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海2 (1)
“咔嚓”“咔嚓”的聲響不斷響起。
血融進花灑流出的熱水, 白色的水霧與血水一起流出浴室門。
見狀,時蹤暫時熄滅了手電筒,放輕腳步朝浴室靠近。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手背一震, 他收到了紅線劇情——
【眼前的一幕讓你感到非常害怕,你努力說服自己,你只是壓力太大了,這才出現了幻覺, 只要一覺睡到大天亮, 這些幻覺就都會消失!】
【玩家時蹤,請立刻回房睡覺, 直到明天早上】
看來系統對玩家自由探索的深度做了限制。
怎麽打破這種限制呢?
時蹤心裏很快有了主意。
但今晚是不成了。
他只得先離開這裏。
在回房的路上, 時蹤倒是又看到了頗為有意思的一幕——
那兩個廚子又出現了。
他們二人推着一個散發着肉香與酒香的大型餐車, 在長得很萌的女二號房門前停了下來。
其中一人上前敲了敲門,恭敬地道:“小姐你好,這是送給你的夜宵。”
女二號居然還沒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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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麽能吃得下這麽多東西?
時蹤來不及深究,手背已經出現了發麻的感覺。
在系統的催促下, 他只得迅速回房睡覺。
次日早上七點, 時蹤被“哇哇哇”的烏鴉叫聲所驚醒。
起床後立刻推開門,他發現左三丘化作的烏鴉從斜對面的一間空房間飛了出來。
不止時蹤, 所有演職人員都陸續被烏鴉的聲音驚醒,不消片刻就都來到了走廊中。
因是環形走廊, 大家很容易就大眼對上了小眼。
導演率先朝大家招手打起了招呼。“都醒了?那大家先洗漱吧, 半個小時後,我們在餐廳見面!早餐過後, 是新一輪的劇本圍讀會。
聞言, 千嬌百媚的女主角望一眼大家,害羞地捂住臉,嘟囔道:“沒想到大家都被烏鴉的呱噪聲給喊出來了。我還沒化妝呢。這多不好意思啊。
“導演啊,半個小時,可不夠我化妝的。麻煩多等我一會兒哦!”
女二號緊跟着開口了。
她抹了一把嘴,疑似做了個擦口水的動作,這才道:“導演,我不需要半小時,我五分鐘就好!我能不能……早些時候去餐廳,然後多吃點啊?”
“好好好。随便你們吧。”
導演倒是脾氣很好的樣子,“這樣吧,我不管你們什麽時候去餐廳吃飯,最遲早上10點,圍讀會必須開始!
“這裏本來是景點,把這裏包下來,不便宜的。我們的圍讀會只有三天時間。明天下午,我們的劇本要最終定稿,所有角色的演法,也要定下來!
“對于男主角的結局,編輯老師一直沒拿準注意。他要不要死在地獄,怎麽死,被誰所殺,幹脆大家一起決定
“大家現在都入了戲,一定代入各自的角色,讨論出最滿意的結果。”
時蹤不發一言,倒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導演這話裏的關鍵句子——
三天時間決定着劇本裏男主的結局走向。
這會不會是本次隐藏的時間限制?
超過這個限制,默認劇情線的死者就會死?
回房洗漱完畢,時蹤離開房間,然後迅速去到了賀真扮演的男主角房間門口。
待他敲了幾下門,賀真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了出來,看來是剛沖了澡。
系統能根據玩家本人的形象塑造其在劇中的角色;會在特定的劇情演繹階段,強制性影響玩家們說臺詞的語氣、乃至表情;還會賦予玩家特別的氣質,最大程度了保證了玩家們的代入感。
在系統力量的影響下下,賀真有着冷白色的皮膚,與一雙頹廢至極的眼神,這讓他整個人帶着點剔透的破碎感。
水珠順着額前的碎發往下淌,他的這種破碎感和蒼白感就更明顯了,有一種很特別的喪系魅力。
時蹤打量他幾眼,開口道:“你洗澡洗得還挺頻繁,昨晚半夜三更才洗過,早上又洗?”
聞言,賀真倒是面露幾分詫異。“昨晚?你進過我房間?我怎麽不知道?”
時蹤敏銳地捕捉到什麽。“你是不知道我進過你房間,還是不知道自己進浴室洗過澡?”
賀真搖頭:“都不知道。在我的記憶裏,劇本圍讀會結束後,我很累,回房後倒床就睡。再醒來就是今天早上了,我是被烏鴉的聲音吵醒的。”
時蹤沒多問,只再朝他走近一步,直接道:“把手伸出來。”
賀真:“?”
時蹤沒多解釋。“讓我看看你的手。”
賀真問他:“想看我哪只手?”
時蹤語氣淡淡地:“左手。”
“嗯。”
賀真果然伸出左手,再将手掌攤開來,又問,“你要怎麽看?”
時蹤沒有回答,直接抓住了賀真的手腕,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仔細看向了他的五個指甲蓋。
一個接一個的指甲蓋看過去,時蹤又把賀真手掌翻了過來,捏起他的左手拇指,仔細看起了指紋。
看完拇指,時蹤接連看了他的食指、中指……翻來覆去把人一只手研究了個仔細。
放開賀真的時候,時蹤拿眼梢瞄他。“你好像很有意見?”
賀真搖頭。“還好。”
“是麽?”時蹤問他,“你的記憶也混亂了吧,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我的名字,甚至對于往事,也不是全都想得起來。”
賀真點頭。
時蹤又問:“那麽,昨天晚上,劇本圍讀會結束的時候,你和我對視了一眼,那會兒你有沒有想起什麽?”
賀真搖頭,看向時蹤的眼神呈現出幾許奇異。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誤會什麽。
時蹤瞥他一眼,倒也不多解釋,只追問了一句:“真的沒有?”
賀真搖頭。“昨晚試讀會後,我只是随便看了你一眼,非要解釋的話,我想知道你和導演對我的表現是否滿意,所以我看了你,但也看了導演。
“我自認我的眼神很純粹,并沒有其餘深刻含義。我确實不記得大家的名字了,但并沒有僅僅與你對視一眼,就想起什麽。”
時蹤不說話了。
沉默了一會兒,賀真問他:“編劇老師,還有事嗎?”
時蹤反問:“你晚上有安排嗎?”
賀真搖頭。“暫時沒有。怎麽?”
“晚上在房間等我。”
“你要做什麽?”
“探讨劇本而已。”
聊完天,賀真率先下樓去往宴會廳。
時蹤默默注視着他下樓的背影,腦海裏浮現的卻是他的左手。
——他剛才仔細看了賀真的左手,經過确認,那确實就是昨晚他在賀真房裏床下看到的那只斷手。
因此,昨晚那只斷手确實屬于賀真。
那麽從浴室門口滾落出的眼珠、腳呢?
難道它們都是從賀真身上掉下來的?
如果賀真剛才沒有說謊……
為什麽他對昨晚的事沒有一點記憶?
他看起來絲毫不像受傷的樣子。
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時蹤正思忖着,冷不防身後傳來了一個奇怪的人聲——
“你剛才的舉動好奇怪啊。
“你把人家的手摸來摸去的。人家不過随便看了你一眼,你居然認為這一眼裏別有含義。你昨晚偷偷潛進人家房間不說,今晚還要以聊劇本的名義明目張膽地跟過去……
“編劇老師,你該不會想潛規則男主吧?”
時蹤回頭,不出意外,看到了烏鴉形态的左三丘。
變成烏鴉了話還這麽多。
時蹤問他:“原來你會說人話?”
左三丘:“……”
我感覺你在罵我。
但我沒有證據。
撲騰了兩下翅膀,左三丘趕緊道:“別誤會啊,我不是說你本人啊!我只是在想,編劇這個角色,是不是gay啊?噫……
“幸好我沒有拿到你那個角色!”
時蹤詫異地看着他。“所以,Gay和畜生之中,你寧肯當畜生?你的恐同症狀真的很嚴重啊。”
左三丘:“…………”
時蹤問他:“你到底是什麽情況?”
左三丘憤憤道:“你罵我,我不告訴你了。”
時蹤索性不問,直接轉身下樓了。
左三丘愣了一會兒,趕緊撲騰着翅膀跟了上去。“那個,不是,啊?你真的不好奇我為什麽是烏鴉啊?
“別啊,你問問嘛,沒準我能勉為其難回答。
“也許我的故事對你推理出整個故事很有幫助哦!”
時蹤始終置若罔聞。
左三丘心一橫,飛到了他肩膀落下來。“這不像你啊,上個副本你還想方設法套我話呢。你再努努力嘛!”
時蹤淡淡道:“你特地飛過來,不可能是因為預知到我會和男主談話,特意過來偷聽,那麽你就是有事情問我,或者有什麽疑惑急需我解答。
“再者,我确實沒有什麽問題要問你。所以現在應該是你求我聽你的故事,以便幫你解答疑惑。”
左三丘:“……”
他為什麽感覺自己被時蹤拿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沉默了一會兒,左三丘還是趕在時蹤進宴會廳前開了口。“在我的故事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是烏鴉。我總覺得我應該和你們很相似。看到你們,我會有一種極大的熟悉感。
“這話暗含的意思,是說我其實跟你們一樣,是人類吧?
“我從前是人,後來不知道得罪了誰,被那人變成了烏鴉?難道我們這些人之中,有人會魔法?”
“副本才開始。再看看吧。”
時蹤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我問你,我早上看見你從我斜對面的房間裏飛了出來。怎麽,你昨晚住那裏?”
左三丘點頭。“是。在我的感知裏,我應該是和你們一樣的人,也應該住在人住的房間裏。我繞着走廊飛了一圈,在直覺的指引下,住進了我現在的那間房。”
時蹤再問:“你對我有殺機嗎?”
“沒有啊。真沒有。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也完全不認識你。”
話到這裏,烏鴉狀的左三丘沒忍住撲騰了兩下翅膀,後知後覺發現——
等等,不是我有問題要問他的嗎?怎麽一直是他在提問?
他剛才不是說他沒有任何問題問自己嗎?
片刻後,玩家們在宴會廳吃起了早餐。
其中女二號是來得最早的人,也是墨跡到最後遲遲不肯離席的那個。
早餐過後又是漫長的、不可跳過的紅線劇情——劇本圍讀會。
為期三天的劇本圍讀會并不是按照劇本順序來的。
昨晚大家演讀的劇本是結尾部分。
在這部分內容裏,以為自己重生後活得很幸福的男主發現自己身處地獄,并不斷遭受着親人愛人的折磨。
至于今日上午的圍讀會,則是圍繞男主剛“重生”的經歷進行的。
重生後,他與妹妹相依為命,與摯友奮鬥事業,與妻子因為工作關系有了初遇,他覺得生活仿佛又充滿了希望。
演員們将劇本通讀了一遍之後,張琦君扮演的女主開了口。
“導演,我想提個意見,目前這段故事有點平了。加點狗血情節,大家才愛看呀。
“我覺得,安排男主的摯友也愛上女主雁雁。兩男争一女,這才更有戲劇性。”
導演思忖了一下,看向時蹤。“編劇老師啊,我們的項目,那确實也得考慮票房。加點生活化的狗血情節,也許觀衆更喜歡?你認可嗎?”
在時蹤看來,這劇本內容玄之又玄,根本沒有任何商業元素,無從談讓觀衆喜歡,更遑論票房。
這是他完全不清楚這個項目為什麽能被拍攝的原因。
然而他只能照着腦子裏系統給的臺詞念道:“男主殺了妻子與摯友,這條主線不變就可以。其他細節我無所謂。
“如果你們要這麽改,可以。但我就不寫臺詞了。導演設置一個場景,演員們自己發揮吧。大家已經融入角色了,自己發揮反而更自然。”
聽到這句話,女主笑了笑,擡手狀似無意地撩了一下頭發,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便從發間竄出來,幾乎讓人心旌搖曳。
她一舉手一投足都顯得風情萬種,實在适合這個角色。
正是因為妻子長得太有蠱惑性,男主才誤認為,是她誤了自己的道心。
只見她說完這句話,先朝俊美的男主抛了個媚眼,之後又朝男二眨了一下眼睛。
女主對男主有意,倒也可以理解。
畢竟男主長得頗為好看。
然而扮演男二的演員長相猙獰可怖,又并不見得有什麽特別的優勢……
女主為什麽也會勾引他?
難道她的人設天性如此,看見誰都想魅惑一下?
剛想到這裏,時蹤就注意到女主又看向了長得很可愛的女二號。
兩個姑娘對視了一瞬,女二號一下子羞得臉都紅了,趕緊避開了她的注視,不敢再看。
目睹到這一幕,時蹤眉梢一挑,就看到女主的視線又朝自己望了過來。
好在導演及時打斷了一切。
他問時蹤:“編劇老師,你對男主結局考慮得怎麽樣了?我設想了幾種結局——
“第一,男主繼續在地獄受罰。至于他以後會怎樣,留給觀衆遐想,算是開放性結尾。
“第二,男主受夠懲罰,再世為人了,不過他下輩子過得很慘。
“第三種,男主醒過來,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
到這一步,時蹤并沒有收到任何臺詞提示。
看來系統要他自由發揮了。
這種情況大概與結局選擇類似,他的回答不會影響故事走向,也不會影響劇情完成度,但決定着騎士徽章的類型。
時蹤并沒有思考太久,很快便道:“對于男主來說,最好的結局當然是他其實并沒有自盡。
“自盡的前一刻,男主做了一場關于重生的夢。夢裏,重生後的他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卻落得個被愛人、摯友、親人千刀萬剮的下場。
“于是他醒悟了。既然放下屠刀并不能拯救自己,那還不如徹底淪入魔道。也許這本就是他的天命。
“無法飛升成為救世的仙,那就幹脆做一個滅世的魔。
“有陽光就有陰影,有殺戮才有拯救。沒有滅世的魔,想要飛升的神佛,靠什麽去完成他們的功勳?
“魔靠殺人變得強大,神佛靠殺魔完成歷練……這就是世界運行的規則。這其實也是一種食物鏈。總之,魔也是不可或缺的。”
時蹤這話把一衆玩家、乃至NPC都說沉默了。
他們全都在看他,似乎是在好奇,這話是出自系統之手,還是出自他本人。
左三丘覺得時蹤的三觀歪極了。
可他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好該怎麽反駁。
思來想去,他也只能想出一句——“殺人不對。”
發表完自己的見解,時蹤端起紅茶喝了一口。
過程中他感覺到某道視線,這便擡頭望了過去。
他對上了賀真的眼睛。
賀真似乎暫時脫離了角色,而與他本人重疊了。
透過這張頹喪而又俊美的男演員的皮囊,時蹤看到了那個眼神清澈幹淨的少年人正探究般地看着自己,像是在揣測說出這樣一番話的自己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賀真的眉眼間藏着不可忽視的威嚴,仿佛生來就坐在了審判席上。
這讓時蹤感到他是判官,自己卻是被審判的那個魔。
又或者說,自己是魔,而他是那個需要通過誅魔而達成飛升的仙。
藏在胸口的玉佩忽然蠢蠢欲動。
時蹤的心狠狠一跳,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
漆黑的大殿中,幽藍而冰涼的火光照亮了一個跪在地上的男人,也照亮了一個坐在大殿最前方的戴着青銅面具的男人。
戴着青銅面具的男人身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他手執長鞭,朝跪着的男人高高揚起,冷聲道:“滿口狡辯之詞,我看你簡直無藥可救!”
“唰”地一聲,那是長鞭抽過來時發出的銳響。
長鞭威力強勁,一鞭之下,幾乎能讓人魂靈分崩離析、痛入骨髓。
跪着的那個男人卻是下意識挺直了背脊。
時蹤也下意識挺直了背脊。
然而幻象已在這一刻消失,他的眼前還是副本裏熱鬧的宴會廳。
幻象裏的那記鞭子根本沒有打在他身上。
可他從脊椎到脖頸都泛起了一股寒意,幾乎連骨血都冷了。
就好像剛才那幕幻象曾是他的親身經歷。
淺淺呼出一口氣,時蹤若有所思看賀真一眼,随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收回了視線。
上午的劇本圍讀會結束後,衆人一起在宴會廳吃了午飯。
席間吃得最多的還是女二號。
她甚至一個人吃下了一整只烤羊腿。
午飯後,衆人五樓各自的房間午休。
這是紅線劇情。時蹤只能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
直至下午3點,他才收到了新的紅線劇情——
下午時分,斜陽透過窗戶照進古堡第五層,被窗格分成了一條條直線。
當聽到敲門聲,把門打開時,編劇就在這樣一半昏暗一半明媚、充滿迷幻氛圍的光影裏看到了婀娜多姿的女主。
女主站在門外歪着腦袋端詳編劇。
她撩着頭發,塗着大紅唇,像最會魅惑人的妖精。
就是不知道專心寫劇本,一心只有文字的編劇是否會被她所蠱惑。
“編劇老師,對于劇本,我有一些想法呢。
“你看,你要不要請我進去喝杯咖啡,我們一邊喝咖啡,一邊聊?”
張琦君本人相貌平平、氣質平平,可是系統影響了他的微表情和神态,讓他整個人渾然化作了故事裏千嬌百媚的女主,仿佛輕易就能惹得人心神震蕩。
【玩家時蹤,你可以選擇“邀請女主進屋”,或者“拒絕她”】
【你的選擇可能會影響劇情走向】
女主說的這句話,明顯是某種心照不宣的邀請。
換作某個意志不堅定的玩家,恐怕還真會受她蠱惑,邀她進屋。
時蹤對此倒是沒有什麽感覺。
現實世界的他沒有味覺,對情感的感知也很淡。
進游戲後情況好了一些。他能嘗出食物的味道,化身姜婉兒認出葉雲鋒的時候,內心也并非毫無波動。
然而最終他毫不猶豫地斬斷了情緣。
可見受波動的程度非常有限。
此外,其實時蹤有心瞧瞧女主到底想幹什麽,借此挖掘出她身上的故事。
可他猜測進房之後,女主少不了要動手動腳。
他厭惡其他人的主動靠近,幹脆作罷。
根據女主在餐桌上的表現來看,她似乎誰都想勾引。
那麽,如果自己拒絕了她,她一定還會去勾引其他人。
時蹤想知道她的故事,問那個人就可以了。
于是時蹤開口道:“下午是休息時間。我不想聊。晚上大家開會的時候再說。”
聽完時蹤的話,女主含羞帶怒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責怪他不解風情。
然而她也沒多做糾纏,很快轉身走了。
時蹤沒有立刻關門。
他在觀察女主接下來會去誰的房間。
一道道陽光分割的古堡中,只見女主扭着腰,帶着萬千風情走到了一間房前停下——
那竟是賀真所扮演的男主的房間。
片刻後,時蹤眼睜睜看着賀真打開門,與女主低聲交談了一會兒,放她進去了。
男主的房門緊緊閉上了。
時蹤面無表情地盯了那扇門數秒,擡起手背看了一眼,确認沒有任何紅線劇情出現後,走向了烏鴉三三所在的房間。
敲開門,果然,左三丘扮作的烏鴉就在屋子裏。
時蹤在第一時間打量了整個屋子,這裏面的陳設與其他房間并無不同。
“你睡的哪兒?”他問左三丘。
左三丘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抓着床頭上的柱子睡的。我也太慘了。這回的劇本也太莫名其妙了。
“不瞞你說,我好擔心我是死者。某個會魔法的人把我變成了烏鴉。下一步呢?他是不是要我死?”
“你的擔心很有道理。”
時蹤看向他,“所以我是來幫你的。”
左三丘眼睛亮了。“我該怎麽規避死亡?”
“有兩個人嫌疑很大,盯着他們。”
時蹤帶着左三丘去到走廊,下巴往男主所在的房間一擡,“女主已經進屋5分鐘了。”
“這個女主的人設是魅惑值點滿的那種。我一個烏鴉都被她的眼神惹得臉紅心跳的。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男主不會把持不住吧?”
左三丘眨了好幾下眼睛。
“要我說,這系統真不做人。你說啊,萬一真有那種情節,它不會要求玩家真的……那個那啥吧?
“學弟才大一,看着也是個幹淨好少年,別會被霍霍了吧?
“等等……媽呀,張琦君還是個男的。換作是我,我要殺了這天殺的系統……”
時蹤依然面無表情。“你是烏鴉,盯梢這種活,交給你比較方便。所以,你盯着他們。等他們出來的時候告訴我。”
左三丘擔心自己是死者,需要密切監控其他玩家的異常動态,當即拍拍翅膀飛出房門,在走廊裏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躲起來盯着男主的房門。
時蹤則打算去其他樓層做些探索。
然而一旦他走到樓梯口,就會收到系統讓他回房休息的提示。
不僅如此,當他想去敲賀真的門,剛走到門口,也會收到系統要求他離開的提示。他也就只能作罷。
時蹤再收到左三丘的消息,已經是下午5點50分了。
雙腳落在時蹤的左肩,左三丘小聲在他耳邊道:“女主才從男主房裏出來,每走一步都會扭一下腰。将近3個小時呢,他們在幹嗎?
“其實我仔細想了想,這是破案游戲,系統不至于那麽惡趣味。那麽……他們倆是不是在商量什麽陰謀?
“畢竟其他玩家都單獨待着。就他倆見面了。他們也許是同一陣營的。”
時蹤沒回答左三丘的問題,往樓下餐廳走去了。
“吃飯,參加第三場劇本圍讀會。其他的回頭再說。”
左三丘問他:“回頭怎麽說?你打算怎麽把這些查出來?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又構思好了什麽陰謀詭計?”
時蹤的語氣很詫異。“我哪會什麽陰謀?我直接問男主不就行了。”
左三丘:“……”
當晚,将近午夜12點,時蹤以編劇要和男主溝通劇本的理由進了賀真的房間。
他果然直接問了賀真。“你下午和女主在一起做什麽?”
賀真語氣平淡地回應。“探讨劇本。”
“探讨了3個小時的劇本?”
“算得這麽清楚。你在盯梢?”
“倒也沒親自盯。”
時蹤倒也沒隐瞞。他坐上座椅,伸出一只手撐起下颌,若有所思地看向賀真,“現在不願意說也不要緊。我們還有一整晚的時間。”
賀真似乎有些驚訝。“今晚你打算住我這裏?”
“嗯。”時蹤道,“我已經洗過澡了。你自便。”
這話說得好像他是主人,賀真反倒成了客人似的。
賀真問他:“只有一張床,你打算睡哪兒?”
“不跟你一個小孩兒搶。”時蹤道,“你睡吧。我坐這裏看着你就行。
“我不是打算把結局設計成,男主發現在地獄受罰只是一場夢麽?那我得設計他做夢時的肢體語言等等。
“我沒法憑空設想,得找靈感,幹脆來看看你的睡姿。所以你看,我今晚待在這裏,這也是為了項目考慮。”
時蹤最後補充的這段話,算是強行利用人設開啓了一段紅線劇情。
他擔心系統像昨晚那樣忽然驅逐自己離開。他得提前為自己找一個能留在這裏的充分理由。
時蹤成功了。
今晚他以不瘋魔不成活、一心為了項目好的編劇人設守在男主房間的時候,系統并沒有驅逐他。
另一邊,賀真沒料到的是,時蹤說的“看”,還真是實實在在的“看”。
待他洗完澡擦了頭躺上床,就發現時蹤以一個懶懶散散的姿勢坐在沙發椅上,一只手撐起下巴,就那麽默默盯着自己。
故事裏的編劇老師顯得有些神經質,并且胡子拉碴的,看起來不僅不講究,還顯得有些頹喪。
可時蹤本身的五官實在過于出色,以至于編劇老師身上出現了一種非常特別的氣質。
月光照進來,把時蹤的皮膚襯出了銀白色。
他靜靜坐着,一雙眼睛諱莫如深地打量着賀真,像個深夜潛入房間想吃人的、正在思考從哪裏下口的漂亮精怪。
迎上賀真的目光,時蹤淡淡一笑。“你就當我不存在。快睡吧。”
賀真:“……”
賀真的表情出現了一瞬的一言難盡。
但他很快還是閉上眼睡了。
這個人,居然從頭到尾都表現得非常配合。
還真像是個很聽“老師”話的18歲大一新生。
思及于此,時蹤面上卻是笑意全無,眼神也隐隐有些發寒。
他會忍不住想,賀真這樣表現,是不是因為他想隐藏什麽。
這一回,他會不會就是想害自己的兇手?
床上,閉上眼的賀真一開始并沒有睡着。
被時蹤這樣盯着,他實在半點睡意都沒有。
然而在時鐘走至12點整的時候,在系統的操控下,跟昨晚一樣,他眼皮一沉,不可遏制地睡了過去。
床對面的沙發椅上,時蹤瞬也不瞬地注視着賀真。
當時間走至12點10分,他看見賀真游魂一般地站了起來,然後睜開了眼睛。
可是他的眼睛顯得非常空洞無神,走路的動作也非常僵硬,整個人像是化作了行屍走肉。
邁着緩慢而沉重的步伐,賀真睜着一雙空洞的眼,走向了浴室。
時蹤眯起眼睛,繼而很快脫掉鞋,悄然跟了上去。
當時蹤走至浴室口,正好看見賀真從洗手臺下方的櫃子裏拿出一把刀。
拎着這把刀,賀真一步步走向浴缸,接下來他打開淋浴噴頭,脫起了衣服。
時蹤不願錯過任何細節,他站在浴室門口,幾乎不眨眼地盯着浴缸處正在發生的一幕——
滾燙的白色水霧驀地騰起。
賀真有些木讷僵硬地在水霧中脫掉上衣。
水珠順着他的頭發、下颌、鎖骨一路淌入肌理分明的腰腹,再把褲子一點點淋濕。
很快,賀真躬下身,把褲子也脫了,整個人赤裸如初生一般,以半仰着的姿勢坐進了浴缸裏。
接下來他拿起了刀。
右手握緊刀柄,他穩準狠地往左手手腕一砍,左手居然就被他那麽砍了下來。
淌着血的斷手被賀真的右手接住,緊接着他拎起它,随意往門口一甩,那只手便被扔出浴室門,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後落地,再滑入床底。
賀真從頭到尾都如行屍走肉般面無表情。
他似乎沒有意識,也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親自切掉自己的左手後,他麻木地擡起握刀的右手,将刀刃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面。
浴缸裏的水大概已蓄了三分之一,迅速被血水染紅。
賀真赤身泡在水裏,身體亦被染紅,也就顯得臉格外白,眼珠格外黑。
“嘩啦”一聲響,他割掉了自己的右耳,噴濺的血水總算将那張無暇的臉也染上紅色。
如此,賀真渾身浴血,眼珠烏黑,而又面無表情,像極了從地獄來到人間的想要索命的厲鬼。
不過他索的是自己的命。
——他在一點一點切掉自己的肢體、剝離自己的血肉、割掉自己的器官……
這是一場極為可怖與血腥的自我淩遲。
不多時,時蹤前方不遠處的地板上已放着了一只眼珠,幾根腳趾。
浴缸裏的水已經溢出來了。
殷紅的水一層一層往外鋪,再順着地板一陣地一陣地往外淌,把時蹤的赤腳都染成了紅色。
時蹤再往裏看,幾乎一半血肉已從賀真身上剝離,他身體的另一半是被血水染紅的骨架。看樣子這副骨架也即将散落。
時蹤并不覺得眼前的一幕可怖。
他反倒覺得有趣而熟悉。
就好像他也曾經被這樣對待過似的。
他能感覺到這個記憶并非來自于故事裏的“編劇”,而似乎就是來自于他本人。
難道夢裏那個叫“明月”的人說的是真的?
我曾罪大惡極,以至于下過地獄,受過極刑?
可我為什麽還能活着?
我現在到底處在一個什麽樣的世界中?
望着浴室的這一幕,感覺到有趣與熟悉的同時,時蹤也罕見地感覺到了痛苦以及恨意。
他似乎恨極了那種身體一次又一次被活生生撕碎的感覺。
于是當看着正在将自己淩遲的賀真時,他的心裏生出了一種隐秘的快意。
他迫不及待看到賀真将自己另一半血肉也切割成碎片的樣子。
他第一次無比清晰地認知到,自己果然是個沒有良心的、冷血而又病态的怪物。
有記憶以來的這八個月裏,沒有任何家人、又或者舊日的朋友來找過自己。
也許真的是因為他們全都和自己斷絕了關系。
藏在月光陰影下的時蹤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他看向賀真的眼神夾雜着痛苦、恨意、快意、愉悅……
他自己都很難捕捉這些難得的情緒到底從何而來。
“咔嚓。”
“咔嚓咔嚓。”
……
賀真的另一半血肉終于也從骨架上剝落。
到了最後,那把刀幾乎是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自行将他的血肉削落、經脈剝離的。
整個浴室一片血色。
似把窗外的月色都染上了一層紅。
又過了片刻,只聽一陣窸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