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提線人偶4
一個月後, 時蹤、賀真,再帶着一個親信林志安踏上了去鐘離家的路程。
當然,時蹤和賀真并沒有真的在劇本裏待那麽久。
在收到請柬的次日, 他們走了一些劇情後, 直接被系統帶到了副本的下一個關鍵時間點,也即鐘離家家主鐘離振海大婚的前一日。
這日是七月初一。
三人先去了最近的驿站。
這裏的驿站非常特殊,不僅可以接收和送出信件,還設置有特別的傳送點。
當然, 人們不能随心所欲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每次傳送都需要特別的“通行紋章”, 相當于一個特別的門禁卡。
通往鐘離家的紋章就刻在了請柬上。
及至傳送點,帶着賀真與林志安一同站進傳送臺, 手凝法決打向請柬上的紋章, 那枚紋章便幻化出一束光打向傳送臺上的一個凹槽, 凹槽随即再反射出一道光,将三人籠罩。
不過須臾後,三人已抵達專供鐘離家使用的驿站。
鐘離家建在南山之巅。南山矗立在海邊。驿站則在山腳。
為防外敵忽然來犯,南山設置了多處陣法, 屏蔽了所有飛行術法的使用。
因此時蹤、賀真、林志安在到達驿站後, 要麽步行至山頂,要麽也可以乘坐由兩把長竿和一把椅子做成的肩輿。
擡肩輿的都是鐘離家的家丁, 這會兒全都候在了驿站處迎接賓客。
時蹤果斷選擇了肩輿,和賀真一人乘一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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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為林志安叫了一輛, 倒是被林志安謝絕了。
只見他退後一步道:“我一個仆人, 還是走上去吧。聽聞鐘離振海是個講究人,若被他看見我一個風陵渡的下人, 竟也要他們鐘離家的下人服侍, 恐怕會對你有意見。”
時蹤心說沈蒼離再離經叛道的事都幹出來了, 還怕這區區一樁小事惹人鄙夷麽?
面上他只多看了林志安幾眼,倒也沒說什麽,自顧乘上肩輿上山了。
南山風光甚好,沿路能聞見海風的氣味,行至樹木稀少的地方,更能眺望遠方蔚藍的海水。
山頂的風光便更好了,海天一色,雲霧環繞,此地宛若仙境。
等到了鐘離家山莊的門口,時蹤倒是看到了一個讓他略感意外的人——巫雲西。
巫雲西聲稱自己會複活之術,然而卻并沒有成功複活翟風。
翟風這具屍體之所以能活,只是因為魔界将軍赤烈恰好使用了奪舍法術,魂靈自行去到了一個剛死之人的身上。
然而這一點,巫雲西并沒有看出來。
沈蒼離不免認為他根本不會複活術,于是試探着問他道:“我有時候看着三哥哥,感覺他的氣息不像是他的。你确定他真的活過來了嗎?
“你确定被我控制的靈魂,真的是三哥哥嗎?”
問出這問題的那一瞬,沈蒼離沒有錯過巫雲西眼裏的防備。盡管他的表情很快就恢複了尋常。
巫雲西道:“絕對不會有問題。此術我已經教給過多人,他們紛紛在自己的親人身上嘗試過。我也親自複活過許多人。我可以确定,我複活的就是翟三公子。
“谷主之所以有顧慮,想來只是因為現在你完全控制了翟三公子的關系。
“聽聞三公子高傲清高,不是喜歡受擺布的性子,但在我複活術的作用下,他不得不聽命你,這和他的本性相悖,你這才會覺得有些許違和。”
聽罷巫雲西這番話,沈蒼離只覺得此人滿口謊話,根本沒有真才實學,他留在自己身邊,也許只是為了偷取谷中秘籍,于是當即把他打發走了。
這是時蹤在觸發“沈蒼離發現翟風身上有魔息”之後,收到的強制劇情。
于是在次日清早,他扮演着沈蒼離,親自送走了巫雲西。
沈蒼離此人在術法修為上是不出世的天才,然而他三觀異于常人,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擅長陰謀詭計。
所以對于巫雲西這個人,他沒有想太多,時蹤卻明顯察覺到了不對勁。
在沈蒼離看來,如果沒有赤烈恰好使用奪舍之術,翟風的屍體根本醒不過來。巫雲西也根本不會複活術,只是瞎貓裝上了死耗子,幹脆把功勞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巫雲西也理應判斷出,翟風的屍體被其他人奪舍了。
複活術是假的,通過複活術控制靈魂也應該是假的。
那麽按理巫雲西會覺得奇怪——
為何那個奪舍之人,會假裝成一副自己真的被沈蒼離控制住的樣子呢?
然而巫雲西從頭到尾都表現出了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他的神态太過淡定,這不免讓時蹤覺得有些不尋常。
難道巫雲西用絲線複活死人并控制其靈魂的術法,竟然是真的?
難道如果赤烈不使用奪舍術先一步占據這具身體,翟風還真能回到屍體之中?
可是為什麽在面對沈蒼離那句提問時,他一口咬定,被操控的靈魂就是翟風本人?
他仿佛是在刻意強調,翟風的靈魂絕對沒有出現問題。
種種疑點,目前只有一個答案可以解釋——
巫雲西的複活術确實是假的,實際上他也用了某種奪舍之術,想讓某個人的靈魂借助翟風的身體而活。
并且他和那個人提前串通好了,讓那人奪舍成功後,表現出一副自己真的沈蒼離被控制住了的樣子,以便暫時騙過沈蒼離。
只不過陰差陽錯,赤烈的魔魂先一步進入了翟風的身體。
由于他有讀取這具身體記憶的能力,醒來前又聽到了沈、巫二人的談話,于是随機應變僞裝成了翟風、還裝出被操控的假象。
他的所作所為,恰好和巫雲西的計劃一一對應上了。
所以巫雲西的确知道翟風身體的人并不是翟風,但他并不知道赤烈的存在,還以為自己的計劃成功了。
至于他想帶進翟風身體裏的那個人……
會是他曾提到過的那個“蒼海”嗎?
在時蹤看來,目前只有這個腦洞最接近真相。
只不過現在還存在兩個問題無法解釋——
第一,巫雲西為什麽會讓對他來說很重要的蒼海,奪舍到翟風身上?
畢竟沈蒼離是個想和翟風結合的瘋子,誰知道他會怎麽欺辱翟風?
第二,為什麽在沈蒼離驅趕巫雲西後,他還真的一走了之,根本沒有再回過風陵渡?
他這表現,根本說明他完全不記挂蒼海。
眼下見巫雲西又出現在這裏,時蹤不免覺得此事進一步不簡單起來。
“谷主。多日未見。別來無恙。”
見到時蹤,巫雲西倒是主動過來打了招呼。
時蹤點點頭,問:“你也收到了請柬?”
巫雲西避重就輕道:“是。我與鐘離先生的長子鐘離聞有些交情,是他叫我來觀禮的。
“這次來觀禮的,多為修仙界的能人異士,鐘離公子這次算是幫了我的忙,讓我借此機會多結識一些人。
“我是江湖游醫,多認識點人,才多一點賺銀子的機會。”
說到鐘離聞,鐘離聞便出現了。
他穿着一身藍白相間的門派校服,在衆人簇擁下從山莊裏走出來的樣子頗為氣派。
及至衆人面前,他作了個揖道:“諸位遠道而來參加家父的大婚,辛苦了。我這就迎大家進去。”
時蹤自然立刻認出,鐘離聞是左三丘扮演的。
他似笑非笑對上左三丘的視線,也對他作了個揖,便帶着賀真跟了過去。
路上,鐘離聞提到,風陵渡的紅蓮很有名,鐘離山莊正好有一處蓮花塢,便請沈蒼離和翟風入住蓮花塢。
待将二人送到地方,他問過二人對房間是否滿意後,安排了個丫鬟過來候着,又用頗為複雜的目光來回看了沈、翟二人一眼。
沈蒼離不管不顧地拉着翟風躺到了床上,再問鐘離聞一句:“鐘離公子有話對我說?”
鐘離聞猶豫了一下,看向翟風:“翟家三哥,能單獨聊聊嗎?”
聞言,翟風便轉過了頭看向他,然而一雙目光卻沒有任何焦距。
鐘離聞立刻皺眉,眼裏像是呈現出某種了然。
沈蒼離瞥他一眼,側頭對身邊翟風耳語了幾句,又做了個勾手指的動作,翟風便将他壓在了身下,做出一副要親吻他的樣子。
“別急啊三哥哥。”
沈蒼離朝翟風一笑,暫時推開他,再看向鐘離聞,“我和三哥哥有些好事要做……你确定還要和他談話嗎?”
既然鐘離聞和巫雲西關系不錯,保不齊他會把看到的一切告訴巫雲西。
至于巫雲西那邊,他也可能早已把翟風自盡的事情告訴了鐘離聞。
可是沈蒼離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道,現在有一個魔,藏在修仙界享有盛譽的翟風的身體裏。
沈蒼離再瘋,也知道自己擄走翟風的舉動僅僅是離經叛道、罔顧倫常,為愛癡狂。
可如果赤烈的事情傳出去,所有人都會以為風陵渡勾結了魔族,那性質就不一樣了,搞不好會導致風陵渡滅門。
于是他幹脆在鐘離聞面前,故意做出一副他在通過無形的絲線操控翟風這具身體的樣子。
鐘離聞将眼前一切盡收眼底,看破不說破,只道:“抱歉,我只是不想因為其他的事情,影響父親大婚。
“不瞞沈谷主,我特意把你住的地方,跟翟家、跟其他世家的住處安排得很遠,就是怕鬧起來。
“現在看翟三公子像是自願跟在你身邊,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吃好喝好,有什麽需求,盡管找我。”
強制性的紅線劇情暫告一段落。
扮演鐘離聞的左三丘長長呼出一口氣,他揉了揉肩,對時蹤擠了一下眼睛,當即道:“系統居然要你演這種戲份?!這太難為你了!!還好我沒抽到這個角色。不然我真是……”
時蹤逗他,故意碰了一下身邊賀真的臉。“談不上為難。你看,小帥哥細皮嫩肉的,多養眼。”
目睹眼前一幕後,左三丘仿佛靈魂受到了巨大的震懾,三觀遭到了徹底的洗禮,當即瞪大眼睛,好半天連一個“啊”字都喊不出來。
“看看你手背,還有劇情要走?快去吧。”
時蹤笑了笑,再懶懶打了個呵欠,一副還真打算躺下睡覺的樣子。
左三丘明白過來了。“你你你……你又逗我?!
“你至于嗎?你難道不覺得,為了逗我,你的犧牲很大嗎?!”
問完這話,左三丘趕着去跑他的劇情了,也顧不得時蹤怎麽回答。
瞥一眼他的背影,時蹤随即側過身,看向了側躺在他身邊,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的賀真。
“诶,”時蹤笑着問他,“你覺得你的犧牲大嗎?”
賀真面無表情瞥他一眼,又是一句:“你成天都在說胡話。”
時蹤:“?”
——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賀真的這句話,其實是跟夢裏的餘欽,或者說曾經的他自己學的。
他最近剛夢到過一個場景,閻王殿上,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身為餘欽的他,和當時身為明月的時蹤吵得格外厲害。
明月雖然平時話不多,但慣于忽悠人,該到他說話的時候,非常會耍嘴皮子功夫。
宋帝王餘欽卻是輕易不開口的那個,有時候召集門中人開會,一整天下來,他也只對下屬們說一個“好”,或者一個“不好”,仿佛一字千金。
平素裏,這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很正常,吵架卻是罕有的事。
并且少言寡語的宋帝王通常都吵不過明月。
那一回他怒極了,拂袖之下,對明月呵斥道:“你成天盡說些什麽胡話?”
也不知這一句怎麽就把明月惹到了,他冷冷看一眼,宋帝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閻王殿。
那日被時蹤逼狠了,賀真就用上了這麽一句話。
他發現挺有效,時蹤還真閉嘴了。
于是在剛才不知道怎麽回應時蹤的時候,賀真就又用了這麽一句話。
然後他頗為欣慰地發現,時蹤果然又愣了。
此時已是酉時。
時蹤和賀真的時間線都是待在蓮花塢睡覺,并沒有任何探索的機會。
及至晚上戌時三刻,他們被請到了祥雲殿參加晚宴。
據說與鐘離振海關系遠一些的賓客,明日才會到。今日到的都是對鐘離家、對鐘離振海來說極為重要、極為親近的賓客。
因此,他在大婚的前一晚,特意為這些特殊的客人們單獨設置了一場晚宴。
晚宴上,沈蒼離見到了趙、翟、軒轅這三家的家主。
這三位家主在見到沈蒼離和翟風的時候,表情無疑都十分複雜。
但大概鐘離聞提前叮囑過他們,他們不便破壞鐘離振海的大好日子,且又看翟風暫時無恙,也就暫時按捺住了,沒有多說什麽。
其中趙家的家主是一名女性,名叫趙柳兒。
跟着她前來的還有他的兒子趙岳山。
趙岳山是張琦君扮演的。
時蹤用沈蒼離的語氣跟他打了招呼,見他身邊還跟着一位眼生的姑娘,便問他那是誰。
張琦君扮演的趙岳山望了那姑娘一眼,眼神露出些許奇異,直到重新看向時蹤的時候才恢複正常。
他道:“這是我的妹妹,趙茵茵。她很少出來走動,所以沈谷主沒見過她。”
說完這句話,張琦君就帶着趙茵茵入座了。
時蹤清晰地看見了他的小動作——他勾了勾手指,趙茵茵才邁開腳步跟着他走動起來。
再回想一下趙茵茵剛才的表現,一颦一笑都很标準,走路的樣子也很一板一眼,活像是被提着線的人偶。
怎麽?難道趙茵茵也死了,然後她也“複活”了,靈魂和身體都被張琦君扮演的趙岳山用絲線操控着?
除此之外,晚宴上,時蹤還見到了一個熟人。
那是軒轅家家主的二兒子,軒轅哲的扮演者——祝霜橋。
父親早已入座,軒轅哲是跟着兄長軒轅骅一起走進來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軒轅哲嚴肅得過分,幾乎不與任何人打招呼,只是小心翼翼護在他兄長的身旁。
這兩人正好坐在時蹤與賀真的旁邊。
于是時蹤清楚地看到,祝霜橋扮演的軒轅哲先入座,之後他不動聲色地勾了下食指,他的兄長軒轅骅才入座。
時蹤心想,這下有意思了,居然有這麽多人都在操控着屍體做成的傀儡。
只不過自己的傀儡裏,裝的是魔族大将軍的靈魂。
其他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左三丘呢?他的角色有沒有人偶?
張琦君扮演的趙家大公子帶着一個人偶,祝霜橋扮演的軒轅家二公子,也帶着一個人偶。
這些事賀真自然也看出來了。
他要僞裝成被操控的人偶,所以尤為仔細觀察了一下趙茵茵和軒轅骅這兩個人偶,以便模仿得更像一些,不露出任何破綻。
這次晚宴,來的都是跟鐘離家關系比較近的人,除了其餘三大世家的人以外,就是風陵渡的沈蒼離了,他的親信林志安倒是并未參加晚宴,而是守規矩地去到了蓮花塢候着。
當然,還有一個人是例外——巫雲西。
時蹤總覺得,巫雲西能出現在這場晚宴上,也許不僅因為他跟鐘離公子關系好。或許他跟鐘離家的家主鐘離振海也關系匪淺。
這些人中,除了賀真、張琦君、左三丘、祝霜橋是時蹤認識的人以外,其他角色時蹤全都看着眼生,一時并不能準确分辨出他們之中哪些是NPC,哪些又是玩家。
賓客們全都到齊之後,鐘離家的家主鐘離振海,攜他的未婚妻姍姍來遲。
鐘離振海在發妻去世後,曾發誓絕不會再娶其他女人。
但在見到季蓉蓉後,大家也只能嘆一句,怪不得他會打破誓言,現在依偎在他身邊的女子,實在太過美豔了。
他的未婚妻叫季蓉蓉,個子頗為高挑,跟鐘離振海幾乎一般高。
看到她,人們才會明白何為真正的冰肌玉骨。發如墨,眉如煙,唇似櫻,她如同天生的尤物。
鐘離振海也算是人中之龍、一表人才了,可當他坐在季蓉蓉身邊,竟會讓人頓生暴殄天物之感。
入座後,鐘離振海率先舉杯,說了些感謝諸位遠道而來的場面話,晚宴便正式開始。
席間燈花如晝,觥籌交錯,賓客們不但能享受到美酒佳肴,還能欣賞極有觀賞性的舞蹈以及幻術表演。
一段時間後,載歌載舞的人們全部散去,送來杯盞和佳肴的下人們也都離開,臨走前,他們還居然把祥雲殿的門窗一一關上了。
熱鬧的大典頓時安靜下來。
鐘離振海起身走至大殿中央,開口道:“諸位莫怪,我是想給諸位展示一下近來剛得的寶物。這樣寶物不便輕易視于外人,我只想展示給諸位看,這才屏退了下人。”
話音落下,鐘離振海拿出了一枚珠子。
賓客們占據着大殿的東西二側,鐘離振海為了讓每個方向的賓客都看見手裏的寶物,便特意舉着珠子緩緩轉了一圈。
這期間,時蹤多瞧了那寶珠幾眼,發現它确實頗為奇特。
珠身是湛藍色的,跟海水一樣藍。而最妙的在于,它的表面是流動的,就像真的有海水在圍繞珠子流淌一般。
再仔細瞧去,那“海水”中似乎還藏着亭臺樓閣。
樓閣周圍有雲霧環繞,仿佛處在絕美的仙境,霎時間,時蹤腦子裏只剩一個念頭——
他多想潛入珠子裏的世界,走進那樓閣處看一看。
恍然間,時蹤感到自己仿佛真走進了那處樓閣。
他的周圍有黃金萬兩、絕代佳人、美酒珍馐、還有能引人飛升成仙的秘籍。
不過只看了一眼樓閣裏的這些東西,他好像已經沉醉,多想一輩子待在這裏不離開。
不過海面忽然起了浪,佳人、黃金、珍馐、秘籍全都消失不見,連樓閣也被海水所吞沒。
頭暈目眩之時,時蹤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然而下一瞬,他發現湛藍色的海水全部消失殆盡。
一個定神後,他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還在祥雲殿內,根本也從未離開。
想來,他剛才進入了那珠子營造的美夢中。
之所以他從美夢中驚醒,是因為鐘離振海拿着珠子轉了半圈,沒讓他的眼神再接觸到。
時蹤自認對佳人、黃金、佳肴通通都不感興趣,對修仙也興趣一般。
所以剛才他墜入珠子制造的幻境,并不是因為他本人被迷惑了。
這是系統強加給他的劇情演繹。
每一個看過這珠子的人,或許都進過珠子所制造的幻夢。
給衆人看過珠子後,鐘離振海并沒有過多介紹它的來歷,只是默默回到了大殿上。
時蹤發現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奇異、還有些疲憊,就像是短短數息,他卻經歷了許多似的。
其後,下人們把門窗重新打開,舞樂繼續,晚宴繼續。
晚宴即将結束的時候,已将近子時。
時蹤舉着酒杯走到鐘離振海身前,向他敬了一杯酒,并約他今晚子時三刻,在山莊的觀海亭見面,說是有關乎蒼生的大事要告訴他。
時蹤這是在走劇情。
沈蒼離之所以約鐘離振海見面,正是為了殺掉他。
沒有人知道,天賦異禀的沈蒼離當年在翟家學習時,盡管只學習了部分基礎心法,但他憑借超高的天賦、旁觀了幾場翟家人的切磋招式後,就自行參悟了翟家的絕學【萬劍歸一】。
當年鐘離振海在仙魔大戰時也上了前線,生生挨過大将軍赤烈一掌,至今沒有痊愈,修為早已不複壯年時。
沈蒼離判斷,他一定會死在萬劍歸一的招式下。
沈蒼離用這招殺了鐘離振海,其他人只會以為這件事是翟家人幹的。
到時候四大世家分崩離析,他再趁亂殺掉其他家主,也就容易了。
他一向對情人極好。
這一個月裏,赤烈确實取悅了他。
所以他願意為讨赤烈的歡心,而殺了四大世家的家主。
為了嫁禍計劃得以順利進行,沈蒼離去殺鐘離振海的時候,賀真所扮演的赤烈、或者說翟風,則負責跟着翟家家主,想辦法确保沒有人能當翟家家主的不在場證明人。
這樣一來,翟家家主到時候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不過在晚宴結束後,時蹤并未立刻趕往觀海亭。
在去往觀海亭殺人前,他還另有一段劇情要走——
沈蒼離離開祥雲殿後,先回了蓮花塢,給衆人營造出他醉了酒、馬上就回去睡覺的假象。
沈蒼離确實也喝得有點多,于是在離開蓮花塢前往觀海亭殺人的路上,他先去了一趟茅房。
沈蒼離來過鐘離山莊數次,自然知道茅房在何處,并且知道這處茅房只供男性使用。
這晚他進茅房之時,恰好撞見一個人剛從裏面走出來。
那人穿着長裙,皮膚白似雪,嘴唇卻紅如櫻,居然是鐘離振海的未婚妻季蓉蓉。
“夫人這是……”沈蒼離疑惑地開口。
季蓉蓉對上他的目光,立刻低下頭。“妾身不勝酒力,一時不查,走錯了,讓沈谷主見笑了。”
說完這句話,季蓉蓉提着裙裾匆匆離開,半道途中卻踩到裙子,差點摔了一跤。
進錯茅房、不太會穿裙子……
看着她那高挑的背影,時蹤心道——
這該不會是個男人吧?
他男扮女嫁給鐘離振海?
進茅房後,時蹤幾乎更肯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這裏面空無一人,暫時可以排除季蓉蓉和其他男人偷情的可能。
離開茅房,走了大概半個小時,時蹤來到了觀海亭附近。
時間已走至子時三刻,恰是沈蒼離與鐘離振海約定的時間。
觀海亭是鐘離山莊的一處絕佳觀景點,能看到最美的日出與日落。
時蹤這會兒躲在亭子不遠外的一座山石後方,遠遠看着鐘離振海背對着自己,正負手站在觀海亭裏,很有一番當權者的氣度。
觀察了這位鐘離家的家主一會兒,時蹤在紅線劇情的催促下舉起了雙手,在空中畫出幾個法決。
倏然間,虛空之中便有無數把由靈力化成的寶劍凝聚成型,繼而帶着強大的殺意襲向觀海亭。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觀海亭在剎那間四分五裂,期間時蹤也清楚地看見,那劍沒入了鐘離振海的身體。
按理,他應該必死無疑了。
片刻之後,時蹤在紅線劇情的要求下,走至觀海亭的位置查看鐘離振海的屍體,卻只找到了被劍氣刺得破破爛爛的衣服,以及藏在其中的一個符咒——“幻影符”。
——剛才站在這裏的不是鐘離振海本人,而是這符咒和衣服共同制造出來的假象!
時蹤不由皺眉。
如果是有仇人相約,鐘離振海為防不測,設置幻影,尚可理解。
可沈蒼離做事随心所欲,任誰都猜不到他會為一個認識僅一個月的魔族将軍向四大世家大開殺戒。
——那麽,鐘離振海是怎麽知道沈蒼離約他見面,為的正是殺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