井然郡主送往了蓉地。”
雲涯道:“以後公主府的動向不用再來禀,至于井然,也別管了。”
水東道:“好。”
“最近流民怎麽樣了?”
“有藥了,都好了很多,我們走的這段時間,陛下将柏林放進了兵營,現在還在磨砺中。”水東道。
雲涯嘆口氣道:“馬上就要帝後大婚了,準備準備禮物再說接下來的事情罷,右相和陛下的沖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我們不卷入就好。”
“還有什麽嗎?”雲涯又問。
水東如實道:“不大不小,之前太後發懿旨寧植和謝娴配做了一對,右相謝家恐怕又多了幾分助力。”
雲涯扯扯嘴角:“太後還能拗過陛下不成,太後只是想給寧植找個賢惠的娘子罷,作用應該不大,不過,寧植确實該有個娘子。”
水東不解看雲涯,雲涯翹翹嘴角,心道,省的一天盯着小暖不得安生。
安陽王府。
夏暖醒來,四肢百骸還是舒緩的,雖然前夜裏雲涯注入她身體那股暖意已經散了不少,不過這兩日她睡得尤其舒服。
洗漱過,夏暖在自己小書房将畫卷展開,在光亮處看,這副畫更是殘破不堪,夏暖細細打量,畫中人确實和雲涯像的不行。
洵青問:“郡主你要重新修複這畫?”
夏暖搖了搖頭,道:“雲大哥說不要了,我準備臨摹一副給他。”
“這幅畫?”
“恩,你給我選選紙張,再……把顏色畫的鮮亮些罷。”
洵青依言準備,夏暖拿起筆,左看右看,半天才下筆。
洵青道:“對了郡主,晚些時候尤太醫要過來,給您把脈。”
夏暖手一滞,道:“知道了。”
和夏暖的閑适不同,夏玮一早收拾好一切,這個時辰已經在禦書房內候着了,夏立和夏玮對飲茶水,兩人都不先開口。
默了許久,夏玮将茶盞放下道:“尤複禮斷言,小暖活不過二十歲。”
今上夏立手一抖,消化了半天才将茶盞放下,道:“再沒有辦法了嗎?”
夏玮道:“小暖從三年前,已經咳過兩次血了,南疆劇毒三千繁華,尤複禮下猛藥壓着毒性,可是藥也傷身,尤複禮說,若是再反複幾次,恐怕小暖連二十歲都活不到。”
再怎麽說,夏暖的毒都是因着立儲風波而起,而謝孟庭服下了本屬于蕭羽的毒酒,若非夏玮當年一直支持着夏立當太子,謝孟庭也不會有此一劫,于公于私,夏立都欠着夏玮和夏暖良多。
夏立抿唇問:“皇叔特意來找朕,可是有什麽辦法了?”
夏玮直言道:“聽聞青燕有兩顆回魂,本王欲求一顆。”
夏立一怔,道:“可是青燕……”
夏玮點頭:“我也知道青燕比較獨立,很難辦,張竹在此我尚且沒有把握,況且現在是雲涯當堂主……所以我願意以物換物。”
夏立問:“皇叔想用什麽換?”
夏玮笑道:“我想和陛下換這顆回魂,用錢財。”
夏立呼吸一緊,死死看着夏玮,偏生夏玮笑的一派雲淡風輕,夏立抿唇,夏玮早就知道自己遲早得找他要銀子,反而先開了條件。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先感謝路人和* Kuchen 小天使的評論支持~
啊,校正完,好暧昧啊~~~
話說蠢作者今天去醫院拔牙,去了醫院醫生問我是不是生理期我就懵逼了……
嘤嘤嘤,想丢顆牙齒也這麽困難~哭暈~~
雖然正文屯完了,我不會告訴你們我卡番外了的~~啊啊啊,可是寫不出來腫麽辦啊啊啊!!!(使勁扯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