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紫雲幫主“紫衣客李文浩”和萬壽幫主“活彭祖張闵”也緊跟着電射入場,與“招魂蝶秦媚娘”站了個并肩。
“獅面怪魔”目眦欲裂的暴吼道:“秦媚娘,你敢反悔?”
“招魂蝶秦媚娘”這時已換上了一付陰沉的面孔,冷冷的道:“什麽反悔?”
“老夫已如約逼退想插手的衆人,你說過這小鬼要交由老夫剖腹取丹,難道你不認帳了?”
“不錯,有這回事!”
“那你為何要阻止老夫?”
“現在情形不同了,我不想要這小子死!”
“你真的敢食言而肥?”
“招魂蝶秦媚娘”陰恻側的一笑道:“你別忘了,剛才這小子是落在誰的手中,他既是被我二幫一會得手之後又放手,适才的約言已作罷論!”
“獅面怪魔”氣得臉色血紅,額上青筋突起,一雙兇睛,睜得滾圓,幾乎要脫出眶外,空自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
日影含山,晚風徐徐;孽龍潭畔的群峰,已被暮色籠罩。
楊志宗極端艱難的移動腳步,走到“天山龍女”身前。
他看着“天山龍女”竟因為向自己伸出援手,而把一張如花似玉的粉臉,毀在”獅面怪魔”的血珠之下。
內心的愧疚;無以言宣,激動不已的顫聲道:“徐姑姑……”
“孩子,不要緊,我只恨無力能把你救脫魔……”
Advertisement
她實在說不下去,這一個俊美少年,将要遭受到人世間最慘酷的命運——剖腹取丹。
楊志宗這時,也意識到一個悲慘酷毒的命運,在等待着他,他似乎已看到死神已張開兩臂向自己抱來。
星目之中,不禁飽含傷心之淚。
死——
是人生必然的歸宿,也是人生的終站。
死是與生俱來的,只要你是一個人,就絕對不能逃過生、老、病、死四樣東西,這是人生必經的途徑。
他并不怕死,但,這樣殘酷的死,而且是死在仇家的手中,這是他感到無比的痛心,死也不能瞑目的!
尤其使楊志宗雖死靈魂也得不到安息的是——
他凄迷的身世,他連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他跟随師父“古道熱腸楊震寰”姓楊,名字也是師父取的。
他一個人孤獨的來到這人世,現在又孤獨的消逝。
還有師門的一筆似海深仇,将冤沉海底。
他在恩師臨終時,親口所做的承諾,将一樣也無法實現。
他絕望的嘆了一口氣之後,又向“天山龍女”道:“徐姑姑,你對我的一番深恩,只有來生再補報了!”
“孩子,誰使我們相遇,這是緣,是造物主在冥冥之中的一種安排,你年紀輕,也許不能體會這話!”
“徐姑姑,我懂你的話,但這安排未免太殘酷了!”
“孩子,我的傷勢并不嚴重,除非我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否則,決不讓惡魔們得逞,你看着吧!”
“徐姑姑,你……”
楊志宗深深的看了這位為他舍生忘死的中年美婦——天山龍女一眼,一陣哽咽,竟然泣不成聲,緩緩走離開去。
心中暗叫道:“徐姑姑,別了,永遠的別了!”
他不願他所衷心摯愛的人,真的為他抛棄生命。
兩丈之外的那邊——
“獅面怪魔”怒極而發出一陣駭人的獰笑,有如鬼哭狼嗥。笑聲中,左手忽然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黑黝黝的東西,那東西散發出一種難言的異香。
“招魂蝶秦媚娘”及兩個幫主,乍見此物,頓時面如死灰。
衆人記憶猶新,這怪東西就是“獅面怪魔”用來炸死“牛龍紋”那龐然怪物的“麝香轟天彈”。
“獅面怪魔”如擲出此物,在場的人無一幸免。
這一着,在場的人,連做夢也估不到,情勢急轉直下。
停身在十丈之外看熱鬧的群雄,不自覺的退得更遠,他們曾目擊這“麝香轟天彈”的威力,誰願乎白送死。
以淫毒詭詐稱絕的百靈會會長“招魂蝶秦媚娘”,這時也告束手無策,唯一的辦法,只有讓“獅面怪魔”剖腹取丹。
但這淫毒的女人,對于這俊美絕世的冷面少年楊志宗,早已動了淫念,如果不是衆目昭彰之下,她早已為所欲為了。
她實在舍不得犧牲這一個俊極的少年,更舍不得死。
情勢非常明顯,事實決難兩全。
“獅面怪魔”一彈在手,等于掌握衆人的命脈。
狂妄至極的向二幫主一會長道:“現在你們三人與老夫退到十丈之外!”
這等于是下命令!
三個自命不可一世的人物,乖乖的如言退下。
“獅面怪魔”眼送三人退去之後,轉身向“天山龍女”道:“賤人.斷腕之恨,老夫少停再和你結算!”
然後把“麝香轟天彈”夾在缺腕的右臂彎之處,以防萬一之時,仍然可以制敵于死命,停當之後,驀向楊志宗趨去。
楊志宗自知難兔,但他無力反抗。
眼看楊志宗就要被“獅面怪魔”剖腹取丹。
危機千鈞一發——
一旁的“天山龍文”目眦欲裂,強立身起來。
“天山龍女”右頰“沉香穴”,被“獅面怪魔”的“血珠射影”射中,幾乎暈絕過去,頭腦一陣沉眩,所幸她功力深厚,經過這一陣調息,又告逐漸恢複。
此刻見“獅面怪魔”欲對楊志宗施那慘絕人寰的毒手,破開肚腹,從丹田之中拿取內丹,情急之下,霍地站起身,她愛極了這小孩,她寧願一起在“麝香轟天彈”之下粉身碎骨,也不願目睹楊志宗遭此慘劫——
一聲尖叫過處,一條紅影,電疾射落當場。
正是那“招魂蝶秦媚娘”喚她巧兒的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一顆處女芳心,已牢牢的系在這冷面少年的身上,在愛的魔力之下,使她渾忘一切利害,飛身縱出。
“巧兒,你瘋了?快回來!”
遠遠傳來招魂蝶惶急的叫聲。
但,此刻她已豁出生命,焉能再聽話轉身。
身形方定,首先朝楊志宗深情款款的一笑,然後轉身面對着“獅面怪魔”,手中軟鞭一抖,就想發難。
其實以她的身手,要想對付“獅面怪魔”豈非不自量力,可是愛的力量神奇得可以使一頭綿羊去鬥虎狼。
“獅面怪魔”右腕已被“天山龍女”削斷,新傷之餘功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所恃的只是一顆“麝香轟天彈”。
楊志宗對這紅衣少女本無好感,及至發現她也是二幫一會中的一分子時,他已用一種仇視的眼光看待她。
這時卻被她這一般純情所感,仇視的心理頓時化去不少,但他冷僻仇視世人的心理,使他不願稍假以辭色,仍是滿臉寒霜,漠然視之。
“天山龍女”這時也已停身在楊志宗身邊。
“獅面怪魔”估不到竟還有這等不怕死的人,一時之間,倒真是愣住了,如果他扔出轟天彈,難免玉石俱焚,他依然得不到那粒內丹,如果不扔的話,他右臂已經失去,絕不是這兩個女子的對手。
片刻之間——
“獅面怪魔”把挾在右臂彎的一顆“麝香轟天彈”又握回左手之中,兇睛連眨,似乎在權衡利害,考慮擲與不擲。
他只稍一擡手之勞,場中四人,連他自己在內,都得要粉身碎骨,誰也別希望能逃出。
空氣在靜寂之中,蘊着無比的殺機。
紅衣少女,到此時還不知道楊志宗姓甚名誰,出身來歷,還有人家到底愛不愛她,卻甘冒粉身碎骨之危,這顆少女心真也癡得可以。
楊志宗雖然豐神絕世,但紅衣少女更為醉心的,卻是他那一付冷面傲骨,這也許是下意識的。
但,一個人的好壞,往往不能以常理商量,尤其是“愛”這個東西,更是無從想象,無法捉摸。”
多少奇跡,往往都從“愛”裏産生。
眼前——
紅衣少女的行為,你能說不是一樁奇跡?
古往今來,多少可歌可泣的事情,最最能感動人心的,莫過于由愛這一個字所創造出來的奇跡。
“天山龍女”驚奇的瞥了這紅衣少女一眼,芳心為之一震,因為她知道她的身世,事情奇詭得出人意料之外。
場中靜得落針可聞。
慘劇随時都可爆發,只要“獅面怪魔”一舉手。
“獅面怪魔”生性兇殘,但此時也不免猶豫起來,雙方近在飓尺之間,固然他一舉手,便可毀去對方,但自己也得陪葬。
但他又無法退去眼前這兩個女人,尤其是“天山龍女”,他在未傷腕前,恐怕也非其敵,現在更不用提了。
就如此抖手一走,他決不甘願。
心念一直徘徊在擲與不擲之間。
驀在此刻——
一陣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傳處,場中衆人眼前一花——
場中地上,已顫巍巍的插了一面三角小旗。
旗是白底金邊,旗心正中,繡着一只粉紅色的海鷗。
場內場外,所有黑白道高手,一見這旗出現,齊齊為之面生失色,顫栗不已,立萌退志。
這面“海鷗旗”,代表着一個極端神秘可怖的怪客。
“海鷗令旗”出現中原武林,僅一年的時間,震撼了黑白兩道,怪旗的主人據說是一個紅巾蒙面人,武功深不可測,手下十二名“海鷗使者”,都是武林罕見的高手。
“海鷗令旗”出現之處,就代表着那紅巾蒙面怪客已經親身降臨,這情形的确不尋常。
紅巾蒙面人何以會突然在此出現,頗費人思疑。
場中衆人心中寒氣一陣陣的冒起。
場外或明或暗等待着看熱鬧的無數黑白道高手,毫無聲息的悄悄退去,剎那之間,走了個幹幹淨淨。
這時,只有一個人無動于衷!
他就是那身負重傷待宰之四的冷面少年楊志宗。
一方面,他出道日淺,不曾聽聞過這神秘面恐怖的人物,另一方面,他現在簡直成了魔爪下的獵物,根本就無所謂恐懼。
衆人駭然地注視着場中地上那校小小的三角怪旗,面上流露出無聲的恐怖,各自在揣測紅巾蒙面怪客的來意。
一陣極輕微的破風之聲傳處,兩條人影,輕靈的飄落當場,落地無聲,單憑一手輕功,就足以先聲奪人。
來人竟是兩個黑巾蒙面人,黑巾之上,繡着一只白色海鷗,海鷗的身上,又各有一個鮮紅奪目的數字。
一個是“壹”字。
另一個卻是一個“柒”字。
也許這數字是代表着二種身份,但沒有人準确的知道。
那蒙面黑巾之上,繡着“壹”字的怪人,突然開口道:“奉海鷗主人之命,任何人不得傷害這孩子!”
衆人聞言,不由一怔。
怪人又遭:“請各位速離此地!”
這種口吻,簡直是在下達命令,試想場中衆人都是當今江湖有數的人物,豈肯就此被人一言攆走。
“獅面怪魔”沉聲道:“兩位如何稱呼!“
這老魔想是第一次對人說話這麽客氣。
蒙面怪人道:“海鷗使者!“
衆人心中又是一震。
“天山龍女”雖曾耳聞紅巾蒙面怪客之名,但她心中惦着楊志宗的安危,豈肯就此退去。
萬一對方也是存着“獅面怪魔”同樣的兇機,志在那粒內丹,豈不平白的斷送了這孩子的一條命。
紅衣少女,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蠻少女,毫不在意。
“獅面怪魔”本是極端貪婪兇殘的魔頭,他舍得放手嗎?
“海鷗使者壹號”似乎洞悉場中各人所懷的不同目的,突地偏過頭去,向“天山龍女”
和紅衣少女道:“徐女俠,上官姑娘,兩位請放心退去,家主人對這小孩,并無惡意,也許對他還有莫大助益!”
“天山龍女”和紅衣少女。同被說得一怔,對方竟然能一語道出自己的名號,而且還知道自己的心意,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楊志宗這時從“海鷗使者”的口中,得知那紅衣少女姓上官,那毫無疑問,她的名字定然是上官巧。
因為“招魂蝶秦媚娘”曾喚她巧兒!
紅衣少女上官巧任性已慣,小嘴一撅道:“如果我不退去呢?”
“海鷗使者壹號”輕笑一聲道:“那可由不得你!“聲音未落,只見即使者單臂一圈一放,一股輕柔的勁風,直向紅衣少女上官巧飄去,看來毫不出奇。
紅衣少女上官巧,不以為意的舉掌便擋——
豈知那股看似平淡無奇的勁氣,方一接觸身體,立覺潛勁大得驚人,一個嬌軀,竟被淩空送出三丈之外。
一時之間,呆若木雞。
這一手,看得衆人驚心動魄不已。
一個手下的使者,功力已經如此,其主人可想而知。
“天山龍女徐慧芳”抱着一種且看下文的心理,飄退到五丈之外,兩眼一不稍瞬的注視場中。
“海鷗使者壹號”趨身前兩步,面對“獅面怪魔”道:“閣下如何打算?”
“獅面怪魔”以他特制的一穎“麝香轟天彈”除去了“牛龍紋”,本來那粒內丹已經到手,嗣被群魔出手劫奪,得而複失,卻無巧不巧的被楊志宗吞下腹中。
因而起了剖腹取丹的兇心。
他經過整日的血戰,還失去了一只手臂,現在勝利在握,想不到又平空鑽出“海鷗使者”要把人帶走。
這一口惡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何況他手中還持有一顆足以制任何高手于死地的“麝香轟天彈”。
聞言之後,嘎嘎一陣怪笑道:“老夫不想離,怎樣?”
“海鷗使者壹號”接口道:“江湖中還沒有人敢公然反抗‘海鷗旗主’之命!”
“獅面怪魔”眼中兇殘之光暴射,嘿嘿一笑道:“老夫偏不信這個邪,這娃兒老夫算要定了!”
“海鷗使者壹號”沉聲如雷道:“海鷗令旗所至,違者死!“這句話是一字一句說出,特別把那死字尾音拉得很長。
“獅面怪魔”不由醜臉一變,一咬牙厲道:“老夫倒要見識一下海鷗門的絕學,有什麽了得之處,竟敢如此目空四海,嘿嘿……”
“憑你還不配見識!”
“獅面怪魔”兇機陡熾,左手倏然上揚,手中緊握着那大如飯碗的小球“麝香轟天彈”,作勢就要擲出。
如果擲出的話,場中四人,都要粉身碎骨。
兩個“海鷗使者”不由退了半步!
楊志宗這時,體力已??告恢複,蒼白的臉,也微微透出了一絲血色,這或許是那粒“牛龍蛟內丹”所使然。
但他明白,死亡的危機并未減除。
“海鷗令主”這名字,他聽都不曾聽過,現在居然要被使者來帶他走,使他心中驚奇不已。
他冷漠的注視着當場的幾個人物,心中是一片空白。
殘霞盡收,暮雹四合,夜之神又降臨大地,孽龍潭畔,充滿着凄涼蕭條的氣氛,殺機方興未艾。
“海鷗使者”雖然身懷罕絕的武功,但對于目前的尴尬場面,感到極為棘手,半籌莫展。
“海鷗令旗”現跡之處,所向披靡,如果今天應付不了這個場面,被打回票的話,這塊招牌,就別想再擡出來了。
“獅面怪魔”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把想得到楊志宗這娃兒的人,一起炸為肉醬,縱使自己陪着一死。
自己極想得到的東西而得不到時,他不願被任何人得到。
他所深惡痛絕的就是那奇淫毒絕的“招魂蝶秦媚娘”,如果沒有這個罪魁禍首,他早已如願以償。
他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然後再啃她的心。
心念之中,陡地想起一記毒着:“如果能設法使這個蛇蠍女人先死,則自己死後也覺安心些!”
當下向兩個“海鷗使者”道:“老夫願意自動放棄這孩子,也不再擲出這‘麝香轟天彈’,但有一個交換條件,你們替我做一件事!”
兩個“海鷗使者”,互望了一眼後,暫時沉默不語。
心中大感奇怪,這怪魔怎的會說出這等話來,不知他提的是什麽條件,想來決不簡單。
兩個使者,都以黑巾蒙面,別人無法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
站在五丈之外的“天山龍女”和紅衣少女上官巧,見她們所關切的人,仍處在極端的危境之中,不禁焦灼不已。
她倆想沖上去,但又怕激怒了那怪魔,不顧一切的擲出“麝香轟天彈”,反而使楊志宗死得更快。
片刻之後——
“海鷗使者壹號”突然開口道:“閣下所提的是什麽交換條件,說出來聽聽看?”
“獅面怪魔”無限怨毒的轉頭瞥了站得遠遠那個“招魂蝶秦媚娘”一眼,然後咬牙切齒的道:“話先說在前頭;如果這一個交換條件不成功,那老夫就帶走這孩子,誰敢阻攔,咱們在轟天彈下同歸于盡!“
這句既無賴又酷毒的話,聽得兩個使者身軀微微一顫。
“閣下先說出來看!”
“老夫與那邊身着白衣的少婦,仇深似海,你兩個去替我把她擒來,老夫親手報完仇後,抖手一走,如何?”
其實“獅面怪魔”的目的,是要藉兩個使者之力,把“招魂蝶秦媚娘”擒來,然後一起同歸于盡。
“閣下說的是百靈會會長?”
“不錯,以兩位的身手而論,想來很容易辦到!”
“我兩人奉‘海鷗令旗’主人之命,只是要帶走這孩子,并不涉及其他,實難從命!““獅面怪魔”陰恻恻的道:“兩位不計後果?““這條件我們無法接納!”
“獅面怪魔”持彈的手,晃了一晃,厲聲道“如此休怪老夫絕情,我們只有同歸于盡了!”
危機千鈎一發。
一場慘劇,眼看無法避免。
“天山龍女”和紅衣女上官巧花容慘變,她們真不敢想象所關愛的人,在“麝香轟天彈”下粉身碎骨的慘狀。
兩個“海鷗使者”既系奉主人之命而來,任務不能達成,縱使立時骨化飛灰,也不能畏縮返身,這關系着“海鷗門”的門規和令譽。
兩使者空負一身絕技,卻無所施其技。
剎那之間,空氣象是凍結了一般,令人窒息。
驀在此刻——一
一聲嘹亮清晰的語音,自空際搖曳而來:“壹號、柒號兩使者退下,待本令親自處理!
“
兩使者半聲不吭的一個倒縱,已射飛到五丈之外,再一個縱躍,已消失在沉沉暮色之中,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衆人心弦,立即拉緊。
這傳奇性的人物,要出現了,不知他要如何處理這事情。
“獅面怪魔”心中,倏地升起一絲惡念。
迅捷無比的把“麝香轟天彈”夾在右臂彎裏,騰出左手,回頭向不遠處的那一個黑黝黝的地穴看了一眼。
那地穴正是怪物“牛龍蛟”原來藏身的地穴,黝黑深邃無人知道。
“獅面怪魔”突然閃電般撲向一旁的楊志宗。
随勢以畢生功力,猛然劈山一掌。
怪魔的存心是要一下毀去這娃兒,抛屍地穴之中,讓那粒他費煞心機仍不能到手的“牛龍蛟內丹”永遠沉淪,存心之酷毒,駭人聽聞。
這聚畢生修為的內力之一掌,勢如地陷山崩,惡浪排空,勁道之強,足可推山填海,激蕩風雲。
楊志宗體力恢複還不到二成,根本無從抗拒或間讓。
這一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一聲凄絕人寰的慘號過處,楊志宗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一個身形被震得淩空而起,如斷線風筝般朝那地穴落下。
緊接着,傳來兩聲女人的尖叫。
兩條人影,疾逾流星飛矢的向楊志家的身影射去。
就在“獅面怪魔”擇掌震飛楊志宗同一時間,一條人影,如一縷淡煙似的疾飄而來,淩空射向楊志宗。
待到先射起的兩條人影先後趕到時,楊志宗的一個軀體,已被後來的人影,淩空抓住,落向地面。
那最先射起的兩條身影,正是駭極而發出尖叫聲胸“天山龍女”和紅衣女“上官巧”。
這時,那後發而先到的人影,已把抓在手中的楊志宗,輕輕的放在地上,然後用手一探脈息,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徑自朝“獅面怪魔”身前行去。
這人身軀修長,面蒙紅巾,身着一襲儒衫,一個身形,似乎是淩虛禦氣而行一起,連晃都不晃一下。
“天山龍女”和“紅衣女上官巧”,不遑去注意那人,疾朝被放置在地的楊志宗撲去。
“獅面怪魔”見自己的一番心機、又付諸流水,但卻攝于來人的那一付匪夷所思的身手,不由寒氣直冒。
眨眼之間,那人影已靜靜的站立在自己身前兩丈之地。
那人面蒙紅巾,首先順手從地上拔起那一面三角形的“海鷗令旗”,迎空一揮之後,緩緩置人懷中。
“獅面怪魔”已忖測出來者是誰,不禁心族搖搖,但自恃着手中的一顆“麝香轟天彈”,認為仗此足可保全生命。
當下,強捺住忐忑的心神,色厲內茬的道:“來者何人?”
紅巾蒙面人冷冰冰的答道:“海鷗令旗之主!”
這簡短的六個字,使得遠在一邊的二幫一會諸高手,顫栗不已,這傳聞中的怪客,竟真的出現在這孽龍潭畔。
而二幫主一會長,所衷心等待,但又懷着恐懼的“殘肢令主”卻始終未曾現身,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如此看來,這冷面少年,可能真的與“殘肢令主”無關,但他所露的那一手“拿雲捉月”擒拿絕技,又分明是“甘露幫”幫主的獨門絕學,而“殘肢令”自稱是“甘露幫”幫主,這确實令人費解。
他(她)們當然不會知道,短短四個月之中,震撼了整個武林的真正“殘肢令”,已經被昔日極厲害的一個天字號魔頭,發覺形跡,而予以追蹤殺死。
遠安城悅來旅店中被刺殺的“雞面酒葫蘆廖倉”,卻是“殘肢令”的繼承人,并非“殘肢令”本人。
而這繼承人正是眼前生死不明的冷面少年楊志宗。
且不說二幫主一會長心中的疑問。
“獅面怪魔”把心一橫,向紅巾蒙面人道:“尊駕何以要插手此事?”
“這個你不必問!”
“尊駕準備如何辦?”
“按照慣例,反海鷗令者死!”
語冷如冰,令人不寒而栗。
“嘿嘿!老夫一命換尊駕一命,倒是不吃虧!”
說着一揚手中的“麝香轟天彈”。
“這粒小彈只能唬唬庸俗者流,本令還不放在眼裏!““如此你就試試這小彈的滋味!”
“好極!”
紅巾蒙面人,好極兩字出口,身形如鬼魅般的一晃。
“獅面怪魔”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只覺眼一花,手中一輕那顆他視為保命符的“麝香轟天彈”已到了對方手中。
不禁亡魂懼冒,臉色頓呈死灰。
這種身法,簡直就不像人類所為。
紅巾蒙面人,突地發出一長串冷城懾人的笑聲。
笑聲中,右手微揚,五縷如利劍般的指風,電射而出。
快得簡直不可思議。
慘嗥聲中,這不可一世的惡獠“獅面怪魔”,已結束了他醜惡的生命。
紅巾蒙面人,口中微哼一聲,倏地轉過身形,緩緩向楊志宗移來!
楊志宗被“獅面怪魔”,以畢生功力所聚的一掌震飛,直向那黑黝黝的深不可測的地穴落下。
在這電光石大之間,“海鷗令旗”之主,紅爾蒙面人及時現身,如神龍天外飛來,把他的身形抄起放回地上。
紅巾蒙面人,不逞察看楊志宗的生死,疾向“獅面怪魔”欺去,因為怪魔手中尚握有一顆轟天彈,足以置衆人于死地。
楊志宗直挺挺的僵卧地上,耳鼻口中,尚不斷的流出血水,雙眼緊閉,慘厲之狀,令人不忍睹。
“天山龍女”與“紅衣女上官巧”,雙雙尖叫一聲,電疾向楊志宗躺卧之處射落。
“天山龍女”急忙伸手一探,鼻息全無,心髒也停止跳動,全身已逐漸僵冷硬化,頓時呆若木雞。
紅衣女上官巧,這時已不計及少女應有的矜持,疾伸皚腕,往楊志宗脈上一搭,不由花容摻變,悲聲道:“徐……徐姑姑,他……他……“她曾聽意中人稱“天山龍女”為姑姑,情急之下,竟脫口呼出。
一陣哽咽,竟使她要問的說不下去。
她似乎已意識到是怎麽一回事,然而,她還是要問,希望從別人的口中,否定了她自己可怕的猜想。
“天山龍女”美目蘊淚,粉腮蒼白,緩緩擡起頭來,幽幽的嘆了一口長氣,望着紅衣女,悲凄無限的道:“上官姑娘,他……他““他怎麽樣?還有救嗎?”
“天山龍女”搖搖頭道:“快死了!”
“死!他死了!”
紅衣女臉色慘變,口裏哺哺的說着,像是夢呓一般,兩行清淚,順腮而下,一顆處女勞心,片片的碎了。
宛若一下子跌人萬丈冰窟之中,直冷透心。
“徐姑姑,這是……真的嗎“
“上官姑娘,這是真的,沒有救了!”
“天山龍女”被問得心中一顫,她當然無法說得出口,楊志宗像極她十多年來,一直在尋覓追索,有如第二生命的伴侶。
她之所以不惜舍生志死的出手援救這冷漠至極,也英俊至極的少年人,就是這少年有如她昔年情侶的化身。
如果時光倒退十年,她會把他認作她的他。
“上官姑娘。他不是我的什麽人,不過我只是覺得與這孩子似乎很投緣,同時站在俠義道的立場,我不能袖手!”
說完之後,反問紅衣女道:“上官姑娘,你愛他嗎?”
這句率直的話,問得紅衣女面泛紅霞,用手擦去臉上的淚痕,無限幽怨的嘆了一口氣之後道:“可是他死了!”
夜幕低垂,空山寂寂,悲凄的色彩和夜色一樣的濃。
“徐姑姑,他叫什麽名字?”
“咦!“
這話問得“天山龍女”驚咦出聲,這女孩子癡得可以。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甘為他冒生命之險!
“他叫楊志宗!”
“楊志宗!“
紅衣女喃喃的重複了一遍!
沉默——
無言的哀悼!
兩個女人,各懷不同的心情!
“紅衣女上官巧”有生以來,第一次愛上了一個男人,處女的心靡為他啓開,然而現在,她所愛的人死了!
也許——她愛他只是片面的,對方是否愛她,尚屬疑問,但,她不作如此想,愛就是愛,反正她愛他是真心的。
此刻.她的心正被絕望和幻滅啃噬着!
“天山龍女徐慧芳”對于楊志宗的愛,是一種下意識的愛,并不是楊志宗長得年青英俊,而是他像極她十餘年來朝思暮想,時刻不能抛掉的一個人!
她同樣的也感到幻滅!心碎!
“唉!”
一聲悠長而凝重的嘆息,喚回了兩個沉緬在無比悲痛之中的女子,她倆瞿然驚覺,雙雙轉過頭。
一看——
紅巾蒙面人已不知在什麽時候悄立身後。
她們甚至對于紅巾蒙而人已經擊殺了“獅面怪魔”的事,也依然不覺,她們已被極度的悲哀沉途了。
“唉!天即賜其緣,何不永其壽,這孩子根骨秉賦,百世難求,既然巧服‘牛龍蛟內丹’,不難造就成武林第一人,奈何又遭兇魔毒手,唉,造物不公,造物何妒!“紅巾蒙而人,像是自語,又像是對眼前人而說。
“天山龍女”驀覺這紅巾蒙面人的聲音形影,似曾相識,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不由起身脫口問道:“閣下大名,可否見告?”
紅巾蒙面人似乎是受了驚駭一般,身軀微微一抖,向後退了一步,半晌之後,才冷冷的道:“海鷗令旗之主!”
“天山龍女”秀眉一豎道:“我是請教閣下的尊姓大名?”
紅巾蒙面人,不由發出一長串凄涼至極的狂笑,一個身形,也不由激動得統統而抖,語音哽咽的道:“既無名來亦無姓,我本是天地一沙鷗!“說完之後,似乎不願意對方多問,疾移數步,俯身一探楊志宗的脈息,不禁搖頭嘆息道:“他真的死了!”
“紅衣女上官巧”淚眼婆婆,舉首望着無盡的夜空,獨自沉浸在她自己的悲哀裏,對身外之事,猶如未覺。
這時盤據在她芳心之中的一個意念,就是她所屬意的人,已經死了,永遠的撒手塵寰。
“天山龍女”見對方不願報出名姓,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迫問下去,但心中疑團不解,她認為眼前這個武功深不可測的神秘人物,她絕對不會陌生,如果對方拉下面巾的話。
忽然,一個意念升上心頭,向紅巾蒙面人道:“根據古書所載,這‘牛龍蛟內丹’吞服之後,如再服下‘天鵬彩卵’,方能溶解而與本身真元合流,憑添百年功力,但在未為本身所用之前,此丹存于‘丹田穴’中,除非被肢解,否則重傷不死,難道……”
紅巾蒙面人道:“不錯,本人也是感到非常奇怪!”
“莫非古書所載不實?”
“這倒是很難說,不過事實證明,他已經死了!”
“唉!……”
紅巾蒙面人沉吟片刻之後道:“這屍體是否由本人派人料理?”
“天山龍女”毫不思索的道:“這個,我要親自掩埋!”
“但有件事要提醒女俠!”
“什麽事?”
“這少年人腹內的‘牛龍蛟內丹’仍在。”
“天山龍女”以為對方存心不軌,粉腮遽變,道:“怎樣?”
“須防不屑之徒掘墓剖腹!”
“天山龍女”心頭不由一震,這件事極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