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顧臨聿會時常回想起那一天, 街上下着瀝瀝小雨，小姑娘如以往的每一天一樣，語帶笑意地跟他說：“我們分手吧。”
他靜望着她, 從她的眼神裏，他看不到一絲眷戀。所以他點了頭，看着她轉身, 消失在人海中。
在戀愛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裏, 他強迫自己，要隐忍壓抑，要克己有禮。
他太害怕，她年齡太小, 還沒到能分清喜歡和依賴的年齡。
那個她主動告白的雪夜裏, 驚喜自不必說, 對上她蓄滿淚意的眼角，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願意和她開始一段新的關系，只要她想, 他都願意給她。前提是, 都來自于她的主觀意願。
所以她想離開他, 他不會挽留。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舍不得, 心總是沒來由的抽絲剝繭般得痛。
分開的第一個月, 顧臨聿往臨城飛了四趟, 第一個周五晚, 看着她從舞團笑容滿面出來，和她講過的學姐言笑晏晏, 一起去一家餐廳吃了飯, 而後回了住處。
她租在舞團附近一棟頗有年代感的老房子, 他站在樓下，看着樓梯間的感應燈一層一層的亮了起來，之後五樓的一扇窗戶亮起了燈。
那一晚，直到那扇窗戶由明轉暗，他被保安來回盯了幾圈，在保安出聲詢問他的前一秒，他才轉身離開。
之後的幾周裏，他沒有再緊跟過她，只是會等在舞團附近的暗處，看看她新鮮的面孔，而後去往住處附近，确認她安全回家。
離開他，小姑娘一個人生活得很好，在新的城市，交到了新的朋友，做着自己喜歡的工作，工作之餘，也有了精彩的新生活。
他知道，他不該打擾她。和他在一起時，她時常會因為自己産生不好的情緒，他都知道，只是他也沒辦法。
曾經他不理解為什麽顧文華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實驗室上。
直到他創辦了氫一之後，公司于他，是責任，是使命。絕不僅僅是用來證明自己曾經那些不成熟的想法。
他已經在工作之餘盡力多分出些精力給到她，但從小姑娘那裏得到的反饋，讓他知道，他做得遠遠不夠。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男友。
他回想起留學時，有次傅炀路過慕尼黑看望他，其實是和卓靜分別後順路來見見他。
他問傅炀：“上回聊天不是說考試周，怎麽有空來德國？”
傅炀回：“女朋友說，想見我，就來了。”
曾經他對傅炀的做法嗤之以鼻，如今再回想起來，他大概也明白了卓靜為什麽願意撇下家人回到國內，堅守和傅炀這段不被父母祝福的戀愛。
傅炀給足了卓靜安全感，他的愛熱烈又赤誠，作為旁觀者的他，都有被感動。
他和傅炀不一樣，卓靜說對他沒感覺，傅炀會死纏爛打，屢敗屢戰，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如果小姑娘說，不再想和他在一起。就算他再喜歡，他也不會對她做什麽。能做的，只有折磨自己。
他經常會想起她，西康路的住所，和她分開後，他就很少回去了，入目的每一個家具，房間擺件，都能讓他想起他們一起生活的時候。
那種感覺太難熬，只言片語講不出來。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他沒有再去臨城，Qing.Y推出在即，他有很多要做的事，要把控好每一道關。
所有該他做的，不該他做的，他都去做，只希望能用工作填滿他的生活，讓他可以不總是沉浸在過去。
轉變發生在有次回京市，傅炀遇上他，問他：“小姑娘最近有點麻煩事，你知道嗎？”
顧臨聿搖頭，他沒有她任何聯系方式，所有社交軟件，都被她拉黑删除，除了去臨城，他無從得知任何有關她的信息。
傅炀把手機拿給他，是卓靜和小姑娘的聊天記錄。
起因是卓靜看到她發了條朋友圈，吐槽房屋中介。
卓靜看到，去和她聊天。
他看到聊天記錄裏，小姑娘委委屈屈地講述合約沒到期房東就要收回房子，她每天訓練之餘，找房子多不容易。
傅炀說：“我老婆交代我的事兒我做到了，剩下怎麽做就看你了。”
那個周末，他帶着周自明又飛了一趟臨城。
這次，他沒有先去找她，而是先去看房。
小姑娘想要租在劇院附近，每天少一些通勤時間，住處周邊生活配套要完善，還吐槽了老房子的生活不便，這次想要找一處新一點的房。
他和周自明跑了兩天，總算在劇院兩公裏的地方找到了一處只售不租的公寓。
簽購房合同時，中介跟他說：“先生，你确定今天就簽合同嗎？房主的價格比市場價是高一些的。”
他說：“沒事，我有急用。”
買房用的是周自明親戚的信息。做完這一切，他轉告傅炀，請卓靜把房子信息發給蘇晚意，就說是她在網上幫着找到的。
她最後和這家中介簽了租房合同，距離房東讓她搬出來的時間只有兩天，這處公寓，是他按照她所有的要求找來的，他确信她不會錯過。
簽合同時，他也在中介裏。看着小姑娘如釋重負地感謝那人：“太謝謝了，這房子我真的很滿意，而且租房你們還幫忙搬家，好貼心的服務。”
那人笑笑，應承着。搬家當然是另外的價格，他預付了遠高于同行業的價錢，加上的這一條。
小姑娘的朋友，同她一樣都是些女孩子，搬家這種力氣活，她們不适合。
再見到，他發現，他還是戒不掉，從這次後，他偶爾還會來看他，都是離得遠遠的，從沒叫她發現過端倪。
只有一回，他剛結束出差，去到臨城已是九點多鐘，他只是想站在樓下遠遠看看她房裏的光亮，沒曾想，在拐進路口時，會差點遇到她。
只差一點，就要和她打上照面。
她人站在小區門外不遠處，眉擰着，低頭看手機。透過屏幕的光亮，他隐約看見她不悅的神情。
他退到後面，往小區門口看去，看到了大門裏有一些孩子，正和狗狗跑着玩，那些狗狗都沒有拴繩，和孩子們鬧着，叫着，一起撒歡。
他失笑，想起小姑娘小時候就很怕這些貓貓狗狗，遠遠看見，就會躲着。如今長大了，還是這麽怕。
他問過她：“怎麽就這麽怕？”
那時她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一見到貓貓狗狗，就忍不住離它們遠遠的，很害怕它們會靠近我。”
他聯系上那房屋中介，要到了物業公司的電話，打過去，說明了問題，希望物業能管理一下小區內養寵物的問題，遛狗拴繩還是很有必要的。
物業公司對待業主，态度很好，行動力也很快，他很快看見保安去到那些小朋友中間，讓他們給狗狗拴上牽引繩，小姑娘注意到後，看他們離開那處，才快步進了小區。
這之後，他又開始頻繁往臨城飛。
第一次看到她身邊出現陌生男性身影的時候，他講不出那一刻內心是什麽感覺。
有無力，有潰敗，也有怒氣。
他想過，離開他，她會喜歡上別人，不會再愛他，他都知道，可當親眼看到，他還是希望能有什麽把他雙眼即刻蒙蔽，不讓他看見兩人相處的畫面。
那感覺，太痛苦，太難熬。
她對着那人笑，和那人交談，溫溫柔柔，淺笑嫣然。
這之後，他不再飛來臨城找虐。
想要強行忘掉的，可他發現，他做不到，他希望她過得好，卻不願意看到她的生活裏，會有新的人。
Qing.Y上市後，布蘭肯建議過他，投放一則全球廣告，他有熟悉的知名廣告人可以介紹給他。
他接受了布蘭肯的建議，那人的廣告創意很好，科技感十足的廣告設計，聊廣告的間隙，那人說：“我建議廣告直接由你來出境比較好。”
他問為什麽，那人說：“現在請代言人風險成本太高，不熟悉的人，哪知道什麽時候就爆雷。”
那一刻，福至心靈般，他想到了她。
他已經很久沒見她了，這則廣告，給了他靈感，讓他有機會能通過公事搭上她。
顧臨聿推翻了那則廣告，列出了他對氫一科技全球推廣廣告的一些要求，而後開始讓那人按照他的要求，重新設計廣告內容。
那人說：“這種風格我不太擅長，你的要求，還是找你們本土廣告公司吧，美奧廣告或許會合你心意。”
和美奧廣告商榷廣告內容用了一段時間，那期間，小姑娘事業上有了很大的成就，作為首席排演的第一個劇目《漢宮春曉》反響很好，他去臨城歌舞劇院看過一次現場，在包廂，隔很遠，他看着她謝幕時的笑臉，也看着她，和坐在第一排中間那個男人相視而笑。
他忍下心裏所有的驚濤駭浪，催促着廣告公司能夠盡快給出方案。
知道她們劇院的舞劇被選中春晚，他有了贊助的想法，傅炀勸他，現在這想法并不适合，氫一目前需要的，是把産品推出去，而不是把公司推出去。
你車型面對的人群定位就是中高端，這樣的投入比例，以商業角度來看，劃不來。
他還是選擇了一意孤行，他太想通過一些工作場合，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面前。
春晚演排那幾個月，他作為贊助商，去看過幾次。
封閉排練，所有參演人員有那麽一段時間都不能離開場館。
他想，這錢投的很值，至少這段時間裏，小姑娘不會再見到那人。
從爺爺那得知，那年春節她會回平城過年是意外之喜，原以為，今年她會同去年一樣，挑他不在家時自己回去看望爺爺。
他想，連老天都在幫他，他終于可以走出暗處，站在她面前。
這一次，他要主動出擊，不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