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只想做個路人甲
一道仙門，攔了幾何尋仙人。
周舟找山頭，一是為了“制造跟腳”遮掩自身的特異之處，這是恭極老人囑咐過的；二是找個能遮風擋雨的屋檐，好能安心修行。
若非如此，他又費的什麽勁。
周芷燕來過一次，她上次既然能入仙門，這次也是無恙通過。周舟也輕巧地邁了進去，跨入那光影結界時，感覺渾身舒暢，沒有半分異樣，真元還有小幅增長。
這仙門的原理是什麽？如何篩選修士？周舟懶得去想了，能進來就好。
仙門內，卻是寶塔狀的主峰之下，應該是挪移跨過了一段距離。周舟擡頭眺望，主峰高何止千仞，越高處越是險峻，倒也真像是一座寶塔。
陸陸續續有修士踏入仙門，不少人都是長長地松了口氣，更有人欣喜激動到涕泗橫流。
這二十多人，似乎都是年輕人，修為有低有高，從靈識前期到道融後期，不一而論。其中半數為年輕貌美的女子，而門外聚集的修士中，女修士只占十分之一……
暗箱操作，肯定是暗箱操作！
周舟暗中诽謗，又找了個角落待着，低眉順眼裝路人。
身後的周芷燕也安安靜靜，兩人混在人群中，沒惹多少人注意。周舟心中思忖少許，慢慢将枯木訣停了，自身的修為和氣息，漸漸顯露了出來。
他還沒辦法做到僞裝修為，但所修太清道貼近自然，不會給身周幾個靈識修士半點壓迫感。
門外，歸青宗的那幾名修士中，有人出聲道：“諸位道友既已試過，不能入門者，于我歸青無緣，請自便吧。”
這就選拔完了？
山門光影上光波流轉，這七名弟子邁步走了進來，任由門外這人呼喊祈求，卻是将門外那些修士直接無視了。
這就是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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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名弟子都是年輕男人的面貌，居中一名弟子走出，對着周舟這群人做了個道揖。
這是個面若溫玉、笑容溫和，自身氣度和相貌都十分出衆的年輕人。這人具體修為如何，周舟看不出，但靈識感應中，這人如同一團光芒耀眼的火球。
金丹境？應該是了。
周舟仔細感覺，這七名弟子中，只有四人是他能夠感覺出修為高低，但也都是道融後期或是道融圓滿。其他三人，道融之上，許是金丹。
這修道門派果然不凡，只是出門接引的弟子，就有三名道融之上。
居中弟子笑道：“我名歸鴻子，為歸青主峰第五代首徒，近三百年入門的弟子，均為第五代弟子。”
這邊立刻有人做道揖行禮，口中呼喊“歸鴻子師兄”。
歸鴻子的目光在修士們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周舟身上，對着周舟點頭輕笑。周舟也做了個道揖，但師兄二字，卻是喊不出口的。
他師從玄都，為聖人門徒。一聲“師兄”，恐怕就要給人沾染莫大的因果機緣，如何能随意出口……其實，就算是平輩稱呼，同為道門，師兄、師弟也是合理，也就周舟不太想喊罷了。
人群中，一名女子問：“師兄，這仙門為何會讓我等進入？我兄長卻被擋在了外面。”
歸鴻子笑而不答，他身後一歸青弟子則笑道：“此門乃我歸青宗仙寶，有三不入。”
“哪三不入？”
那弟子答：“業果纏身者不可入、福源淺薄者不可入、所修非道法者不可入。”
周舟聽聞這個解答，不由得又看了幾眼這白玉轅門，這應該，就是洪荒之中的法寶了吧。
法寶的級別劃分，周舟還不太知曉，記憶中，也就知道混沌鐘、太極圖這種大名鼎鼎的至寶……
入仙門像是一個儀式，和新娘子入婆家時跨火盆差不多，都是在驅邪避災。修道門派集門下弟子的福源、氣運，也要承擔一些門中弟子的業果、惡障。
法不輕傳，徒不輕收。
踏入了仙門，就算加入歸青宗了？
當然不會如此簡單。
歸鴻子出聲道：“道融境界之下者，請随三軒師弟前往靈峰修行。靈峰備有靈識修行法，道融境之後，自有師長前去收納。”
十多名靈識修士被引向了一旁，“三軒師弟”也是周舟看不出修為的年輕修士。他祭出了一件船型法器，化作幾丈長的木船，讓靈識修士站了上去，架起一道三色光亮，緩緩駛向了主峰側旁。
這麽大個頭的法器，恐怕非金丹修士也架不起。
周舟心中也有些小激動，笑道：“法器的花樣還真多。”他扭頭看了眼周芷燕，發現她面色有些陰郁，伸手扯了扯她衣袖，也沒多說什麽。
周芷燕低頭不語，神色越發落寞；眼前這些情形她經歷過一次，也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
“諸位，都準備拜師禮了嗎？”歸鴻子問。
“準備了！”
“我們都知道規矩的。”
剩下這十多名修士七嘴八舌地答着。歸鴻子輕笑着點頭，“諸位随我上山，若是上山路途中，有門中仙長現身相召，那便是諸位的機緣，拜師禮在手邊拿着吧。”
他一直在用“諸位”稱呼，不用“道友”，也沒喊“師弟師妹”。
顯然，在歸鴻子眼中，周舟等人還不算歸青宗的弟子。
人群邊緣，那名和周芷燕差不多，同樣是仙緣截斷的少年踏前一步，出聲問道：“歸鴻子師兄，若是沒有師長收納，又該如何？”
“師徒之禮乃是修士莫大機緣，不可妄求。”歸鴻子溫聲道，“門中師長甚多，并不只是在今日擇徒。本門規矩，只要入了仙門、一心求道，便可做歸青宗的記名弟子。”
少年似乎是想要個确切的答複，又問：“具體會安排什麽去處？”
“歸青七峰之外有雜院十二處，雜院每月都有師長前去講道解惑，也同時會挑選弟子。”歸鴻子看了眼這少年，搖頭嘆道：“你用了道融丹？如是這般，怕是拜師多磨難了。”
少年笑了笑，眼中劃過些許悲涼，對着歸鴻子拱了拱手，不在多問多說。
正低着頭的周芷燕嬌軀輕顫，緊咬着嘴唇。周舟又扯了下她的衣袖，她情緒方才漸漸平複。
“随我來吧。”
歸鴻子前面引路，踏上了那一階階直入雲間的階梯。其他五位歸青弟子則站在仙門前注視，等周舟他們走遠，就開始小聲交談着，品評着剛入門的這些修士。
周舟隐約聽見，有兩人在說周芷燕。
“是那俗世的小郡主？她竟然又來了，不死心嗎？”
“呵呵，這次沒了多大的陣仗，當初可是惡了幾位師叔伯啊。”
“可惜了，她也生的俏麗，但不過百年就要殒了……”
後面在說什麽，周舟就聽不清了。好在這幾位歸青弟子，是在他們離遠了才開始小聲讨論，周芷燕沒有聽見。
周舟靈識包裹自身，隐隐感覺到，頭頂的雲霧中蔓延出一道道靈識，不斷在他們身上掃過，應該就是那些準備收徒的修士了。既然要收徒，那最低也肯定是金丹境修士，對尋常修士而言，确實是難得的機緣。
對他而言，卻是無用……
嗯，低調當個路人，混入那什麽雜院就行。
周芷燕走在他身旁，小聲問：“你要準備什麽拜師禮？”
“金子不就好了。”周舟随手提了一坨金燦燦的黃金，用水元裹了，就這麽提着。
金光燦燦中，周圍這些同時入門的修士看周舟的目光，也都帶着三分鄙夷、四分不屑。他們也紛紛将自己準備的拜師禮拿了出來，有丹藥瓷瓶、有各類法器、有寶玉靈石……
也就周舟提着一坨金子，重點突出一個“俗”字。
周舟不以為意，他本來就不是來拜師的。周芷燕卻是拜師心死，連之前幫她準備的黃金都沒拿出來，就這麽跟在周舟身旁，朝着主峰走着。
拾級而上二千丈，天地元氣越發濃郁。
周舟感覺自己像是沐浴在溫泉之中，渾身每個毛孔都在舒展，心情越發舒暢。
福地就是福地，怪不得東方羽兒幾年就能開始凝丹，若是在這種福地中修行，他進境也肯定會一日千裏。
擡頭看去，寶塔主峰上樓閣殿宇依山而建，仙鶴回旋、蒼松古木、絕壁飛岩，好一副仙家氣派！回首下望，已是雲海波瀾，山門已不得見了。
就好像，自己在俗世中掙紮，一步步踏入了仙門。
前方不遠，有幾名男女修士站在臺階上，攔住了上山的路，他們交談中，也在打量着周舟一行十多人。歸鴻子上前見禮，稱“師叔”。
這些修士也笑着和歸鴻子說了幾句，便向下走着，準備擇徒。
剛入門的這群修士立刻緊張了起來，一個個都低着頭，不敢直視這幾名仙門師長。
有一美婦，約莫二十七八的芳華模樣，徑直朝着周舟和周芷燕而來。她眼波流轉間不斷打量着周舟，周舟也暗自打量了她一眼。
看她挽起雲鬓、身着宮裝，鳳眼細眉高鼻梁，朱唇清豔，頗多美态風韻，但她氣質，又有幾許聖潔的母性光輝……
這就是……
傳說中的“師娘”？
她的打扮也比普通女修士要放開許多，紅豔的抹胸外披着紗衣，鎖骨性感、腰肢纖細，兩段玉藕白臂毫無瑕疵。
周舟也低着頭，心中不斷念着，這位“師娘”應該不會喜歡自己這坨金子。卻沒想，一縷幽香鑽入周舟鼻孔，這美女“師娘”還就真站在了他面前的臺階上，輕聲道：“擡起頭來。”
是……在叫哥？
周舟就當沒聽見。身旁的周芷燕輕輕戳了他一下，周舟随手将周芷燕的手指拍飛。這小動作，自然也落在了這名美女修士的眼中。
“師娘”問：“你叫什麽名字？”
再裝傻也是不成了，周舟擡頭，裝作吃驚的樣子，指了指自己。“我嗎？”
“不是你，還能有誰？”“師娘”輕笑着，“你入仙門時，我便看到你了；可是拿了好些丹藥，才讓他們幾個不和我争的。我是青丹峰的長老，道號歸玫畫，為歸青宗三代門人，善煉丹與制陣。你可要拜我為師？”
自己就這麽招眼嗎？聽這位玫畫長老的言語，他還被争搶來着。
“這個……長老，您缺金子嗎？”
“你這孩子倒是有趣哩。”
玫畫掩口輕笑，花枝招展、柳腰輕擺，惹得周圍的修士都看着這邊。玫畫道：“我不缺這黃白之物，只缺個陪我解悶兒的弟子。你拜我為師吧，我幫你凝丹，給你他們都沒的好處。”
周芷燕不着痕跡地向後退了一個臺階，神色黯淡。
拜師？
周舟趕緊道：“這個，我資質愚鈍……”
“愚鈍？誰告你的？”玫畫低頭彎腰，那張嬌媚的臉蛋湊到周舟面前，仔細看着他眉目，“你根基穩固、靈性十足，這道軀鍛鑄的毫無雜質，氣息安寧祥和，這可是修仙的上好苗子哩，怎麽能是愚鈍。”
周舟眉頭微皺，神态越發恭敬，拿出原本就準備好應對這個局面的說辭，沉聲道：“長老錯愛，只是拜師……恐怕我不能遵從。”
怎料玫畫眉頭輕蹙，那略帶傷心落寞的神情，看的周舟都有點罪惡感。
這“師娘”，還真是了不得。
靈臺輕震，周舟心間一片清澈，他道：“一徒不侍二師。我在洪荒行走，幸得一位仙人指點，入了道門、有了修為，他收我做記名弟子，我奉他為此生之師，卻是不可……再拜師了。”
“一徒不侍二師？你能這般想，心性卻也好得很，我很喜歡。”玫畫并不惱怒，只是輕嘆，“如此，你我算是沒有這份緣法。你來歸青宗又為何？”
“尋個落腳的地方，可以安生修行。”
“既然是這般打算，那我也不勉強你了。”這“師娘”還算通情達理，她笑道：“若是改變主意，随時可來找我，咦？”
玫畫面色突變，話語截斷，看向了周舟身後。那雙美目睜大，像是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物。
周舟靈臺突地一震，靈識只能捕捉到一抹淺淺的殘影，在他身旁劃過。額頭一疼，似是被人用手指狠狠地彈了下，疼的他吸了口涼氣。
玫畫猛地轉身，喊聲中滿是驚喜：“師父？你出關了！”
一個身穿這寬松道袍、白發蒼蒼的矮胖老者，側躺在丈外的臺階上，左手甩着一個曲元袋，“哈哈哈，你跟這小子廢話什麽，過來在他袋子裏随便選樣事物做拜師禮，強收了他！”
強上？咳，不對……
強收？還能這麽玩的？
等等！
周舟心頭大凜，慌忙摸向腰間，他的曲元袋不知去向。擡頭盯着那胖老頭手中抓着的曲元袋，向前邁出一步。
“前輩，請不要晃它！還請歸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