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花不出去
這樣的食物不說味道一定絕美，但水平基本都在平均線往上，且鮮度也能夠得到足夠保證。
如今是七十年代，物資匮乏，許多人家能夠配備基礎的油鹽醬醋已經很不錯了，調鮮味基本用的都是食材本身的滋味，所以單從味道上來說，這些半成品食物加熱後的成品味道甚至要比這時候絕大多數人家做的菜都要好吃。
這樣的發展不說好壞，但基本都是時代發展的趨勢。
江諾推着自行車到了杜家門外，從竹簍裏拿出碗裝的食物。
這時候沒有什麽一次性餐具，給別人家送吃食都是直接拿的碗，所以一見着碗，自然就知道裏頭放的是什麽。
果然她一出現，沈琴就迎了上來：“來就來，怎麽還拿東西。”
“我一個朋友家裏做的吃食，吃着味道很好，就拿來給沈阿姨嘗嘗。”江諾被沈琴帶着進了屋，遇到了好久沒見的杜娟。
杜娟見到她自然也很高興，拉着她說了好些話，到最後才說：“我原先還想着給你介紹修東西呢，結果都沒有……”
“這有什麽，本來這就是看運氣的事，”這年頭大多數人家都是縫補着過日子，電器也是修了又修，只要不是特麻煩的問題，都是找熟悉的修理工解決了，一般也不會去讓不熟悉的陌生人去修，江諾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這是條路子，這會兒已經完全不這麽想了，“我在老家待着，平日裏也沒什麽需要大開銷的地方。”
對這時候的普通人家來說，家裏能攢到錢買輛自行車已經是很大的一筆開銷，她早早有了自行車，确實是沒有別的支出。
這時候，沈琴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裏拿着洗幹淨的碗，不好意思地跟江諾說話：“那麽一大碗，也太實在了，我給你拿點吃的，你等我啊。”
“沈阿姨，不用……”江諾連忙道，她這回是真沒打算在沈琴這裏換東西回去。
沈琴卻不聽她的，自顧自找了些東西裝袋。
江諾看她的模樣，不再說話，心裏也知道這是這時候的人情往來，畢竟大家的條件都不好，有出自然要有進，不然影響不少。
裝東西的時候，沈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江諾聊着天。
“這兩年你們村子裏的生活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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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好的，主要是前段時間村子裏建了個竹制品廠，得了不少進項呢，”江諾跟沈琴說話，“今年應該能過個好年。”
“我說呢，最近縣城裏供銷社的竹制品多了，我們家還買了兩把椅子呢，看來是你們村子裏出來的，”沈琴說着，又問，“那你們村裏這兩年收成還行？”
江諾點頭：“還不錯的。”
沈琴笑了笑，一邊跟她聊着，一邊指揮杜娟姐弟倆幹活，等姐弟倆都出去之後，她走到江諾身旁輕聲說話：“江諾，有些事阿姨也不瞞你，這不是要過年了麽，家裏總要備點實在的吃食，你幫阿姨問問，村裏有沒有人願意拿家裏的細糧換東西的，他們需要什麽，跟阿姨說，阿姨想法子幫你找。”
這年頭大家條件都不太好，平時就算是在縣城裏，也是以粗糧為主，可大過年的總要吃點好的，日常的供應不足，大家總要想寫辦法。
做生意不行，換東西卻可以，只是緊俏的東西總能多換點。
沈琴這話說出，江諾倒是認真想了想，這年頭保存條件本來就差，到了年節的時候，大家能存在家裏的也基本都是些耐存儲的。
沈琴能拿出來的東西，村裏人能拿出的東西她手裏都有，或許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能讓她手裏多轉點錢進來。
至少在未來七八年時間裏，她手頭捏着的錢都不會出現太大的貶值情況。
“行，這樣，沈阿姨你給我列個單子，看需要什麽，我想辦法去湊，自家大隊湊不齊，還有親戚呢，都在不同的村子裏待着，東家集一點西家拿一些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大不了我回頭都跑幾趟縣城。”江諾答應了沈琴的要求。
沈琴臉上露了笑：“哎，我就知道你可以，我再把我能湊到的東西也給你列個單子，看親戚們需要些什麽，總是要緊着需要的東西換。”
江諾對這個說法沒有意見，立即點頭表示可以。
雙方有的東西，就互換，雙方沒有，她就想辦法去垃圾星倒騰，總能倒騰出花樣來。
沈琴解決了心裏的一大困擾，也是高興的很，又給江諾多裝了點東西，叫她帶回去給家裏人吃。
江諾推自行車出去的時候，車子後頭的竹簍裏明顯有些重量。
隔壁鄰居見着，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沒成想江諾去村子裏了，倒是跟你們家打好了關系。”
“主要還是江諾好，”沈琴笑着看過去，“前段時間我就跟她說了一句家裏想吃點紅薯，她就給我拿了些來，禮尚往來嘛，總要回一點禮。”
肉還是稍微紮眼了，所以用了紅薯的借口。
鄰居也是個腦子轉的快的，當即沒有說話，等到江諾離開，她才湊到沈琴身旁：“小沈啊，能幫我跟江諾說道說道，想法子換點東西嗎？”
“這可不好說。”沈琴跟江諾換東西，當然不止她自己家，還有幾個好姐妹家裏，多少能換點，這事好多人家都在底下做，大家心知肚明，但不能鬧大了。
鄰居跟沈琴關系一般，不能太緊密，但也不好太排斥。
“就換一點，你放心，我肯定不說出去。”鄰居說着，立即跟沈琴貼近，擺出一副兩人關系很不錯的樣子。
另一邊，江諾離開杜家，騎着自行車思考了一下沈琴列在紙上的單子，不出意外的話，上頭絕大多數東西兩邊都能通過互換解決，剩下那一小部分，她也可以操作解決。
甚至她還可以做比單子上更多的事。
回了村子裏，她把東西放在家裏，就去找了江利水。
兩邊更深入的交易她都不打算自己去插手，村子裏收東西交給江利水，縣城裏收東西則交給沈琴。
村裏的大家到了過年也想要吃好穿好，吃的這塊雖然不能吃的很飽，但畢竟本身就是種田的家庭，每戶人家家裏或多或少都存着一些細糧。
往年的時候這些細糧到過年也是省着吃的，再不如就拿去縣城的收購站賣糧，真的進了自家肚子裏的并沒有多少。
可賣糧歸賣糧，賣了後拿到了錢，還真不一定能買到想要的東西。
晚上休息的時候，江利水跟妻子說了這事。
劉春燕直接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幹嘛呢？”江利水皺眉，“躺着說。”
“那不行，我們家也要換東西，”劉春燕推了把江利水，“你必須好好跟江諾說，要是能換到好的，得先緊着咱家。”
“那怎麽能行？”江利水皺眉，“能換到的東西也不多，緊俏的東西大家都要。”
“怎麽不行？你就是一點都不關心事，你小女兒要相看人家，總得有套新衣服吧？”劉春燕皺眉，“我不管，這回你必須得想辦法給我弄塊漂亮的布，必須給你小女兒做套好看的衣服。”
“還得過兩年呢。”江利水喃喃道。
劉春燕瞪他一眼。
“行行行，換換換，不過也不一定能換着。”江利水越說越困，甚至打了哈欠要睡着。
“肯定能行，”劉春燕得了滿意的答案，重新躺下，“我可看了，慧竹跟慧菊姐妹倆身上穿的可都是新衣服，她們家能攢多少布料可是有數的，肯定賣不了那麽多布料，除了江諾沒人有這個本事，我也不要求太好的，只要是顏色亮一點的細棉布就行。”
此時江諾家裏，也在聊着換東西的事。
“我們家不缺什麽，”江慧菊說道，“我這裏頭是新衣服呢，大家都羨慕的不行。”
“兩身新衣服夠大家關注了，多了沒必要，”江慧竹也搖了頭，“實在要弄就弄點吃的，這東西吃進肚子裏也沒人能瞧見，不過下回再做好吃的，一定要把窗戶的縫隙都堵死了，可不能再讓那香噴噴的氣味再散出去。”
外婆正在納鞋底，見姐妹倆說話也開了口：“就這樣吧，等明年九月學校開學，諾諾你還得去上課，現在這錢少花點，好在你爹之前回來的時候把那一千多塊錢的事吹飛了，不然這時候沒準大家都要說說幾句。”
“那行吧，回頭我多換點吃的東西回來。”幾人都這麽說，江諾只能無奈點頭。
這年頭就是這樣，誰家多出點什麽東西，要不了多久滿村子就都知道了，實在是不能太張揚了。
要不是這個原因，她早就想法子搞一臺縫紉機回來了。
“對了，我這回去縣城想法子還換了好東西回來，”江諾回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棉衣，“這衣服穿在最裏頭，別人看不見，天氣冷，得要好好保暖。”
外婆用牙齒把線咬斷，看向江諾。
江諾摸了摸鼻子：“好吧，其實是我想法子買了些票，花錢買的棉衣。”
這年頭的黑市，不僅賣各種實物，還賣票。
外婆嘆了一聲：“正好把原先的棉衣拆了，給你們做鞋墊子，諾諾……”
江諾讨饒：“知道知道，就一次，真的就這一回了。”
反正過了冬，到了春夏季節，就沒有要花大價錢的大件了。
有錢都花不出去的時代，實在是太難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