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春去秋來, 又是一年金桂飄香時，兩年時間一晃而過，蘇晚意即将要開始自己大學生活的第三年。
氫一科技也在這個秋天召開了第一場産品發布兼客戶見面會, 發布會當天，顧臨聿西裝革履，意氣風發地帶着氫一創辦以來, 即将推出上市的第一款氫能源車型Q-zero亮相了發布會。
發布會伊始, 他在致辭中感謝了等待多年的預定客戶和所有關注氫一的粉絲朋友。
發布會現場，全程網絡同步直播，顧臨聿向發布會現場和直播間觀衆介紹了Q-zero的基本性能，那天, Q-zero憑借頗具特點的創新外觀, 獨樹一幟的全新能源載體, 收獲了一大批有環保意識的高收入人士和社會名流預定客戶。
發布會上，他說：“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環境保護的重要性, 我們生活的地球, 迫切的需要我們每一個人做出改變, 以抵抗惡略環境變化帶來的氣候影響，氫一科技, 将以全新清潔能源, 零排放汽車生産标準, 助力全球向可持續清潔能源轉變。”
那幾年, 盡管電動汽車勢如破竹地搶占了大半原是油車的市場份額，人們依舊清楚的知道, 電動汽車并沒有徹底改善汽車行業所帶來的環境污染問題。
電動汽車不可忽視的诟病——電池壽命短, 廢電池中的金屬物質會對水體和土壤造成嚴重污染。
發布會臨近尾聲時, 顧臨聿向在場的第一批預定客戶深深鞠了一躬，之後，宣布了一個無異于重磅炸彈的消息，原計劃售價五十萬的Q-zero實際成本高達七十萬，與最初既定的四十萬成本相差甚遠。
公司內部開了數次會議，對此毫無對策，不得不把承諾給第一批預定客戶五十萬的售價提高到六十萬，盡管如此，氫一依舊面臨着賠錢賣車的困境，公司現金流缺口問題迫在眉睫。
發布會現場在宣布這個消息後，引發了大部分預定客戶的不滿。
原本坐在展臺下叫嚣不滿的預定客戶，不知是在誰的有意撺掇下，蜂擁而上，把顧臨聿圍堵在了展臺電子幕布前。
氫一科技新品發布會那天，是蘇晚意參加新一屆“梅花杯”預選賽的日子，她匆忙結束比賽，甚至沒來得及去關注結果如何，一個人躲在後臺休息室裏用手機打開了氫一科技的網絡直播間。
映入眼簾的第一幕，就是臺下客戶叫嚣着不滿，蜂擁至展臺上，蘇晚意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顧臨聿今天穿的是哪件襯衫，是不是她前段時間幫他買的那件。
直播間畫面戛然而止。
她退出直播應用，開始瘋狂撥打顧臨聿的號碼，連打了十幾個，都是無人接通的狀态，她心裏不安又無措，顧臨聿那樣一個斯文有禮的人，面對這樣一群人，他要如何應對。
稍稍靜心後，她又分別給周自明、傅炀打電話，她知道，兩人今天一定也在發布會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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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态，她更加驚慌、不安、害怕，很多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如同一把刀，快要把她四分五裂。
這種情況，九年前她也遇到過一回，父母出車禍那天，她撥打了幾十個電話，給爸爸的，給媽媽的。兩個人從始至終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态，等再聽到父母的消息，就是在醫院搶救室外。
她努力告訴自己，現在是法治社會，就算發布會現場的客戶再不滿，總不至于把人逼到那種程度，現場一定還有安保人員，還有很多氫一的員工，總不會讓顧臨聿一個人面對所有。
可是，當時的情況那樣混亂，她看到的直播間的最後一個畫面裏，展臺邊緣的女主持人直接被憤怒的人群推到臺下。
他們的怒氣那樣明顯，就是沖着顧臨聿一個人去的。
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了下來，她開始用手機瘋狂搜索關于今天發布會的消息，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導致了那樣的局面。
蘇晚意按照網絡消息的發布時間，一條一條浏覽着——
三年前成本預算的失誤，預定客戶群對發布前夕提價的不滿。
她想起那年發布會，她雖然沒有去現場，卻通過網絡，觀看了全程，那次，是氫一科技第一次放出Q-zero的相關消息，也是氫一科技科研中心的挂牌發布會。
那天，顧臨聿曾承諾過第一批預定客戶，不論最終售價多少，預定客戶都将以五十萬的價格購入Q-zero，臨了變卦，價格提高至六十萬，她設身處地去換位思考，換做是她，大概也會對這樣的臨時變卦不滿。
王姝好來後臺找到蘇晚意的時候，就看見她一個人。蹲在休息室角落裏，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邊看邊落着淚。
預選賽賽程已經全部結束，舞臺前面即将公布所有參賽選手的分數和晉級本屆“梅花杯”總決賽的名單。此刻，需要她回到舞臺上。
王姝好和蘇晚意在近兩年中有過多次接觸，上一屆的“梅花杯”，她也是她的指導老師。
兩年前的盛會開幕試分組排練，她恰巧也在由她負責指導排練的小組裏。
她印象裏的蘇晚意，能力出衆，性子溫和，這屆“梅花杯”，她對她寄予厚望，也相信她的能力，能夠在本屆比賽摘得桂冠，她是這屆舞蹈學院參賽學生裏她最看好的奪冠苗子。
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蘇晚意才會這樣失态。
靜默片刻後，王姝好上前，輕拍了拍蘇晚意的肩，聲音很輕地問她：“發生什麽了？”
蘇晚意在王姝好的問話中回神，她擡手抹掉眼淚，仰頭看向王姝好，“老師，我家裏出了點事情，可能沒法去舞臺上了，我現在可以離開嗎？”
王姝好靜默不語，片刻，柔聲說道：“先去處理家裏的事情吧。”
蘇晚意記得比賽流程，最後是需要所有參賽選手去舞臺上一起聽主持人宣讀比賽結果和晉級名單的，但這會兒，她沒有多餘的心力再去關注比賽相關，她迫切的想要去找顧臨聿，去确定此刻他是否安全。
蘇晚意站起身，留下一句“謝謝老師”之後，轉身大步跑了出去。
王姝好在後面喊她：“你還沒有換服裝。”
蘇晚意沒有聽到王姝好的喊話，她就這麽穿着一身唐制長裙。臉上是早已哭花的斑駁妝痕，在舞蹈學院門口，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發布會地址是從網上搜出來的，等她到的時候，那裏只有一些看熱鬧未散的吃瓜群衆，小聲探讨着這裏方才發生的事情。
她沖進場館，現場一片混亂，展臺下面，原本擺放整齊的座椅，四散在地上，展臺上面的純白電子幕布，早已爛成幾片，她走上前，細致地端詳着那些破碎的邊緣，得出了一個更讓她心驚肉跳的結論——
有人在混亂中上前，手裏還持有刀具，一定是鋒利的刀具沒錯，不然電子幕布的破碎邊緣口不會如此平整，只靠蠻力，是無法導致這樣的破口的。
身後，有人叫她：“小姑娘，你在這做什麽呢？展廳要關閉了。”
她轉身看過去，大概是展廳的工作人員，蘇晚意急切地抓住那人的手臂，聲線破碎地問他：“你好，請問發布會最後的混亂是怎麽處理的，在這裏辦發布會的那些人有沒有受傷？”
那人被蘇晚意的急切模樣吓得亂了心神，雖然不解她為何如此急切，可眼前的姑娘一定是哭着跑過來的，他沒法不如實相告：“哎，你是有家人來參加這場發布會了嗎？當時可亂了，也不知道是誰，帶頭沖到了展臺上面，他手裏還有刀，可吓人了，現場有好多人在混亂中受傷，這會都送到醫院去了。”
“救護車都來了好幾輛 ......”
那人還在講着發布會最後的那場混亂，蘇晚意一個字也沒再聽進去，腦海裏不斷閃回着那樣幾個字眼：
刀、受傷、救護車、好幾輛……
她心緒如麻，想要繼續問，是送去了哪個醫院，可她說不出話，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堵上，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和失聲狀态掙紮了好久，她才問出來：“那些救護車，是送去了哪個醫院？”
那人偏頭想了下，說：“這個還真問到我了，其實我也不在現場，都是聽展廳裏的同事們說的，救護車都是打的急救電話後過來的，應該就是附近的醫院吧，這附近有三四家醫院......”
蘇晚意留下一句“謝謝”，再次轉身，頭也沒回地跑出了發布會展廳，這過程中，她依次給顧臨聿、周自明、傅炀打着電話。
仍舊全是無人接聽的狀态。
蘇晚意放棄了撥打電話，開始拿着手機搜索附近的醫院信息。
四家醫院，在四個不同的方向，她不能漫無目的的一家一家找過去，這樣太浪費時間，萬一，盡管可能是很小的概率，顧臨聿真的出了什麽事，此刻的時間對她而言，無比珍貴。
要怎麽做，才能盡快知道他的信息，公司裏她能聯系到的人已經全部試過了。
對了，還有卓靜姐姐，她或許了解傅炀的動向，那麽連帶着，她就能知道顧臨聿的消息。
蘇晚意顫抖着給卓靜撥過去電話，如果連卓靜姐姐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的話，她就真的沒辦法了。
這個電話，是蘇晚意在今天撥通的第一個電話，“卓靜姐姐...”
蘇晚意剛哽咽着說出這一句，電話那頭，傳來卓靜平和卻讓她脊背發涼的聲音：
“顧臨聿人在市二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