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書架前
一入道藏深似海，從此無知變迷糊。
當周舟在歸青宗的道藏洞，開始翻閱洪荒見聞、傳說、歷史，增加自己的知識儲備，提升日後的存活幾率……
中土世界，某處偏南的坊鎮，歸青宗外采弟子，正在此停駐。
和門派一樣，坊鎮的歷史越是源遠流長，越是容易聚起數量巨大的修士。
這處坊鎮就如俗世城邦，宏偉廣闊、氣派不凡。左湖右江、前山後蕩，元氣充沛、景色秀美，比一般門派的氣象強了很多。這裏的商鋪林立，半數為修士修行，半數為修士取樂消遣。
一處挂着金色剪刀做牌坊的裁縫鋪，周芷燕得意洋洋地走出來，一身嶄新的秀裙，明媚了坊鎮的陽光。她身後，還跟着一臉無奈的歸鴻子。
“你買了這麽多袍子，夠他穿幾十年了，竟還花費了五六件品色不錯法器。若你曲元袋還有位置，幫我裝些東西吧。”
歸鴻子就算去抱怨，說話、表情也是溫潤的；他在教導小師妹，不要這麽大手大腳。
“我袋子裏沒有位置了！裏面都是女兒家用的東西！”
周芷燕連連搖頭，抓着自己束腰外挂着的荷包。計劃中，他們還有幾處坊鎮沒去，她可不想這麽早把自己曲元袋裝滿。
歸鴻子似乎也拿她沒什麽辦法，輕笑道：“走吧，他們幾個應該已經在坊鎮外等着了。”
大師兄一笑，惹得過路的幾名女子，偷偷看向了這位氣質出衆的青年才俊。她們仔細打量，又被歸鴻子那溫朗出塵的氣質所吸引，都會一直盯着他看。
歸鴻子對這些目光不以為意，目不斜視、動作自然，似乎已經習慣了。
臨近出入坊鎮的門戶，周芷燕忍不住調笑道：“大師兄，你可有中意的女子了？”
“女子？”歸鴻子先是有些不解，而後又露出恍然的神色，笑道：“于修道而言，凡情可有益處？”
“嗯……”周芷燕認真思考了下，搖頭道：“好像沒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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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了，我為何要動凡情？很多典籍之中，将修士的七情六欲比作修道之攔路猛虎，尤其是咱們人族修士，最易沉入其中。”歸鴻子淡淡地解釋着，“情為緣，亦為劫。男女之情、師徒之情、手足之情、同窗之情、友人之情……諸多情有益有害，但男女之情，卻是百害無一利，為修道劫難。”
周芷燕認真聽着，面露思索；歸鴻子這是在指點她修行。
歸鴻子對她側目而視，嘴邊溫和的笑容略有些玩味：“周師妹，你可是對你兄長許了心意？”
“他算是我兄長……怎麽會……大師兄你別亂說。”
歸鴻子打趣她道：“那你臉怎麽紅了？”
“女兒家被問及這個，當然會臉紅！”周芷燕俏生生地翻翻白眼，本想輕哼一聲，但在歸鴻子那溫和的目光中，表情漸漸軟化。
她略帶委屈地噘着嘴，小聲道：“那個臭家夥，來歸青宗之前，每天就知道抱着他的蛋說話，又何曾看過我？我不過是一直賴着他，等他哪天煩了，就會趕我離開的吧。”
“咳，咳咳！”
歸鴻子面色稍有些尴尬，小聲道：“周師妹，莫要學那些市井人物的粗俗言語！”
“嗯？怎麽啦？”周芷燕回想下自己剛才的言語，歪着頭看着歸鴻子，“我說的話，有那句粗俗了？”
反倒是歸鴻子支支吾吾有些說不出，這溫潤如玉的大師兄面色泛紅，一甩衣袖，“快些走吧，出了坊鎮還要趕路。”
周芷燕眨眨眼，跟在了歸鴻子身後，低頭思索着。
剛才那句話怎麽了嗎？周舟每天就是一直對着他袋子中藏着的那事物說話的呀，還說裏面有個傾城傾國的女子……
在歸青宗之後，倒是一直沒見他将那顆白色巨蛋拿出來過……
“周師妹。”歸鴻子突然頓住腳步，低聲道，“你在坊內等我，不要出來。”
“嗯？”周芷燕愣了下，還沒回神，歸鴻子已經身化流光、射向天際雲端。
這等本領，驚了過路的不少修士。
歸鴻子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徐師妹他們與人起了争鬥，我前去照看，我回來之前你莫要出鎮！若是，我不能及時歸還，你便給門中傳信。”
“大師兄……”
周芷燕喊了聲，已經不見歸鴻子的身影，流光尾跡也不可尋了。
他如此急忙離開，是同行的幾位師兄師姐，遇到麻煩了嗎？
“若是不能歸還……難不成，會有兇險？”
周芷燕皺眉頓足，面帶猶豫。少許，她像是有了決斷，抓着荷包、小跑着沖出坊鎮，追着歸鴻子流光的方向而去。
自己既然喊他們一聲師兄師姐，這一路他們對自己也諸多照料；他們現在遇到危險，她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如果是周舟在這，他會怎麽做？肯定也會沖出去吧。
他和大師兄如此要好，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
“金丹，奪日月星辰造化、為人族修士之根本，借天財之德、地寶之力，凝道之精華、顯道之奧妙，故稱道之妙。金丹境，又稱道妙境？”
周舟反複咀嚼這句話，手一撫，将面前浮現的這篇《金丹略解》的文字，收回手心的玉符。
“道之妙，妙不可言啊。”
他搖頭晃腦感慨了陣，将玉符放下，去拿一旁的獸皮卷。
歸青宗的道藏洞是開鑿在主峰山體中的，踏入主洞，內裏盡是夜明寶珠、寶玉，布置了聚光、聚靈的法陣，光線充沛柔和，靈氣十分充裕。
前行三十丈，洞分七穴；正中而行，乃是道藏洞主殿，裏面有石碑、有壁畫，刻有登仙榜、人傑榜，算是歸青宗的“榮譽殿堂”。
其他六處洞穴，通往道藏六殿，這六殿名為仙、法、秘、聞、奇、術，分門別類、藏卷過萬。又有用以參悟功法修行的石室三百間，為弟子研習道法時所用。
這些藏卷都有仙法禁制，是不能帶出去的。
法、秘兩殿，周舟會被對應洞口的禁制彈開，和玫畫說的一樣，都是不允許他進入的。
但其他四處藏書殿，他都是随意進出，沒什麽限制。
進入道藏洞已兩日，周舟不吃不喝不眠，一直在吸納着洪荒和修道的訊息，如饑似渴。
他走在“聞殿”那一排排巨大書架的過道中，時而拿起一枚玉片，灌入真元讓上面浮現光影文字，時而拿起些殘破的獸皮卷軸、半朽的竹簡。
這些信息，也按書架分好了類別區域，方便弟子查詢。
周舟現在所呆的區域，就是有關修行之中、金丹境界的一些見聞，大多是前人的經驗。
有金丹的品相鑒定、有凝金丹的幾種常用方法、也有金丹損毀之後如何挽救……
諸如此類，數量繁多，還有許多重複、相駁的信息。還好周舟現在，也算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看過的訊息不用刻意去記，思索的時候，靈臺都會閃爍靈光。
靈臺如儲存器，靈光就像是檢索目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多翻些玉符和書籍。
這處寬闊的山內大殿中，各處角落都有光芒點點，那是有人觸碰玉符發出的光亮，有幾處和周舟離着很近。
周舟将靈識收在身周，免得外放靈識，會擾到其他的“讀書人”。
又拿起一枚玉符，注入真元，上面浮現了數百個小篆文字。
“凝金丹，最好是要有天財地寶，人族修士的資質不能和上古的那些先天生靈相比，但可以借着凝金丹的機會，容納一些寶物的精華在金丹中。只是這些天才地寶，都必須切合自己的道……”
周舟摸着下巴，不斷思索着，要去攝入天才地寶的話，需要什麽？怎麽攝入？
這些他還都不太明白，才研究了兩日罷了。
修道路漫漫，慢慢搜集這方面的知識、能得到一些金丹修士指點的話，想必修道也會更加穩妥。
“嗯？這個玉符還有下篇？記載着怎麽攝取寶物精華的方法嗎……左九書架、順乙醜位……這記方位的辦法好麻煩，實在是搞不懂啊。”
雖然搞不懂，周舟倒也知道去何處尋，将這枚玉符放下，朝着左側寫着“玖”字的書架走去。
沿路，随意翻閱着自己感興趣的見聞。
不僅修道吸納天地元氣的時候會讓自己感覺舒爽，這種得知見聞、充實知識的過程，也讓周舟心神雀躍。
了解的越多，反倒知道自己懂的太少，就越發有興趣去多了解些這個洪荒、這個修道。
洪荒大世，已存在不知多少元會、多少歲月，無盡的洪荒大地，又蘊藏着多少隐秘？他很想知道，這是人本能的求知欲。
“秘殿”他此時是進不去的，但那裏藏着的訊息，已經開始讓周舟記挂不已。
總要找機會進去看看。
左九書架周圍，光線稍微暗些，也沒多少人走動。
周舟不斷翻閱着書籍玉符，盞茶功夫，才走到要找的“下篇”所在書架前，開始在書架上找标注的位置。
他還沒搞懂這個記錄方位的原理，感覺像是自己印象中“計年”用的，也不知道內含什麽理論。但他卻認識上面的字樣，按圖索骥還是可以的。
“已辰……甲午……辛子……”
找到了！
周舟的左手朝着那玉符摸去，而幾乎同時，他左側也探出一只手，也摸向了那玉符……
這難道是……
老套而狗血的“圖書館碰手”的邂逅情節？！
啧，心裏泛起的這一絲期盼是咋回事？
時間仿佛在變慢，周舟注意力停在自己的手掌上，但手掌卻未能停下，漸漸和那個探來的手掌重合、觸碰……
他竟然，還有那麽一瞬心跳頓住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名羞澀女子的捂臉輕斥？還是對方的手掌如同觸電般縮回去？
又或者……
“嗯？”
等等！
這突然在耳旁響起的粗重鼻音是什麽鬼？
還有，指尖傳來的那毛茸茸的觸感……
周舟的靈識下意識飄向左側，瞬間将自己的手掌直接縮了回來，倒也真像是“觸電”了一樣。
左側，這一臉嬌羞狀的八尺大漢……
這是一個極為健壯的漢子，穿着短衫、摟着一簇護心毛，正對着周舟露出些許害羞、哦不，那是憨厚的笑容。
粗狂的嗓音在耳旁響起，這漢子道：“你先看、你先看。”
強壓道心的震蕩，周舟笑了笑：“你來、你來。”
“不用客氣，你來就好。”
“沒事沒事，你先看，我不急的。”
微妙的尴尬氣氛又是什麽鬼？
周舟還沒來得及吐槽，這大漢又是憨厚的一笑，“那，咱們一起看吧。”
這熟悉的展開，這溫情的套路……
清淨雜念，周舟趕緊從心境落差中掙脫了出來，免得留下心理陰影，再發展出點心魔之類的。
玉符的後篇中，果然記載了一些攝取寶物精華的辦法，但也只是些理論。做這個玉符的道人，似乎并不是什麽強大的修士，許多地方都是推演和猜測，語焉不詳。
那大漢是在看篇末的內容，裏面記載了一些鍛鑄法器的感悟。
周舟只是将內容草草看了眼，記下之後就退到旁邊，對這大漢笑着點了點頭，想要離開這個給了他灰色畫面的書架。
“這位……”那大漢卻喊住了他，憨笑着問：“你是哪位師叔伯的門下？我怎麽沒見過你啊。”
“我是青丹峰雜院弟子，沒在門內拜師。”周舟也回了句。
“雜院弟子？”這大漢銅鈴般大眼一瞪，“那你是怎麽來這邊的？師祖讓你進啊？”
“是玫畫師叔給了我一枚玉符。”周舟将玉竹葉拿在手中，心道這壯漢莫非是“圖書管理員”之類的。
壯漢面帶驚訝，上上下下打量着周舟，又是一陣啧啧稱奇：“玫畫長老的玉符都能入手，你這雜院弟子當真是厲害！既然是五代弟子，那我入門肯定比你早，你就喊我聲師兄吧！”
強認師兄還行……
周舟看不出這人修為，倒也知道比自己強出很多，也就應了。“不知師兄道號？”
“我道號叫歸梧！魁梧的梧！”壯漢将胸口拍的砰砰作響，“我看你面緣不錯！以後在門裏要是被其他弟子欺負了，你就來找我！我給你出頭啊！”
“呃……謝師兄關照。”
“哈哈哈！你有這玉符，肯定和玫畫長老相熟，我以後去她那偷丹藥的時候若是被抓住，你可要幫我求情的啊！”
聽着這位熱情師兄的“杠鈴”笑聲，周舟臉上寫滿了尴尬。
“那師兄，我先去那邊翻書了。”
“去吧去吧。”那大漢還在他背後喊着：“記住我叫歸梧啊！別忘了！五代弟子除了咱大師兄，也就是我最厲害了！”
這家夥，不知是該說他憨厚，還是有點小奸詐。
周舟搖搖頭，想着自己在這裏已經過了兩日，周芷燕估計快回來了，也該找找“再續仙緣”的法子了。自己在何處看過有關醫術的見聞？應該是，中央那排書架的第三……
咻！
一道玉符劃過他頭頂，射向了歸梧。
周舟心中好奇，駐足扭頭，靈識悄然延伸。
玉符中傳出一股波動，鑽入歸梧的耳中，周舟卻沒聽聞有什麽聲響。
那玉符，應該傳信給歸梧，用了什麽法術，不會被別人聽去。
正要走，卻聽歸梧失聲喊着：“啥？大師兄重傷？五師弟身隕了！怎麽會……他們在哪？哦！我這就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