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夕陽西斜,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投射下迷蒙的光彩。
常笑眯着眼看他們,臉上沒有絲毫的害怕。
大嬸兩口子也沒多想,只當常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丫頭,他們認定先前常笑說的那些話,一定是家裏大人教的。
大嬸板起臉對着常笑說:“丫頭,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常笑突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順着杆子往上爬:“大嬸,我一個人搬不動這兩樣東西。謝謝你們幫我搬。”
中年夫婦只當她小孩子沒聽懂他們的意思。大嬸又說了一遍:“丫頭,你快回家吧。這東西可不是你的,你不能拿回去。”
常笑依舊笑眯眯的,天真地說:“可是我向祝景铄買下來了,現在這東西就是我家的。”
中年大嬸夫婦臉色微微一變,一人扛起一樣東西,有些不耐煩地對着常笑指了指小路那頭:“去吧,你家大人該找來了,當心回去晚了被你媽打!”
常笑癟癟嘴,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們手上的煤氣竈和煤氣罐,低聲說:“這是祝景铄賣給我的。”
“你這丫頭懂什麽叫買嗎?這東西早就給我們的了,怎麽可能賣給你呢?”大嬸不耐煩地哄着,篤定常笑這小丫頭不會懂這些,随便應付幾句就過去了。
可是他們哪裏想到,常笑會這麽難纏。
常笑一手就拖住了煤氣竈的邊緣,咬着牙跟孩子鬧別扭一樣說:“這是祝景铄賣給我的,你這樣是偷,我要去告訴祝景铄!”
“你這孩子!”大嬸身子往旁邊一側,擡起手就要來抽常笑。
常笑早就仿着她了,敏捷地躲過,學着她的樣子惡狠狠地說:“我要去告訴祝景铄,說你們欺負我,還要偷我買的東西!”
她說完,加了一句:“祝景铄跟我關系可好了!我要讓他告訴他爸爸,不要再讓你們去他們家裏幹活!”
這兩個要空手套白狼,現在還要背地裏欺負一個八歲的孩子,常笑一開始那點不忍心也沒了。
“我說孩子他媽,要不就算了吧。”中年大叔聽了常笑的話,倒是有點擔心起來。
他們這種小村莊裏要找到一大戶人家當下人,可不那麽容易。這活工資高不說,還很清閑,平日裏祝家男主人一直不在家,但是家裏的用度是一點都不少的,管的也寬,他們沒少往家裏撈好處。若是真的被常笑給攪黃了,那才是得不償失。
中年大嬸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可是她看看這馬上就要到手的煤氣竈,咬咬牙,對着老伴低聲說:“不行,咱們跟海波都說好了,等煤氣竈換下來就給他們送過去。現在咱兒媳婦懷着孩子呢,就想有個煤氣竈方便燒東西,你這時候可別給我拖後腿!”
“可是……”中年大叔是個老實人,雖然也疼兒子兒媳婦,但是也不敢明搶。這東西早就被那祝家小少爺給了被人了,他們這樣來确實不太妥當。
“可是什麽?”大嬸将老伴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你可別忘記咱們好不容易才跟東家說這煤氣竈壞掉了,讓他們換了新的,這東西眼看着就能讓咱兒子用上了,這時候可沒啥好說的!”
“哦,你們偷東西!”常笑忽然指着他們喊起來。他們以為自己講話聲音很低,但是常笑早就偷偷走近了,加上又是有意偷聽,哪裏會聽不清楚。
“你胡說什麽?”大嬸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虎起臉來,“小孩子不許亂講話。”
常笑揉揉眼睛,裝起傻:“大嬸,你好兇,我要去告訴祝景铄你們故意不要給我這煤氣竈。你們要将他們給你們兒子去!”
“你——”大嬸有些着急,她是偷偷拿東西給兒子的,萬一真的讓東家知道,可別牽扯出別的事情來。
這些年,他們在廚房裏幫忙往家裏拿的東西可不少,別家都沒用過的,他們家可都是先用着了。後來兒子争氣進了個好單位,在鎮上有了房子,他們拿的東西就全部都送去了那邊。這要是追究起來,別到時候把兒子都給連累了!
“哎,還是算了吧,回頭再想辦法。”中年大叔嘆了口氣,還是不想冒險。
大嬸咬牙切齒地看着常笑,總覺得這丫頭精明過了頭。他們剛才講那麽小聲都能被她聽見,而且怎麽騙都騙不過她!
“你家住哪裏?”大嬸冷冰冰地問。
常笑雀躍地跳起來,指着自家屋子的方向:“那,就在那條河的對面。謝謝叔叔嬸嬸。”
她甜甜地謝完,就在前面帶起路來。
大嬸夫婦疑惑地看着蹦蹦跳跳跑在前頭的丫頭,這麽一看又跟普通八歲的孩子沒兩樣,總之感覺哪裏怪怪的。
常笑在前邊走,心裏卻是在冷笑。她先前是知道一些在大戶人家做事的幫傭,私底下會把多的東西拿回家。但從剛才兩人的交談來看,他們拿的東西估計不少!
祝家就是只肥羊,也不知道被這些人吸了多少血了。
常笑忽然想到自己,她現在不也在占着祝家的便宜嗎?
“算了,總會補償回來的。”常笑看着前方又暗了一些的天際,眉頭微蹙。她能補償的,就是盡快讓家裏的條件好起來,然後到那件事發的時候好有能力幫祝景铄一把。
三個人往前走,中年夫婦心裏氣個半死。但真怕常笑将他們要把東西拿給兒子的事情告訴祝家,因此憋着氣敢怒不敢言。
好在走了沒多久,前方跑過來一個人,是楊銀環找常笑來了。
“笑笑,你跑哪裏去玩了,怎麽這個時候還不回家?”楊銀環見到女兒才松了口氣,剛才到飯點還沒看到常笑的人影,這都把山裏村子裏都翻了個遍了都找不到,楊銀環也只是想碰碰運氣,到馬路這邊來找找,沒想到這丫頭還真在這裏。
“媽!”常笑見到楊銀環,暗暗松了口氣,她先前還真怕這兩人再為難她。
楊銀環走近了一些,才發現常笑跟兩外兩個人在一起。她仔細一認,對這兩人有些印象,是隔壁王家村的人,好像在祝家幹活。
“王大哥,你們這是?”楊銀環見他們兩人肩上扛着兩樣奇怪的東西,忍不住奇怪地問。
“這是你家孩子?”大嬸的臉色很不好看,瞥了楊銀環一眼,語帶不悅地問。
楊銀環一愣,以後地看了一下自家女兒,點頭:“是啊,這是我閨女。你們扛着這東西是……”
她還沒說完,大嬸就嘭地一下,将肩上扛着的煤氣罐給重重放到了地上,同時對着自家老伴說:“放下!”
中年大叔立即将煤氣竈放到地上,站到自家老婆身邊。
大嬸鼻孔朝天地對着楊銀環說:“既然你過來了,那就自己想辦法扛回去吧,我們還要幹活,就走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離開的時候,又看了常笑一眼,恨不得剮掉她一兩肉!
“笑笑,這是咱回事?”楊銀環被弄蒙了,來不及氣那兩人給她甩臉色看,奇怪地看着地上那兩樣東西。
“媽,這是煤氣竈和煤氣罐,是我們家的。”常笑蹲到地上,歡喜地摸摸這個摸摸那個,就跟孩子見到玩具一樣開心。
“煤氣竈煤氣罐?”楊銀環聽都沒聽說過這種東西,急忙問,“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常笑一臉天真地說:“祝景铄家的。他們換了新的要扔掉這個,我就買了下來。”
“買的?”楊銀環尖叫起來,“你哪裏有錢買?”
楊銀環要被女兒吓死了,他們家現在家徒四壁,壓根就沒有積蓄了。而且祝家的東西都是頂精貴的,肯定很貴。
楊銀環聲音都發顫了:“你多少錢買的?”
常笑縮了縮脖子,慢吞吞地伸出五個手指:“五塊錢。”
“五塊錢?”“楊銀環要暈了,差點沒動手打這丫頭一頓,厲聲講道,“我們家裏哪有那麽多錢?你這丫頭是不是中邪了你?”
常笑小聲說:“我先欠着他,以後掙了錢再還。”
“你這死孩子!”楊銀環舉起手,想要打又舍不得,氣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喪着臉講,“笑笑,你真是太不懂事了。你知不知道咱家現在一分錢都沒了,我跟你爸爸為了要給你哥哥掙錢看病急得頭發都要白了,你竟然還……”
常笑哪裏不懂。可她又不能跟他們說實情,只能低着頭讓她媽罵個痛快。
過了好一會,楊銀環從地上站起來,一把扛起那只煤氣罐,對着常笑說:“這東西咱家買不起,我去把東西還給人家。你在這裏看着這一個,我回頭過來扛。”
“媽!”常笑急忙拖住楊銀環的腿,鼻子一酸,眼淚就吧嗒掉了出來,難過地說,“媽,這東西咱家有用的。你放心,這錢咱家一定還的上,他們這東西本來是要扔掉的,我們就是還回去,也是給剛才那大嬸撿回去送給她兒子的。”
楊銀環一愣,問道:“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常笑吸吸鼻子,将剛才發生的事情省略了一些跟楊銀環說了一遍。
楊銀環聽後沉默了一會,心思翻轉了幾下。常笑說的倒也不是沒可能,她先前是聽說那些大戶人家不要了的東西都是直接扔掉的,下人們就會撿回去自家用。看這煤氣竈确實是被用過的,既然是祝家傭人幫着扛出來的,那常笑說得大概就是真的了。
可是——
楊銀環盯着常笑,還是不同意:“五塊錢太貴了,咱家哪裏有那麽多錢還給人家。再說,咱家買了這東西做什麽用?”
常笑有些着急,她說這東西改裝一下就能用來燒沼氣她媽也不會信。楊銀環堅持要将東西送回去,常笑阻止不了,心裏琢磨着,待會估計就只能先将祝景铄喊出來,請他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