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缺手書生浩嘆一聲道:“你們若再延遲片刻,将要被卷入無窮殺劫漩渦之中。古女俠既然病己痊愈,你等就盡速離開此地吧!”
以缺手書生沉重語音聽來,此地将會發生一件重大争端。
姚秋寒等人雖然不願多管閑事,但他們又不願這樣離去。
古蘭香恭聲說道:“老前輩,小女蒙受再造之恩,沒齒難忘,時時牽挂在心,思以報答。
眼下不知老前輩有什麽艱難事情,請坦白相告,我等力能所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企望能略盡綿帛之勞。”
缺手書生此刻臉上露出一絲痛苦難言神色,沉吟了良久,方才嘆道:
“你們現在眼見我滿身沾着血跡,可知道……”說到這崖,他倏地停頓一下。
古蘭香知他心中有着難言之隐痛,不禁趕快接下說道:“老前輩身上血跡,絕非老前輩身上所有。”
缺手書生突然仰首凄厲長笑一聲,道:“古女俠為何不問在下是不是殺了人?”
古蘭香正色道:“老前輩為人公正,肝膽照人,義薄雲天。縱然是殺了人,亦是魅魑屑小之輩,殺戮之,心安理得,有何不可?”
缺手書生突然眼蘊淚水,悲痛的說道:“你們三人先進去看看所所殺戮的人,然後再禀告真相。”
古蘭香和姚秋寒、岳雲鳳三人對望了一眼,舉步向那間房室走去。原來這間木屋,乃是一個地下道入口,一道一道石級直向地底通去,下面微微露出一片燈光,顯得迷蒙昏暗,冷風陣陣,使人覺得有點陰森、恐怖的氣息。
岳雲鳳低聲問道:“蘭香姊姊,咱們要下去嗎?”
古蘭香點首道:“咱們就下去看看。”
姚秋寒接聲道:“以我猜忖,缺手書生所殺的人,可能是他親信部屬,不然不會那般激動、傷心,可能那些人背叛了他。”
說話間,三人已經沿梯到達盡端,衆人眼前頓時一寬,地下室竟是一座廣大的廳堂,大約十數丈見方。四周牆壁挂着幾盞點燃的萬年燈,昏黃燈光,仍可照射到偌大廳堂每一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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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團,桌椅,家具齊全。廳堂盡端,是一座平臺,這時布幔垂遮,掩去了裏面的一切。三人眼見廳堂寂然無聲,不見另外人物動靜,不禁雙眉輕皺。
古蘭香輕輕嘆息了一聲,道:“自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就看這間廳堂,已可猜想到缺手書生,乃是位頂天立地英雄豪傑,他隐居在這深山僻野,定是在從事武林大業。”
姚秋寒接聲說道:“在我初會他時,便覺得此人與衆不同。眼下看來,缺手書生果真是一位蟄伏神龍。不過,他今日……”
說到這裏,三人緩步走過廳堂中央,突然地發現地板上印着鮮紅刺目的血跡,一直延伸至布幔平臺。
古蘭香等三人已經心裏明白,那布幔之後平臺之上,藏着一件血淋淋的殘酷景象。缺手書生到底殺了誰?這是三人急欲知道的事情。所以,雖然他們很不願目睹血腥影象,但仍然舉步走去。
掀開一角布幔,順着地上血跡看去,場面好不凄慘,好不觸日驚心。那是一座四丈見方的神壇平臺,上面橫七豎八躺滿三四具屍體,腹裂腸流,肝腦塗地,斷臂殘肢,血腥刺鼻,充滿每一寸空氣。
由這些死者身上看來,這場屠殺,可謂太慘酷,太凄慘了。尤其神壇方桌上躺着一個白衣書生,死狀更加慘酷,整個軀體無一完膚,四肢被截,就是由頭心至下陰,像是被人一刀泰山壓頂,劈裂開來。
這時神壇上香煙袅袅。半截蠟燭,搖曳發出枯黃光線,映射到正中一塊枯黃色的綢布,書寫着四個金漆大字:
“反清複明。”
神壇除了供奉着這塊枯黃綢布之外,另外四支大柱,龍飛蛇舞,鐵鈎銀筆,書寫着兩幅對聯:
“揭地掀天為事業,翻江倒海作文章,藏龍九重驚滅子,辭天一劍複江山。”
這四句對聯,看得古蘭香、岳雲鳳、姚秋寒三人不禁駭然一驚,心道:“這人口氣好大啊!他是誰?會是缺手書生嗎?那麽他是明末……”
想到這裏,古蘭香倏地輕啊了一聲,脫口說道:“翻天一劍複江山,這句聯子,好象隐藏着一個名字,‘翻天一劍’這個外號,我好象聽聞過。”
岳雲鳳接聲說道:“這四句對聯,充滿造反的意旨,這樣看來,缺手書生真是明朝遺臣,而正在積極做反清複明的大事業。”
姚秋寒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清人入主中原時日已久,根基已固。‘反清複明’,談何容易。不過,缺手書生若真是明朝遺臣志士,他那種忠心耿耿的精神,實在令人可敬可佩。”
原來這時候清兵入關,侵占中原,已有四十七年。康熙帝在位,國泰民安,根深蒂固,顯然大勢已定,所以姚秋寒未免有種失望的感嘆。
古蘭香本來正自垂首沉思,聞言擡眼看了姚秋寒一眼,輕然說道:“我想起來了,在江湖武林中,的确有過一位翻天一劍”。
岳雲鳳問道:“姊姊,那麽缺手書生會不會是翻天一劍?”
古蘭香點頭道:“不錯,他便是翻天一劍武林前輩……”
她微然頓了一頓,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在我童年的時候某一天,家父修練上乘劍法完畢後,我向家父說:天下武林中,還有誰的劍術,能夠比拟爹。家父笑了一笑答道:天下武林劍術名家,雖然多若晨星,但為父的,還可自傲,排列名第二名。”
古蘭香說到這裏,輕輕嬌笑一聲,接道:“當時我父親正值壯年,手中劍所向無敵,養成一種孤傲自大心理。但是我聽父親說他劍術屈居第二名,不禁感到驚異,追問誰的劍術天下第一。”
岳雲風急急問道:“古伯伯說出誰是武林第一劍呢?”
古蘭香笑道:“鳳妹,你急什麽呢?其實武林第一劍這個尊號,在沒有正式比較之後,誰敢自稱第一劍。當時天下武林,精于劍術者,推稱:中原七劍,以及令尊和家父,可是他們也不能說:第一劍。”
姚秋寒皺着眉問道:“此話怎麽解釋?”
古蘭香道:“據武林間傳說:騰波斬蛟姚岚也是劍術名手,南宮玉堃、楊妃姬亦皆是精通劍法,試想那武林第一劍尊號,屬準?”
岳雲鳳道:“姊姊,聽你說來,古伯伯所說的第一劍,大概是姚岚大俠了吧?”
古蘭香搖頭道;“不是。”
姚秋寒冷冷道:“不是姚岚,天下間還有何人堪稱第一劍?”
古蘭香道:“家父心目中的第一劍,即是翻天一劍……”
姚秋寒和岳雲鳳聽得心中駭然,雖然他們皆知道缺手書生是位武林隐俠高人,卻沒有想像到他的武功,會高過于古蘭香的父親滄海魔簫古虛飄。
古蘭香長長的浩嘆了一聲,繼續說道:“于是家父便對我敘述翻天一劍的來歷,以及他被家父公認第一劍的經過……。那是二十年前一個夜晚,家父受聘于康熙皇帝侍衛長,率領內宮三十六衛士,正做巡回時候,突然皇宮禁城,出現了一位蒙面劍客,單人獨劍,殺傷外宮三十六衛土,直沖內宮……。”
岳雲鳳問道:“那蒙面劍客,大概就是翻天一劍吧?”
古蘭香傲然點點頭沒有答話,岳雲鳳又問道:“那麽令尊就這樣遇上他了吧?”
古蘭香嘆聲說道:“當經過一番殘殺、搏鬥,家父手下內宮三十六衛士,竟然也全部喪命蒙面劍客手下……。可是,蒙面劍客也受了致命創傷多處,左手也被砍斷,精疲力倦……”
岳雲鳳很快的問道:“古伯伯當時有沒有再跟他動手?”
古蘭香搖頭說道:“沒有……那時蒙面劍客對家父,已知難再支持下去了,他竟然抛棄手中劍,厲聲長笑數聲,叫我家父下手臂死他。”
岳雲鳳道:“古伯伯絕對不會砍殺手無寸鐵的人。”
古蘭香道:“不錯,家父并沒有殺他,反而幫助他脫逃。”
那始終沉默不語的姚秋寒,突然出聲贊道:“令尊作得很對,這種行徑,才算是武林英雄豪傑。”
古蘭香深深嘆息一聲,道:“家父放走了蒙面客,卻害死了我母親。”岳雲鳳道:“此話怎說?”
古蘭香道:“康熙帝得知家父背叛,如何肯放過咱們?
……”
“唉!”驀聽姚秋寒長長嘆息一聲,道:“蘭香姊姊,這事情不可怪那蒙面刺客。”
古蘭香搖頭笑道:“不會的,家母之死,完全怪家父做了清廷的鷹犬。蒙面刺客乃是一位忠心耿耿的明朝志士,其行為令人可敬可佩,只是妾女心中,乃為家父之投效皇宮事情,感到慚愧。”
岳雲鳳問道:“姊姊,那你怎麽知道蒙面刺客即是翻天一劍呢?”
古蘭香道:“蒙面刺客當夜,雖然未能達到刺殺康熙的願望,但他劈殺皇宮內外七十二位武林高手,卻聲震江湖,域懾朝廷。也使康熙帝龍心大怒,派出偵騎,擒捉翻天一劍,以及我們父女……”
古蘭香說到這裏,倏地外面劃過一聲尖厲的怪嘯聲,打斷了她下面語音。
姚秋寒臉色一變,說道:“缺手書生曾經說過這地方将要發生一場殺劫,難道他的敵人,就是清廷的鷹犬爪牙?”
語畢,外面疾傳而過數聲的慘叫,午夜驚心。
古蘭香道:“缺手書生已經和敵人動起手了。”
岳雲鳳道:“咱們是不是要幫助他。”
姚秋寒道:“缺手書牛既然是忠臣之後,咱們身為草莽武夫,也該辨清忠義,協助忠良……”
說列這裏,外面又搖曳起幾聲怪笑:
“站住,擅入者死!”
外面傳出缺手書生一陣叱喝,緊接着,三聲狼嗥厲叫。
很明顯的,外面三人已經全部被缺手書生殺死。
姚秋寒和古蘭香、岳雲鳳不敢怠慢,很快的向外面奔出。淡淡星月光下,只見缺手書生獨臂握着一柄精光躍目的短劍,滿面殺機凜凜,回頭一見姚秋寒等三人,苦笑一聲說道:
“你等三人,大概已知我來歷,地下廳堂中死者,皆是我的親信衛土。那穿白衣的,是我的徒弟,他們追随我數十年,專事幹着反清複明大基業,這次因為背叛了我洩漏出各基地秘密,逼使我展開屠殺!因為我若不将他們全部殺戮,将會枉害到成千成萬的反清複明志士生命……。”
缺手書生這番活,雖然未盡詳細,但姚秋寒等三人已經知道缺手書生殺戮那些親信,乃是害怕他們洩露出全國各地,從事反清複明的根據地。雖然那些親信之中,并非全部背叛者,但為顧全大局,不得不忍心殺之滅口。所以當缺手書生殺了他們之後,心中非常激動、悲痛。
這時又聽到缺手書生急急說道:“今天清廷鷹犬,高手輩出,欲擒我而後快。你等三人從速離開,免得被卷入這場是非漩渦中。”
姚秋寒突然仰首一聲豪壯長笑,道:“老前輩,我等乃是黃帝子孫,今日大明江山淪落,豈能不知……”
說到這裏,只聽得一陣怪笑,緊接傳來。這笑聲初起時,似在幾間屋外,倏忽便到了面前,端的是聲到人到,快速無比。場中衆人不由得心中一凜。只見那黑影一溜煙的停在三丈外,怪聲長笑道:“好一個‘翻天一劍’,啊,竟将我的手下殺得一個不剩,無怪康熙皇上重金聘我,非殺死你不可。”
淡月疏星之下,隐約看到那黑影是個瘦長的漢子,面頰深陷,雙睛如火,頭發似一蓬亂革,猙獰怕人。
缺手書生此時臉上神情肅穆,沉聲說道:“師叔,徒侄早知康熙皇帝會請你老人家出山,今夜師叔果然駕臨,徒侄只有不自量力迎戰了。”
那怪客倏地将手掌舉起,在缺手書生面前一晃,只見紅光閃動,他的手掌鮮紅如血。然後怪客低沉的幹笑二聲,道:
“你看師叔練成了什麽武功?”
這句話,聽得使缺手書生臉色驟變,蒼白無有血色。過了良久,才聽他長聲嘆道:“萬沒想到師叔已練成世間無匹的歹毒陰功,‘霹靂紅’。”
缺手書生語音之中,鬥志懊喪,那似乎說:他已經敗在怪客的手下,沒有半點勁力再掙紮。怪客已自居勝利者,得意的長笑數聲後,說道:
“龍重九,你既然深知‘霹靂紅’的厲害,就該乖乖放下武器,跟我去向康熙皇帝請罪……”
缺手書生似乎沒有聽聞到他的語音,雙眼無神,仰首望着蒼雲天空愕着,臉上也一片木然。岳雲鳳突然低聲對古蘭香說道:“姊姊,那霹靂紅真的很厲害嗎?”
古蘭香道:“我不明了這武功的霸道威力,但單看龍老前輩凝重的神情,那武功定然犀利無比了。”
驀地聽到姚秋寒以傳音入密語音,說道:“在下認識那種武功,乃是武學陰功中,一種最具淩厲、歹毒的絕技淬煉成功的‘霹靂紅’,一掌劈掃出去,滿天紅霞,風聲如雷,勁力擊處,能使生物草木變成焦土,端的厲害無比。”
古蘭香和岳雲鳳聽到姚秋寒簡述‘霹靂紅’武功,心中驚駭不已,岳雲鳳睜着雙眼,脫口問道:“真有那般厲害嗎?”
古蘭香卻問道:“你由何處得知的?”
姚秋寒仍然以傳音入密聲音,說道:“是一部絕古奇書上記載的,絕對不會假,你等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怪客似乎為缺手書生沉默的舉止,等得不耐煩了。輕吼一聲喝道:“龍重九,你還不速作決定嗎?”
倏地,急聞缺手書生仰首一聲龍吟長笑,笑聲悲壯激昂,音震九霄,顯示功力極端深厚。
這驚人的長笑,使群豪為之心震,皆知他的功力,絲豪不弱于自己。怪客臉上一變,尖聲喝道:“龍重九,你不要賣弄獅子吼,那種雕蟲小技豈能吓着我,眼下限你半刻考慮,否則格殺勿淪。”
缺手書生在怪客尖喝聲中,已經停住笑聲,他淡淡的說道:“師叔,你今日駕臨,并非奉命殺我,而是前來追我。”
怪客聞言倏地發出一聲奸笑道:“不錯,老朽如何能忍心傷害侄兒,其實康熙皇帝也沒下令,非置你于死地不行,只要龍徒侄能夠解散叛逆組織,跟師叔上京,康熙皇帝定然派你出任一職大官,享受皇廷薪祿,極盡一世榮華富貴。”
缺手書生見他滔滔不絕的說着,心中絲毫無動于衷,冷冷說道:“龍重九在世一天,誓非恢複大明江山不可。明朝志士,頭可抛,血可流,絕不貪生怕死。師叔乃是大明之後,今日不知亡國之痛,而且更加為虎作伥,屠殺忠良,龍重九已和你誓不兩言……”
怪客氣得尖聲怪笑,道:“好啊!你這小于,竟然膽敢教訓起我來了,哼哼……好小子,我告訴你,當今滿清進局中原,已經數十年之久,禍亂已平,烽火早熄,國基安定。
試想你一個龍重九還有多大作為興風作浪。”
缺手書生沉聲說道:“我之力量,雖然未能恢複大明江山,但有生之日,卻能促使你們食不能安,睡不能寧。”
怪客大怒道:“孽徒,你真是尋死!”
倏地,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缺手書生摟頭一抓。缺手書生早有防備,那己斷的左手長袖,虛飄飄一揮,向怪客的手掌一卷,立即避開。這一手是‘流雲飛袖’的絕招,暗藏內功,俊巧非常。
只聽怪客冷笑道:“好呀!就憑胡老頭傳你這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就居然敢與我動手動腳了?”
說話中,怪客手掌一翻,從雙袖翻卷之中騰了出來。缺手書生的身法已快,但怪客的身法更快,竟如閃電般的一閃即到,在相距丈許之處出掌,招數剛展,掌鋒便拍到缺手書生胸前。缺手書生此刻雖然右手握劍,卻一直不用一招半式,騰挪閃避,不敢被他的掌鋒沾上,好不容易閃避了六七招。
驀地,突見缺手書生跣出圈外,右手橫劍說道:“翻天一劍,劍出見血,師侄奉勸師叔趕緊安身以退。”
缺手書生說這句話,滿面殺氣,威風凜凜,高傲孤冷,一派懾人的氣魄。在場的姚秋寒、古蘭香和岳雲鳳,亦都為他氣派所懾。
怪客似乎也被這氣焰懾住了,他怔愕了一下,突然厲聲一笑,罵道:“好小子,你這種貌相能吓着別人,難道我哭天愁還怕你嗎?”
“哭天愁”三字出口,姚秋寒和古蘭香同時大吃一驚,他們曾經聽人談過四五十年前的江湖武林裏,盛傳一句話“鬼哭神驚”,其實這句話之中,是代表了四位絕世奇人名號。
“鬼”字,即是孤星會上代會主——鬼谷子。亦是姚岚和南宮玉堃的師父。“哭”字,沒想到竟是這位相貌不揚的怪客——哭天愁。聽說哭天愁一位同門師兄,也排列到“鬼哭神驚”,四大奇人之一,這樣說來,缺手書生也許就是“神先敬”的傳徒了。
缺手書生面罩寒霜,冷冷道:“師叔雖然練成‘霹靂紅’神功,不見得能敵得住我手上這柄劍,我勸師叔再作深思考慮。”
哭天愁大怒道:“本座當今被封清朝大國師,武林蓋天下,豈容你小子這般輕視,不要走,看掌!”
一聲大喝,忽見眼前紅影閃動,哭天愁通紅如血的手掌已拍到眼前,出招如電,掌勢飄忽。這也還罷了,最駭人的是,他掌挾勁風,熱氣呼呼的,竟似鼓風爐中噴出的一股熱風,熱氣遠迫三丈開外。
猛地,突見姚秋寒伸手由肩後撤出那柄無名飛龍劍,轉頭對古蘭香、岳雲鳳說道:
“‘霹靂紅神功掌’已經發動,你們兩位快退出勁風圖外,我過去助龍老前輩一臂之力。”
在這剎那的頃刻,哭天愁已連續攻出三掌,奇怪的,缺手書生短劍在手,卻沒出半招,腳施‘風點落花’身法,連閃三招。
他眼見姚秋寒拔劍過來,不禁急得連聲大叫道:“姚壯士,施不得,快快退後,敵人不是普通武林高手……”
哭天愁不容他有說話的空隙,掌式又如電拍到。
姚秋寒提劍疾走過來,朗聲說道:“老前輩,我知他乃是‘鬼哭神驚’四大奇人之一。
你放心,我能夠接下他二三十招……。”
哭天愁似乎對姚秋寒說出能接他三十怊,感到非常盛怒。尖聲怪笑一聲,喝道:“老朽數十年不出山,黃精都變成了妖怪。好小子,你先接我一招到鬼門關向閩羅王去報到。”
一道紅光挾帶着一股熱焰,疾向姚秋寒劈去。
姚秋寒喝聲道:“不見得。”
他身子詭異的連閃二下,哭天愁一招落空。只見姚秋寒一個翻身,手中無名飛龍劍一指,一道寒光,挾着刺骨的寒氣,登時射到哭天愁的面門。這時,姚秋寒手中那柄無名飛龍劍,當今發揮了神妙無比功效,它在哭天愁火熱掌風中,特別産生一種冷氣,好像劍身中就潛藏着一股寒泉冷氣,無窮無盡,克制哭天愁焚熱的掌風。
哭天愁吓了一跳,雙掌齊出,叫道:“小子,你将劍借我看看!”
缺手書生眼見姚秋寒加入戰圈,急得跳腳道:“姚壯士快退出,我正在運聚功力,欲作孤注一擲,接他霹靂紅神功掌,你這樣陡害我不能施展,移時咱們都要傷在他手下。”
姚秋寒乃是初生之犢不怕虎,寶劍揮動,絕招突出,劍光打閃,有攻有守,倏忽之間,鬥了十餘招。哭天愁熱風,姚秋寒冷氣。熱風冷氣互相抵消,雙方各自無事。
姚秋寒一面接招,一面朗聲說道:“龍老前輩絕世劍學,雖然能夠傷他,但老前輩亦要受創他霹靂紅神功掌下而兩敗俱傷。今日我跟老前輩聯手抗敵,則能安然無恙,老前輩不要顧忌了,快作準備雷霆萬鈞一擊。”
談話聲中,姚秋寒如生龍活虎一般,又跟哭天愁鬥了十餘招。哭天愁似乎沒有料想到姚秋寒功力那般深厚,他像似初逢勁敵,精神陡振,哈哈怪笑道:
“妙極了,妙極了!我正熱得難受,難為你那柄劍替我解涼。”
自從姚秋寒和哭天愁交上乎,缺手書生就伫立原地不動,但他手中短劍,和那雙眼睛,始終跟着兩人移動,顯然他已運出全身功力,正要作淩厲的一擊,挽救姚秋寒敗下來。
姚秋寒由鼻孔中輕哼一聲,道:“你不要說風涼話,先接我玄天七劍試試!”
話聲中,姚秋寒劍勢有如驚濤骸浪,連番猛卷,指東劃西,指南打北,奇詭無比,奧妙絕倫。這七劍,雖然不能構成對哭天愁傷害,确也夠他閃避移讓。古蘭香和岳雲鳳。此時也各自凝神提氣,一瞬不眨,注定戰場。她們雖然都知姚秋寒功力極高,但因哭天愁的來頭太大,心中未免暗暗擔心。
姚秋寒七劍快攻過後,厲嘯一聲,劍勢又變,一劍快過一劍,似乎較先前更淩厲無比。
哭天愁被他一陣強攻,也暗自将掌力熱風逐漸加強,兩支腳好像釘牢在地上一般。姚秋寒的劍法,雖然絕世無匹,也難傷到哭天愁一根毫發,更無法逼退他半步。
激戰中,突聽哭天愁叫道:“小娃兒,你能接到我五十招以上,後輩之中,算你第一人了。你是何人?師傅是誰?”
姚秋寒冷冷一笑道:“看你修煉到今日,亦非容易,我勸你還是快快滾開,休再介入江湖是非之中,不然将會落得身敗名裂。”哭天愁喝道:“臭小于不知好壞,祖師爺有意饒你性命,你卻敢與我頂撞,這注定該你要死在我掌下。”
倏地,他招式一變,掌勢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轉守為攻。
姚秋寒感到他掌力越來越為沉重,雖然還能應付,額頭卻已微微沁出汗水。
岳雲鳳看到這種情形,擔心的說道:“蘭香姊姊,姚相公似乎已處于下風,咱們趕快準備接援他。”
說罷,岳雲鳳以劍作勢,欲要加入戰圈,猛聽缺手書生喝道:
“這魔頭的掌力,觸人立死,兩位切勿犯險,我自有方法應付他……”
語音剛落,突聽姚秋寒仰首一聲龍吟長嘯,身若懸空游龍躍起,禦劍疾射哭天愁。這招劍式,正是飛龍劍術中的第二式“龍蟠入雲”,哭天愁看到劍式一出,似乎已知厲害,但見光芒四射,鋒利的劍尖,快若飄風,已射到眼前數寸,他鎮靜不亂,猛地雙指一彈,對準長劍彈去。這一招實是使得險到極點,要是哭天愁出指一彈,若有毫厘之差,手指就要被劍鋒削去。其實,哪裏知道哭天愁就是這一招,方才能夠破解姚秋寒這式‘龍蟠入雲’劍式,不然普天之下,任何一招武功,都難敵得住。但聽“嗡!”的一聲清吟虎嘯,姚秋寒手中無名飛龍劍被彈個正着。
就在此時,哭天愁也施出了致命的招式,反手一掌擊出了他性命交修的“霹靂紅神功掌”,只見紅光一閃,雷聲響動,大地變成一片紅霞烈焰,聲勢驚人,如同天地将要淪陷一般。
古蘭香和岳雲鳳,事先都聽到姚秋寒簡述過“霹靂紅神功掌”的霸道威力,二人驚急大叫一聲:
“相公,寒弟……”
雙雙駕劍躍了出去!可是,一道極沉的勁力,帶着一股奇熱無比裂焰,阻凝住了二女前沖之勢,接着聽到缺手書生喝聲道:
“速退!人多不能挽救大局……”
顯然那道無形勁力,乃是缺手書生引發,那股熱流,卻是“霹靂紅神功掌”奇異的火力,二女遭受這種阻力,無法擅越雷池一步。
驀在此時,缺手書生身劍合一,矯若游龍射了出去。接着,聽到姚秋寒的驚叫,“老前輩!”
以及響起複雜混亂的悶哼聲,劍嘯聲,雷鳴聲。
這些動作音響,幾乎同是在一瞬間發生,令人無法分出先後。—切變化過後,紅霞烈焰消逝,劍虹突斂,場中一下變為寂靜,蒙蒙星月光下,站着三個人,他們是采取着三角形。
姚秋寒雙手捧劍,抱守中元,雙目平視,面目沒有一絲憂慮、歡樂、哀傷……等七情六欲色彩。
缺手書生伫立在西北方角,獨臂抓劍如弓,狀似欲刺,滿面肅穆,一派莊嚴神色。
哭天愁則遠立在東南角,毛發蓬亂,雙睛血絲滿布暴出兇惡,殘戾之光。
三個人由外表看去,他們剛才一陣電光石火的動亂接觸,顯然都沒有受到創傷。
古蘭香和岳雲鳳心中稍安,但心中感到一絲疑慮,為何三個人剛才都沒有損傷,因那種氣勢,可以說會造成兩敗俱傷的境界,怎麽大家會安然無恙呢?驚險萬端的一瞬,已經過去了。但這次三人造成的緊張情勢,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二女都知道眼下三人,正各自運凝功力,欲作最後一次交接,這次接觸将是三人生滅存亡的關鍵。于是,二女在這種情況下,不禁各自握緊了手中長劍,一步一步移抄向哭天愁後方,準備策應缺手書生和姚秋寒合擊哭天愁。
場面随着時間長久,愈來愈緊迫、恐怖!驀地兩女發現四周傳來一陣步履聲,二女芳心各自一震,暗忖:
“糟了!敵人援軍己到!”
果然在前北方花園中,出現了七八條人影,接着四面八方湧來六七十人影,團團包抄住了這片空廣的院落。奇怪的這些人出現之後,就停身在十餘丈開外,似乎在袖手旁觀,沒有産生任何動靜。這情況,使兩女難以分辯敵友。要知道這些人有可能是哭天愁的爪牙,亦有可能是缺手書生的部下。古蘭香和岳雲鳳,本來是包抄哭天愁的後方,這時不得不改為護守在姚秋寒和缺手書生的後方。
可是,過了不久時間,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這次人數之多,幾乎超過了先前的二倍,只見人影幢幢,響起有節奏的步履,卻不聞一絲人語聲。最後,第二批過來的人,停住在第一批來人的七丈外圈。而第一批過來的人,本是面對場中,這時卻各自轉身面對第二批來人。
由這些情形看來,二批人,乃是站在敵對身份,不是同一道上的人。姚秋寒、哭天愁、缺手書生三個人,對于四面八方一舉一動,都知道得非常清楚。可是眼前大敵,卻不能使他們松馳一下,只有保持原狀。
就在這時候,遙遠遙遠的地方,傳來一縷尾音奇長的喊聲,道:
“摩勒親王駕到……”
一字一句,聲音尖銳奇長,在這寂靜的夜空,音傳老遠,悠悠不絕,使人微生出一絲毛骨悚然之感。“摩勒親王”,四字在古蘭香和岳雲鳳、姚秋寒三個人聽來,感到新奇、莫名。
但缺手書生卻臉上一陣變化、激動。
哭天愁就不同了,他那兇暴神色,略微露出一絲歡愉之色。倏地,他猛然向後疾退了四步。哭天愁一退,姚秋寒和缺手書生也沒作進擊,仍然保持原狀。
哭天愁退下之後嘿嘿幹笑二聲,說道:“摩勒親王一到,千軍萬馬随時而至。龍重九,目前你等已被重重包圍了,我看你還有什麽作為。”
三人僵持的困境,已在一方自動退卻而解除了。缺手書生臉上很快露出一絲憂愁神色。
驀地,場中響起一陣雄壯的呼喝,道:“壯士熱血流不盡,英勇壯烈把頭抛……殺!”
第一個“殺”字剛出口。猛地聽到缺手書生一聲大喝,道:
“且慢!”
聲音驚天動地,洪亮震耳,壓過那豪壯的呼喝。那在最內圍的七八十條漢子,本來各自欲解腰間佩刀,猛聽到缺手書生喝聲,各人都停止下來。姚秋寒等見到這情形,已知內圈的一批人,乃是反清複明的志士。
缺手書生喝聲過後,接道:“在我尚未發號施令之前,鬥士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語音剛落,三聲銅鑼大響,一頂官轎由八個軍士擡着,健步如飛,由蒙蒙月色裏現了出來。接着,三十六位身着清朝軍裝,手持長矛的軍土護衛着兩翼,鴉雀無聲的很快走進場中。
官轎剛剛停定,哭天愁已經很快迎接了過去,笑道:“摩勒親王大駕光臨的正是時候,哭天愁未能遠迎,尚請恕罪。”
官轎前轅,珠廉無遮。雖然轎已停在數丈開外,但姚秋寒等人,仍然無法看見轎內的親王。
此時轎中傳出一縷清朗語音,道:“大國師辛苦了,請退下稍休息片刻。”
哭天愁嘿嘿笑道:“對付幾個後輩小子,老朽不必化費多大精力,只要親王下令,老夫便可即時施下辣手。”
轎中摩勒親王,淡淡的說道:“康熙皇兄已出聖旨,欽犯可捉不可殺,準敢擅自行動,本親王判以藐視軍法處治,先斬後奏。”
哭天愁對于這位親王,似乎有幾分忌憚。喏喏稱是,退出一側。
姚秋寒等人看在眼內,心中莫名其妙。哭天愁這樣一位絕世魔頭,怎麽攝服于他呢?由此可見,這位摩勘親王定然非常厲害,他們轉首側顧缺手書生,只見他神色凝重,不知在考慮什麽?
這時候,但聽轎中摩勒親王,緩緩說道:“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