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臨城整座城市被臨江一分為二, 臨江西邊是老城區，東邊是新開發區。臨城地标建築臨城電視塔倚江而立，入夜, 霓虹璀璨，光影閃爍。如果沒有一左一右表面和氣，實則劍拔弩張四目相對的兩人, 蘇晚意一定會很有閑情逸致的一邊欣賞窗外夜景, 一邊用餐。
時間回到一小時前，她站在商場路邊，接聽了那個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盡管電話中的人沒有自我介紹，只是簡單的兩字, “是我。”她還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了這是顧臨聿的聲音。
他說：“我來臨城這邊出差, 路過你們劇院附近, 在路對面看到一個身影很像你。”
蘇晚意目光掃向路對面，很快，就看見了那個立在車邊的熟悉身影, 他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 許是這兩年在資本市場浸潤久了, 比起記憶裏，她總覺得他的氣場強大了很多, 褪去了以往的青澀稚嫩, 多了種渾然天成游刃有餘的領導者氣質在身上。
她平靜開口, 言不對題：“你怎麽知道我的號碼的？”
“韓萍。”
言簡意赅的回答, 蘇晚意心下了然，來臨城之後, 她辦了新的手機卡, 老卡也還留存着, 但顧臨聿躺在她所有應用的黑名單裏。是以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她一點也沒想過這會是他。
“我們談談，關于廣告案。”顧臨聿說。
“關于廣告案，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那個廣告我不打算接。”
“抛開廣告，談其他的。”
“那更沒什麽好談的了，說好的，不要聯系了。”蘇晚意語速很快，言畢，收回目光，不再看向路對面的身影。
想要挂斷電話，可他若有若無的清淺呼吸聲順着電波傳遞過來，落在她耳邊，也落在她心上。
蘇晚意垂眸不語，保持着舉手機的動作，兩兩無言，誰也沒有先按下挂斷鍵。
馬路上車流如織，雙向汽車飛速而過，顧臨聿并不能一直看見蘇晚意的身影，可他看見，她舉着手機的手遲遲沒有放下，這個發現，讓腳步先于意識，自動邁向對面。
等他站定在蘇晚意身旁，空氣仿若凝結。
她們各自收起手機，她背對着他望天，他盯着她的背影。周遭人流湧動，談笑聲此起彼落，兩人自動隔絕所有紛雜，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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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邁步離開的，可雙腿放佛注了鉛一般，這一年多來，蘇晚意會在很多個想念他的深夜打開科技新聞，隔着屏幕反複去看他出現的片段。
此刻，人就站在她身後，她卻沒了一絲勇氣對上他熾熱的眸光，脊背有如烈火灼燒，她知道他在看她，不轉身，才能勉強繼續豎起故作疏離的外殼。
不知過去多久，居浩宇驅車前來，車子停在路邊的臨時停車區，只一眼，他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兩人。
都是立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見的那種。
在平城時，蘇晚意介紹說那是她哥哥。
她不知道，常之雙有次跟他透露過她有一個難以忘懷的初戀，沒明說是誰，只說她從小在那家長大，後來在一起，又因為一些原因分開了。也勸過他，如果實在走不進她心裏，不如就放棄或是做朋友。
可他想，既然分開，就說明有問題，他也不差，難得遇見一個合心意的，他想要試試，能不能走進她心裏。
他看了眼眼裏滿是深情的顧臨聿，又瞥見蘇晚意強裝鎮定的模樣，有那麽一刻，覺得自己的贏面很小，可也實在不想就此放棄。
至少這大半年裏，兩人相處也還挺好。在顧臨聿沒有出現的時候，很多次，他都覺得自己快要打碎她外殼。
他一出現，這外殼好像更硬了些。放棄嗎，也舍不得，她足夠優秀，年輕貌美，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量，都是很合适也心儀的結婚對象。
居浩宇收起心思，挂上笑，朝兩人走過去。
蘇晚意瞧見他身影，微笑與他打招呼，顧臨聿也朝他點頭致意。
居浩宇看向蘇晚意，說：“你們兩個聊完了嗎？聊完我們去吃飯？”
“聊完了。”
“沒聊完。”
極有默契的同時開口，又大相徑庭的兩句回話。
“那不如一起用頓飯吧，顧總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顧臨聿偏過頭，對上居浩宇客氣地說道。
情況就是這麽一個情況。
居浩宇帶她們來了一家叫做臨江春曉的淮揚菜餐廳，路上他說名字也是趕巧，和你巡演的舞劇重合兩字，如此緣分，該來嘗嘗。
蘇晚意淡笑回應，她知他是蘇州人，淮揚菜是他家鄉菜系，兩人用餐，常選在淮揚菜餐廳。
服務生送來菜單，兩人一致讓她一人做主點餐。她沒做推辭，快速勾選着菜單上的菜品。
等菜間隙裏，四目相對的兩個男人視蘇晚意為空氣，自顧自地聊着天。
居浩宇說：“Qing-Y上市的時候身邊好多朋友都有預定，如果知道和顧總有這樣的緣分，當時我一定也支持一下。”
“不喜歡也不必勉強，不知居總是做什麽的？”
“比不上顧總，我經營一家游戲公司，和顧總相比，不值一提。”
“哪裏的話，游戲業現在也納入了戰略新興産業，每年都創造巨大GDP，居總不必妄自菲薄。”
“實業興邦，顧總有科技興國的大智慧，我就不行，不過是順着互聯網的興起賺點快錢罷了。”
蘇晚意聽着看似互相吹捧的兩人在那喋喋不休地聊着天，內心無語，這是要幹嘛，記憶裏的兩人明明不是這樣的。
想說些什麽岔開話題，可她腦袋裏一團糟，完全沒有思路，索性任兩人說去。
好在餐廳上菜速度還算快，服務員很快端着菜品送上桌。蘇晚意對點菜一向沒什麽講究，通常就看着菜單的推薦來。
菜品上桌，那兩人才止了話頭，注意力齊刷刷的，又到了蘇晚意身上。
居浩宇拿公筷夾起一筷頭，放到蘇晚意面前的餐盤裏，：“山海經記載，湖灌之水，其中多鳝，江淮盛産鳝魚，這道軟兜鳝魚，你嘗嘗。”
還沒等蘇晚意開口道謝，顧臨聿也夾起一道菜放到了她面前的餐盤裏，：“有道是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鳜魚肥，現在這個季節正是吃鳜魚的好時候，我看這道松鼠鳜魚不錯。”
蘇晚意在心裏暗暗翻了個白眼，以前覺得居浩宇在吃上特別有研究，每回吃飯的時候引經據典的給她講這道菜的由來和傳承，一頓飯下來，除了品嘗美味，還能聽故事，多少也算樂趣。
可此刻，當兩個人用着同樣的手段，齊盯着看她動筷，她只想說，為什麽不能好好吃頓飯！
蘇晚意拿着勺子從面前的盤子裏挖了一勺，慢條斯理地品嘗着，頭也沒擡地說：“我喜歡這道蟹粉獅子頭。”
顧臨聿瞧見蘇晚意這種不偏不倚的态度之後，後知後覺自己剛剛的行為有點過于不成熟，慢慢也歇了心思，安靜地用起飯來。
此情此景，讓居浩宇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他是有意想看看蘇晚意同時面對兩人會是怎樣的态度，才生了心思叫上顧臨聿一同來用這頓飯的，現下，他有點後悔。
有些人，只要一出現，就算她再刻意僞裝，他也留意到了她裝着不經意落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目光，那是從來沒有落在他身上過的。
以前兩人單獨相處時，他也是這樣的，蘇晚意向來話少，可也會安靜傾聽，不會像今天這樣，帶着點不耐煩。
他目光撇過去，這會蘇晚意低着頭安心吃餐盤裏的食物，他和顧臨聿夾過去的菜，都還原封不動地躺在餐盤裏。
這個發現，總算讓他心裏好受了一點。
席間，三人各自小酌了幾杯，沒有什麽觥籌交錯的畫面，單純就是美酒搭配美食的享用。
結束晚餐，居浩宇在手機上叫了代駕，晚高峰時段，遲遲沒有被接單，三人站在餐廳電梯口處等電梯，顧臨聿瞥見居浩宇神色，挑眉道：“居總不介意的話，我助理正在樓下等着，順路送你一趟。”
居浩宇看着手機上的排單提醒，客氣回：“那就多謝顧總了。”
蘇晚意原本想着居浩宇叫到了代駕之後，她自己打車回去，如今居浩宇坐了顧臨聿的車，她也只能跟着上了車。
上車之後，周自明詢問居浩宇住在哪裏，居浩宇道出住址，車子駛向居浩宇的住處。
一路無言。
蘇晚意看着窗外交錯的路景，鼻邊是她熟悉的味道，以前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喜歡買一些小擺件放在車裏，剛上車的時候，她無意間看向副駕方向，仍擺着她那時候擺在當時車裏的小玩偶，就連車廂裏漂浮的，也是她以前喜歡的木質香。
明明已經換了車，卻還保留着這些東西，他是什麽意思？
直到車子平穩停下，居浩宇下車，蘇晚意才回過神來和居浩宇道別。
空氣依舊寂靜。蘇晚意再次回過神來，是看到車窗外的風景已經在自己租住的樓下。
等等，她好像還沒有和周自明說自己在哪裏住。她側頭看向顧臨聿，眸光中滿是疑問。
顧臨聿讀懂了她的疑問，他說：“過年在家時，爺爺問過你在哪裏住，環境怎麽樣。”
蘇晚意回想，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兒，當時顧爺爺聽說她一個人租房住，怕她一個小姑娘不安全，是有問過，她說自己租住的小區是新樓盤，地址在哪裏，周邊環境和小區治安都很好，讓顧爺爺不用擔心，可她有說過自己在哪棟住嗎？周自明怎麽恰好把車停在自己租住的樓下的。
還沒等她繼續探究下去，她聽見顧臨聿說：“我最近才知道，班心言回國後找過你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