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年夏天格外的熱，八月裏，往年三十多度的天氣，今年直接飙升至四十度。
這是蘇晚意學生生涯中第一個沒有假期作業的長假。除了每周三次的舞蹈課，其餘時間她都呆在房間裏。吹着空調，躲避暑氣。
有天從舞蹈課下了課，她接到顧臨聿的電話，說路上堵車，可能會晚到一會。
蘇晚意便去到了商業街區一樓的快餐店，尋了個空座等顧臨聿來。
她坐在那，前方桌子正好坐着一家三口，是一對年輕的父母和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女孩，小女孩正興致盎然地拆着兒童套餐裏的玩具盲盒。
她三下五除二地拆開包裝後，情緒明顯不似方才高昂，看向父母，撇了撇嘴道：“什麽嘛，又不是我想要的那個。”
那位爸爸便哄着：“沒關系寶貝，今天我們多買幾份套餐，一定拆出你想要的玩具。”
年輕媽媽無奈：“你就寵着她吧，買那麽多，吃得完嗎？”
“吃不完我吃。”
話落，便聽到了小女孩的歡呼：“爸爸真好，我好愛你啊爸爸。”
蘇晚意正看着這一幕愣神時，感受到有人影落在了身上，她側頭看過去，看到了一位熟悉的面孔，是她小學六年的同學——彭朗。
彭朗驚喜道：“真的是你啊，蘇晚意。”
說完就在她對面落了座。
蘇晚意面色淡淡：“你好啊，彭朗。”
彭朗：“蘇晚意，你是搬家了嗎？上次我和鄒可兒去你家找你玩，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後來還是你家對門的阿姨跟我們說，你不住在那裏了。”
蘇晚意點點頭：“嗯，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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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朗：“搬到哪裏去了，過幾天我過生日，我爸媽給我準備了生日party，咱們班好多同學都會來，你有空嗎？”
蘇晚意想了想，回：“我暫時不确定，因為要上舞蹈課。”
彭朗在學校藝術節活動上見過蘇晚意跳舞，也知道她從小學舞蹈：“不可以少上一次課嗎，我們同學六年，聽說你以後不在平城繼續上學了，那不是很難再見到。”
蘇晚意想了想，小學六年的情誼的确讓她很懷念，每次藝術節她在舞臺上跳舞時，臺下的同學都會很用力的給她歡呼吶喊。
平時的相處中，大家也都很友愛，雖然面前的彭朗在一年級前後桌時也曾揪過她的馬尾辮，不過在老師批評他後也很誠懇的給自己道了歉。
想到這些，蘇晚意決定去參加彭朗的生日party，見一見自己的同學們：“那好吧，你生日那天，我會去的。”
彭朗像是怕她反悔，快速說道：“後天下午三點，新都彙8幢。”
說完，也不等蘇晚意回答，緊接着就開口道了別：“那我先走啦，我們後天見，我舅舅還在那邊等我。”
蘇晚意跟他揮手再見，電話在這時響起，她接起，聽到顧臨聿的聲音：“我在路口，靠邊等你。”
顧臨聿前段時間剛考了駕照，路邊不能長時間停車，她匆匆将剛剛彭朗說的地址記下，然後收拾東西去找顧臨聿。
坐在副駕駛上，她看向準備啓動車子的顧臨聿：“哥哥，我剛剛碰到小學同學，他邀請我後天去參加他的生日party，你能幫我和王老師請個假嗎？”
顧臨聿打亮轉向燈，偏頭視線落在後視鏡上，回道：“是該出去玩玩，每天憋在家裏，真怕你把自己憋出毛病來。”
車子行駛在路上，又問：“去哪裏參加？”
蘇晚意回：“新都彙8幢。”
他知道這個地址，離家裏不遠，是平城最早開發的別墅區。
參加生日聚會那天，顧臨聿提早帶着蘇晚意出了門，先去往附近的一家超市買生日禮物，蘇晚意挑選了一個恐龍模型作為禮物，她記得彭朗對恐龍一直很有興趣。
顧臨聿把人送到新都彙門口，囑咐道：“結束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回家。”
蘇晚意應道：“好的哥哥。”
來到8幢，是一棟三層別墅，一樓裝修典雅大方，布置的很有生日氛圍，四處挂着彩帶和氣球，鄒可兒看到蘇晚意，朝她招手：“這邊。”
蘇晚意走過去，和鄒可兒坐在了一起，彭朗看到她，也過來和她打了招呼，蘇晚意把禮物遞過去，說：“彭朗，祝你生日快樂。”
彭朗接過，也沒看盒子裏裝的是什麽，笑着道謝：“謝謝，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今天來參加生日party的，除了他們小學班裏的同學，還有彭朗從小認識的一些小夥伴，他在這沒多停留，又去和別人說話了。
鄒可兒問她：“聽老師說你被京市舞蹈學院附中錄取了，恭喜你呀。”
“我要去一中讀初中了，咱們班裏挺多人都去了一中，聽說初中學習任務會變得很重，作業也很多，真羨慕你，以後只跳舞就行了。”
蘇晚意解釋：“附中對文化課也有要求的，不是只跳舞就行，你要學的內容，我也都會學的。”
鄒可兒“啊”了一聲，驚呼：“還以為你去了舞蹈學院附中會很輕松呢。”
蘇晚意笑笑，就算只跳舞，也從來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啊，開背、壓腿、練基本功，要想跳得好，就要付出絕對的努力。外行人只看到她們在人前的光鮮亮麗，卻忽視了她們在嚴寒酷暑中流下的汗水。
兩人窩在一處角落繼續聊着天，聽鄒可兒吐槽着無聊的假期生活，蘇晚意時不時地附和幾句。
時針快要指向三點，彭朗邀請的小夥伴陸續來齊，潘白夢進到客廳裏時，環顧一周，直接走向了蘇晚意所在的角落。
潘白夢看向蘇晚意，眼神狀似無辜：“蘇晚意，聽我爸爸說你爸媽出車禍去世了，那你現在在跟誰生活呀？”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兩三個月，因為顧爺爺和顧臨聿的陪伴愛護，很多時候蘇晚意并不會沉浸在無休止的悲傷痛苦中。
可乍然在人前被人揭穿傷疤，尤其是潘白夢着重強調擡高音量的“車禍”“去世”字眼被周圍人都聽到，蘇晚意還是眼前一昏，心下微滞。
原本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的，都止了話題，看向這裏，這個消息對于他們每個人而言都過于駭人。
彭朗也注意到了這一處的動靜，走了過來，他朝潘白夢呵斥道：“我請你來，是參加我的生日聚會，而不是讓你說別人的壞話。”
潘白夢很委屈：“我只是聽到我爸爸說了這事，想跟她确認一下，又沒別的意思。”
蘇晚意努力平複着心情，輕言淺笑，對上彭朗：“對不起，我今天可能不能參加你的生日聚會了。”
說完，也不等彭朗回複，就朝門外走去，腳步又急又快，彭朗對着潘白夢丢下一句“以後我再也不會請你來我家後”，也追了出去。
在快要走出別墅區時，彭朗追上了蘇晚意，他拉住她：“我替潘白夢跟你說聲對不起，你也知道她那個人，說話就是心直口快，招人煩，要不是我爸媽和她爸媽認識，我根本不會邀請她來。”
蘇晚意輕甩開他的手，語氣溫和平緩，一字一句，讓彭朗記了很多年，她說：
“可是，她說的都是真的，我以後，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
“祝你生日快樂，我先走了。”
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的彭朗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讓蘇晚意開心一點，就這麽看着蘇晚意的背影，一點點遠去。
顧臨聿是在晚八點找來新都彙8幢的，他敲開門，是別墅保姆阿姨開的門，詢問來意後，把彭朗從樓上房間叫了下來。
彭朗在知道蘇晚意現在還沒回家時，也慌了神，他重複着：“她說要回家，對不起，我應該跟上她的。”
顧臨聿搞清楚了原委，沒有再停留，身後彭朗跟了上來：“我跟你一塊去找她吧。”
顧臨聿叫了保姆阿姨，将彭朗交給她，彭朗叫嚷着：“如果你找到她了，能不能跟我說一聲。”
顧臨聿背對着身，點了點頭。
顧臨聿先是沿着從新都彙回家的路仔細找了一遍，未果，和爺爺打了電話，還是沒回去，站在那，他想着，她還能到哪裏去？
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到了蘇晚意的家，那個她和爸爸媽媽一起住的家，顧臨聿開上車子，朝那邊疾馳而去。
這個地址他只那天來過一次，路上拐錯了個路口，比預計時間晚了十多分鐘才到，進到小區裏，他放慢腳步，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走過小區綠化景觀時，他朝裏看過去，那有一處亭子，亭中長椅上，好像縮着一個小小身影，只一眼，他就認出，那就是她。
他走過去，沒有說話，在她身旁坐下，蘇晚意看到來人，抹了抹眼睛，小聲道：“對不起哥哥。”
“我本來是想回家，可我到小區門口時，有兩個大狗沒有拴繩，它們一直叫，我不敢進去，等了一會，也沒有等到人，我就想，時間還早，可以回家看看。”
“本來想給你打電話的，手機沒電了。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