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看近實遠
“道友，真不與我們回玄清山？”
梅林、河水畔，背後是郁郁蔥蔥的數千裏叢林，前方是一片芳草萋萋的疏林。
一男一女站在河水旁。
少年道人手托琉璃杯，身旁立着一個白色巨蛋；宮裝少女束起長發，帶着精心擇選的銀鏈發飾，捧着一把古樸的長劍。
劍身上，飄着一個一尺多高的紫色人影，稱周舟做道友的，正是這紫色的虛影。
周舟對長劍拱拱手，笑道：“不了，我還要去幫小魚找洞府，前輩和東方剛相聚，我也不能打擾你們。”
“不打擾的……”
東方羽兒顧盼留戀，那雙略帶些委屈和期盼的大眼中，像是會說話般，等待着周舟的答複。
她這幅模樣，殺傷力十足。
周舟依然搖頭拒絕，“還是不了，按前輩所說，玄清山是道門中數一數二的大門派，這大門大派的肯定規矩很多，我受不得拘束，只想找個小山頭安穩修仙。”
他說的也是心裏話。拜師尋仙，目的大多是仙法，他入了太清道統、有水火雙訣全篇，卻是不缺這修仙之法。
“法、財、侶、地”什麽的，此時的周舟，只對“財”有點需求。
聽聞他再次拒絕，東方羽兒神色略有些黯淡，但還是在努力笑着。她看着手中劍上站着的父親殘靈，像是下了什麽決定般，低聲道：“道友若是選好山門、找好門派，務必要讓羽兒知道，我、我會去尋你的。”
說完，她臉蛋的紅暈遮住了失落。
那劍上的人影卻面露微笑，等着周舟作答。
“你找我幹嘛，好好做你的修道大小姐吧。”周舟手一擺，目光看向別處，手捏法訣将天使蛋舉起了起來。他指了指河流下游的方向，“我順流而下了，兩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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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人影拱手作揖：“道友請。”
東方羽兒抿着嘴唇，臉上滿是委屈，她低聲道：“羽兒……想看你離開。”
“你還真是麻煩。”
周舟将天使蛋收了起來；他本想着，告別儀式什麽的，最好也讓天使妹子也看着。因為心底覺得，東方羽兒已經算是他們朋友。
他轉身很是潇灑，披散着長發、踢踏着草鞋、一只手托着琉璃杯，沿着河流漸行漸遠。
小鯉魚面朝着東方羽兒的方向，在水中輕輕吐着水泡，她突然喊着：“麻煩精！再見了！好好保重呀！別被人再追殺了！”
東方羽兒輕笑着點頭。
她手中長劍上的人影，卻露出了些許愧疚的表情，朗聲道：“道友放心！今後，就算我拼的灰飛煙滅，誰也不能傷我女兒分毫！若是有事，就請來玄清山尋我們！”
已經走到了十丈之外的周舟，頭也不回地舉手擺了擺。
東方羽兒卻遲遲不肯離開，就算等周舟走得只剩一個模糊的人影，就要在視線中看不真切，她猶自不肯離開。
周舟的靈識也“看”到了她不肯離開的身影，停住腳步轉過身，扯着嗓子喊了聲：“東方！記住啊，低調修仙求長生！”
“嗯，我會的。”
終于，東方羽兒止不住眼淚流過臉頰，卻是淚中帶着燦爛的笑容。
“唉，和你娘親卻是一個性子。”劍身上的人影輕嘆着，“我們回吧，等你祖母幫我複原，我就算是強綁，也要把他拿來與你做道侶。”
“不要！”東方羽兒擦幹眼淚，臉上綻放出了些令人心傷的笑容，“他不喜歡我的，我知道的。”
“怎麽會，我女兒如此天姿國色。”劍身上的人影面帶慈愛，鼓勵她道：“你出身、資質，哪裏配不上他？此事你不用擔心，這小子，現在不過是少年心性，還沒開竅罷了。”
沒開竅？東方羽兒臉蛋泛紅，擦了擦眼淚，神情有些女兒家的扭捏。
“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爹我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啊，內心只想着修仙尋道。”這人影呵呵笑着，言語中滿是感懷：“當初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總有師姐幫我洗澡搓背什麽的，我卻是……唉，不懂事啊。”
“父親甚感遺憾？”東方羽兒那美麗的雙眼微微眯起。
有殺氣！
劍上人影咳了一聲，随手在地上布下了一個七星陣，“走走，我每日可以用兩次挪移，每次三千裏。如此，三五天後就能返回玄清山。”
東方羽兒又擡頭看着周舟離開的方向，一聲輕嘆，喃喃了幾句，随後踩入了七星陣之中，身影消失不見。
只有那仙影袅袅、青煙徐徐、芳香幽幽。
“仙路看近行遠，盼能與君為伴……周舟，你……別忘了我……”
……
等東方羽兒踩着挪移法陣離開，周舟和小魚的身影，又慢悠悠地走了回來。
“明明是跟人同路，為什麽非要裝作分道揚镳的樣子呢？”小鯉魚在琉璃杯裏歡快的游來游去，出聲詢問。
東方羽兒一走，她心情莫名就舒暢了很多，也不和周舟耍小性子了。
“本來就是說送她出這片林子，哈哈哈！麻煩可算是走了。”周舟哈哈一笑，渾身輕松了不少，心中念頭不斷轉動：
東方羽兒還沒告訴她老爹，自己一不小心吃了那三千年的紫羅果靈根。從東方羽兒口中得知，那玩意可是了不得的寶貝，結成的果子，可是能給道融境以下的修士延壽用的……
自己一直跟着這對父女，萬一不小心暴露了此事，那大叔找自己麻煩該怎麽辦？
沒錯，這便是周舟心中的真實想法！
只要想到，自己可能會被抓過去放血、煉藥，甚至還可能被直接扔到煉丹爐中，和孫猴子一樣，要被煅燒煉成丹藥……
他可不是那只石猴！肯定化作一攤血肉，被人一點點揉搓成四喜丸子……
周舟打了兩個哆嗦。
“小道士你咋了？”
“沒事，有點小冷……啧，說起孫猴子，也不知道這個洪荒世界有他沒。”
周舟嘀咕了句，開始沿着這條大河溯流而上，而非幾天前還打算的順流而下。
“孫猴子是誰？”小鯉魚那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嗓音，又恢複了平日的親近，好奇地問着。
“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一只猴，說不定你以後就能見到。”
周舟随口回答，低頭不斷嘀咕：“現在只知道，如今是封神之後三千年，從西周到大唐，應該是一千五百年左右，那豈不是孫猴子已經西游完了？嗯……也不能按照我認知的歷史去算，不然現在，已經是公元兩千幾百年了……頭好大，算了不想了……”
小鯉魚憂心忡忡地問了句：“小道士，你頭不大呀？跟那個麻煩羽兒呆了幾天，就變傻了嗎？”
“你才傻了！”周舟翻翻白眼，一甩衣袖，重新施展了下枯木訣。
他所知的洪荒之中，往往封神之後就是西游的故事，若是真的會發生，那也不是自己這個小修士能夠攙和的。
而且，去攙和什麽？
人取人的經，他修他的道；什麽西方教東來、佛教昌盛道門式微……跟他有半毛錢的關系？
“小魚。”周舟微微一笑，“再給我詳細說說，天使妹子出現時候的情形呗。”
“不說！都說一百零三次了。”
“那湊個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之數，別這麽小氣，再來五次的。”
“天罡地煞都能被你扯出來，唉……本魚內心這股不斷翻騰的漆黑情感到底是什麽……”
“你漆黑個什麽，快點說！”
“哼！本魚再說最後一遍，當時她站在空氣中，那對白色的翅膀……對哦，她會不會是什麽飛禽修煉成的精怪？難道，是鴿子精？”
“你妹的飛禽！毛線鴿子精！那是天使！天使啊！”
周舟的咆哮聲遠遠傳來……
經過這次“管閑事差點小命完蛋”的經歷，周舟內心更是堅定了“低調修仙、安穩做人”的八字方針。
随便蹦出了個老太婆，就差點把自己玩死、玩殘、玩吐血。
這洪荒雖然大，可那些仙人、大修士，卻也是多不勝數。自己沒啥靠山，不過是被天使妹子拉過來的一介凡人，現在修為還這麽低，不老實修仙，管什麽閑事！
然而，管閑事的好處，還是很明顯的……
吞了一個效用無窮的靈根，修為上漲了一大截，道基更加堅實。
靈識也神奇的壯大了些，還和金丹修士交手了——雖然是被血虐。
打個比方，若之前周舟修道，走的是一條羊腸小路，彎彎曲曲勉強可以向前行走，說不定就會堵到哪。那現在，他站到了一條筆直的大路上，可以一路高歌猛進，而不用擔心自己資質平凡、先天受限。
靈根，乃孕育靈花、靈果、靈物之源。
周舟并不知曉，這次誤食靈根，将會給他今後帶來多少好處。畢竟就算是普通的仙人，也不可能直接将靈根當蘿蔔啃了，那完全是暴殄天物。靈根的效果，也就只相當于一顆或者幾顆成熟的果實。
靈根之所以能醞出靈果，乃是其中，蘊含着“道”理……
行走了兩日，依然是荒無人煙，大地已經漸漸不在那般荒涼。這純粹是周舟的感覺，他依舊沒見到什麽人煙。
一日中午，周舟将小鯉魚從琉璃杯中放出，讓她去河水中“放放風”。
“我們原本，不是要順流而下的嗎？”小鯉魚好奇地問。
“我仔細想過了，如果要是順流而下，是向東走，盡頭會是一片大海。”周舟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對着小鯉魚解釋着，“我想去中土世界那邊找個師門，那裏不是人族修士聚集的地方嗎？當然是要就近找個湖泊什麽的，放養你了。”
“哼……好吧，我睡一會，還有很多傳承的記憶沒看完呢。”
小鯉魚慢慢潛入水中，水面冒出了幾個泡泡。
周舟手指一動，手捏法訣，河面湧出兩個浪頭撲向岸邊，帶出了幾條肥美的大魚。
“哈哈！中午就吃烤魚了！”
小魚惡狠狠地警告聲在水中傳出：“不準吃鯉魚！”
“哪有鯉魚。”周舟已經架好了柴火堆，随手引出火焰，開始精心烤制，“再說，這些都是普通的魚，又不是跟你一族的靈物。”
“唉，誰讓我們魚，本來就是當食物的宿命……不管你了，本魚先睡了。”
“睡吧，晚上再趕路。”周舟在水中布下了靈識，包裹守護着小魚，運轉控水訣，一道道濃郁的水元飄在小鯉魚身周。
這幾日，周舟并不去吸納天地元氣，而是不斷去煉化身體裏面充盈的藥力。
“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把道軀修到圓滿，去凝結金丹。”
道基還是要紮實，不能操之過急。
仔細算算，他現在也就只有五蓮山的灰滕道人這個仇敵，也沒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快點修煉。
太清道乃聖人老子所創，重清靜無為的道心；這是恭極老人提醒過的，一切順其自然，才能成就長生道果。
順其自然？
啃了條烤魚，雖然沒有調料，但有周舟控火訣不斷調控火候，滋味十分鮮美。
“啊——”
伸着懶腰打了個哈欠，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路上撿的一塊稍微柔軟的木頭，鋪上兩層水元做了個枕頭，躺在地上就閉眼熟睡。
“吃飽就睡和清靜無為，完全就有異曲同工之妙嘛。”周舟心想着。
如果他膽敢說出來，說不定會惹得老子顯聖，一巴掌把他這只蝼蟻門人給拍死……
兩條半熟的烤魚在火架上放着，周舟準備醒來再吃的，控制着火焰弱下去，試試用煙熏是什麽味道。
迷迷糊糊地閉上眼，氣息漸漸變得悠長而舒展。
靈識如水般在身周蕩漾、如柳絮般在空氣中飄搖，在他睡夢之時，靈識卻在和天地元氣嬉戲、交流。
鼾聲起，悟道中……
不遠處的一處大樹，茂密的樹杈中，兩道目光緊緊盯着河邊的烤火架，還有上面的兩條熏魚。
咕嘟一聲，它咽了咽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