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岳姑娘,我有一事相告。”
岳雲鳳道:“什麽事?”
姚秋寒道:“今夜有人要盜竊令尊屍體。”
岳雲鳳吃驚道:“什麽?誰要盜屍體?盜屍體幹什麽?”
姚秋寒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在下聽錯了也不一定,不過姑娘還是要防備一下。”語至此處,“姚秋寒若是不死,咱們後會有期。”
說着,姚秋寒轉身欲去,猛聽岳雲鳳叫道:“姚相公慢走一步,我有一物奉送。”
姚秋寒回頭,見岳雲鳳由香肩上掣出一柄寶劍,玉手捧劍,緩緩走到姚秋寒眼前,臉上挂着凄涼的微笑,說道:“家父去世,遺留一劍。此劍無名,據傳是一位武林前輩奇人所鑄,運用五綱精英百斤,配合緬鐵綱母,費時十年,方鑄成此劍。家父雖然劍術超絕天下,享譽滄海一劍之名,但他老人家雖得此劍,從不敢妄用一次,收藏堡中,變成古董玩器。今日家父之故,我本想以此劍陪葬,但生恐暴珍天物良劍,于是以此劍相贈。姚相公昨夜搏殺地獄十二鬼,劍術奇絕,名劍遇主,武林生輝,尚望相公笑納。”
姚秋寒聽完話搖頭苦笑道:“在下一介武夫,何德何能敢佩此劍,再之,我可能已經不久人世……”
岳雲鳳吃驚道:“什麽?相公不是說殘傷已好?”
姚秋寒不知怎樣,雙眸一經和岳雲鳳美目接觸,見她眉目流露出一縷深情關注,竟然不敢對她說出自己中了鶴頂紅香毒之事。
岳雲鳳見姚秋寒久久不語,知他推卻不敢領受寶劍,于是嬌聲說道:“姚相公,自古英雄珍惜寶劍,有如第二生命,但是小女子實在無能運用此寶劍,妄用圖招殺身之禍。
況且岳雲鳳贈劍,意深情長,如果相公不接受,我就此劍沉落江心,免得使武林至寶,落到壞人手中,多造無辜死孽。”
姚秋寒聽她說到:“況且岳雲風贈劍,意深情長……”
這句話時,她嬌容發暈,星目含情,不禁心頭一動,雙手接劍答道:“姑娘恩賜情深,姚秋寒不敢再拒,今後我若是萬一不死,當仗利劍學成令尊傳授了我的‘飛龍劍術’,定除群魔妖孽。”
岳雲鳳聞言驚異問道:“怎麽?家父曾經傳授你劍術?”
姚秋寒點頭道:“令尊臨終之時,将他窮盡畢生所學創出的一招飛龍劍法,一招三式,傳授在下。令尊說唯此招劍術,方能克制楊妃姬武功。”
Advertisement
“當今此劍,既然無名,在下鬥膽取名為‘無名飛龍劍’。”
說完話,手按彈簧,“嚓”的一聲,寶劍出鞘,一道白光,明如秋水,映着陽光生輝刺目,冷氣逼人。
姚秋寒左手彈劍,劍作一片龍吟,袅袅繞耳,良久不絕。名劍在手,姚秋寒肅然玉面,英風逼人,眉中隐透煞氣。
岳雲鳳嬌聲說道:“‘無名飛龍劍’,如此響亮的名字。
日後姚相公仗劍叱咤風雲,傲嘯江湖,家父雖在九泉之下,亦能含笑暝目了。”
姚秋寒還劍入鞘,背在肩上,說道:“岳姑娘此劍已命名,但在下尚未悟透令尊所傳那招劍法,現在我要尋一處領悟劍招,我就此告辭了。”
說罷,姚秋寒拱手,飛身上了街道屋脊,晃似一道輕煙,急馳而去。
岳雲鳳眼望着姚秋寒沒了影兒,還在呆呆出神,驀地聞聽一聲嘆息,幽幽傳了過來,叫道:“雲鳳妹妹,他的武功真出乎人意料之外。”
岳雲鳳聞聲望去,只見一家院落牆內,走出一個美麗絕倫,體态豐滿的成熟少婦。岳雲鳳吃驚道:“蘭香姊姊,你來多久了。”
這華麗少婦不是別人,正是新任武林盟主古蘭香。
“鳳妹,我向你說過此鎮早已潛滿妖魔鬼怪,你怎麽可以獨自出來。剛才你偷偷出來時姊姊就随你身後。”
古蘭香說着,人已走到岳雲鳳面前。
岳雲鳳突然撲在古蘭香懷中,凄聲說道:“蘭香姊姊,那麽姚相公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他絕對不是叛徒。”
古蘭香雙手扶住岳雲鳳香肩,凄中泛出一股威嚴肅穆之氣,說道:“鳳妹妹,他雖然不是弑師叛徒,但他跟兇手好象很熟,不然他為什麽不向妹妹說出毒害岳伯伯的人,以及替伯伯報仇。唉……”
說到此處她幽幽嘆了一聲,接道:“此人武功非常奇別,內力深厚驚人,今日妹妹以那柄寶劍相贈他,萬一他是壞人,不知多少武林高手要喪命他劍下了。”
岳雲鳳聞言嬌軀一陣顫抖,道:“蘭香姊姊你認為她是壞人嗎?”
古蘭香嘆道:“但願不會如此。鳳妹,不要想得那麽多了,咱們快回酒樓保護令尊遺體,剛才他不是說過有人要盜屍,大概姊姊的推測不錯吧!若是不錯的話,日落之後,鎮集中定會出現鬼魂魅魑……”
說着話,她手扶着岳雲鳳向西南街道行去。
且說姚秋寒快逾閃電,捷若靈猿,飛奔過數條街道屋脊。
鎮中依舊一片冷清,凄涼不見半個人影。
姚秋寒擡頭望了一下天色,申牌時分未過,距離神秘青衣人相約決鬥還有個把時辰,但他卻展開輕功先來到鎮西入口。
只見鎮西入口,柳林蔭葫,江水滔滔,地處僻靜,驀地一擡頭,姚秋寒看見左面靠近江岸一所荒廢果園。
姚秋寒心想:這座小果園無人,自己不妨利用這段時間,領悟一下那招飛龍劍,順便暗中監視青衣人行動。
念頭一動,他縱身飛入這座樹林,走到一株大龍眼樹下,栖背而坐,腦海裏迅速浮起岳坤玄講授的那招劍訣:“龍伏池中,不成龍,形龍必出,龍出池中,先擺頭後擺尾,頭動、尾劍乘隙而入!龍尾擺後,體蟠方能騰空入雲……随即邀游雲海,無物無我,入海騰雲,随心所欲……”
這段劍訣字句,極為簡單,看去每人皆能領悟字意,但是經過姚秋寒誦念五遍之後,突然心頭一驚,發現那簡單字句中,含着極為深奧博大意境。
“龍伏池中,不成龍,形龍必出。”這句意思,當然說:龍在池中,靜伏不動,就永遠無法形龍,如同英才埋沒深山,璞玉不見名匠雕磨,若是形龍的話,必然要脫出池中,飛騰入空。
但這句話,若引伸到劍術武功上,就是說“一劍在手,抱守中元,不作進擊,那就永遠無法傷敵制勝,若要傷敵必出劍。
姚秋寒思考了幾遍,倏地又想到:“形龍必出”一句,這般解釋還欠完全,可能其意更深。
一次複一次的領悟、推研,姚秋寒漸漸有了心得。
驀然他拔劍在手,連鞘抱手中元,以面前果樹作敵,雙目平視,漸漸……他心神已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風吹枝葉顫動,姚秋寒目光就随着枝葉而動。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霍地一聲龍吟,姚秋寒手中劍已出鞘,白虹電閃,嗡的一聲,劍鋒已疾如箭發挑了出去。
接着,他身若飛龍穿空,飛射而起,劍光連閃三閃之後,一道疾虹直射三丈開外一株桃樹,然後身軀落地劍光收斂,依舊在鞘中,雙手抱劍,固守中元,心神集中。
這些動作在筆者寫來,象似很慢。其實他自從寶劍出鞘飛身落地,連貫幾個動作,快得有如電光石火一剎那。
突然一陣呼嘯吹過樹梢,嘩啦嘩啦!樹倒落葉聲響大作。
三丈開外一株桃樹,迎風倒下來,面前一株龍眼樹飄落一支兒臂粗細分枝,另外主杆上紛紛落下十數青翠葉子。
姚秋寒首先拾起面前臂粗細分枝,斷口平滑有如石磨,千數片落葉,齊齊從中而斷,整齊得有如刀切。
他在走到三丈外那株桃樹,只見整株樹幹,被截為七節。
這下姚秋寒喜上眉梢,猛地縱聲長嘯,聲若龍吟,直沖霄漢,這聲長嘯,是何等豪壯!
落日西沉,歸鳥飛鳴,已是入暮時分。
一抹晚霞,将大地換上了一片金黃色。
姚秋寒精神煥發,緩緩走出果樹林,直向鎮西入口走來。擡頭望去,姚秋寒心頭不禁一震,叫道:“果然來了!”
但見鎮外西邊官道上,落日餘晖,映着一條修長人影,向這邊緩緩行來。
在這剎那,姚秋寒腦海裏浮起青衣人那張宇條字句:
“落日餘晖,鎮西入口決生死。”
他如果不是曾經相識的人,字句間,為何寫得這般冷煞、堅決呢?扪心自問,在狀元樓裏也沒得罪他呀。
但姚秋寒怎樣想,也想不出那青衣人,是自己見過的人。
影子愈來愈近,一會兒已到十丈開外,果然是身着青衣,姚秋寒這時有些心跳不安,并非怕他,而是這種不平常氣氛的驚恐。
浙漸的,姚秋寒可以看清他的身材面容;猛地,他站在三丈開外。
他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男子,青衫福履,劍眉朗目,豐神俊秀,文雅潇灑,看上去一派書生氣度。但二目中神光炯炯尤如兩道冷電,隐隐透着殺機。姚秋寒見了,身軀一陣顫抖,驚聲叫道:“是楊兄,楊廣如兄!”
這青年男子,乃是姚秋寒平生知己,中原七劍之首,九宮魔劍郁雲清唯一弟子——楊廣如。
姚秋寒這時心中無比激動,中原七劍在九宮山秘傳授弟子秘技,七劍随帶五十餘弟子,全部被人暗害喪命。
唯有姚秋寒獨存,致使仙谷神醫皇甫珠玑等在廬山煉丹,力圖挽救七劍和姚秋寒性命……
但今日九宮山劫後餘生者,并不只姚秋寒一人,九宮劍愛徒楊廣如,也活生生的在人世間。
這一下姚秋寒心中熱血沸騰,如此說來,殘害中原七劍等人的兇手,卻是自己好友——
楊廣如了。
“哼哼哼……”一陣陰寒哼聲,由楊廣如的鼻孔中發了出來,冷冷答道:“不錯,姚兄,我是楊廣如。”
姚秋寒剎那間胸中熱血沸騰喝道:“楊兄,那麽在武矶堡中的楊公子,也就是你了?”
楊廣如冷然答道:“不錯,楊公子,也是我楊廣如。今日不見真章,永不分散,落日餘晖決生死,姚兄準備決鬥吧!”
說着他翻腕緩緩抽上肩後長劍。
就在這時候,西方荒野草原遙遙傳來一聲鼓響。
接着,又是一聲鑼響。
這聲音,雖然從老遠老遠傳來。不尖銳,也不刺耳,但鼓,鑼聲打得極端詭異,入耳驚心。姚如寒不禁心頭一震,問道:“這是什麽音?”
第 五 章 龍劍争鋒鑼鼓起
楊廣如也似被這突如其來銅鑼聲、鼓聲引起注意,傾耳靜聽着。
鑼鼓聲一響之後,久久不見再響起。
當姚秋寒問起什麽聲音時,楊廣如冷森森笑道:“不管它是催命鑼,斷魂鼓,今日咱們還得決生死。”
姚秋寒見他拔劍在手,目露殺機,當下心頭大怒,喝道:“要決鬥之前,也得把話講清楚。”
楊廣如面無表情,道:“還有什麽話好說。”
姚秋寒倏地面色一寒,冷然道:“中原七劍等三四十條;人命是不是你下的辣手?”
楊廣如道:“是要怎樣?不是又怎樣?”
姚秋寒怒道:“楊兄為何不正面答複?”
楊廣如冷笑道:“你何必羅嗦,多說廢話。”
姚秋寒突然仰首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着極度悲忿,直似巫峽猿啼,衡陽鶴唳,楊廣如聽得心中一凜。姚秋寒停住笑聲,說道:“不管楊兄和恩師等有什麽仇恨,但楊兄跟兄弟情誼深如海,你這般殘害武林群豪,卻害兄弟代罪,無法立足江湖武林。今日尚未決鬥之前,我先向楊兄問個清楚,到底楊兄和恩師等有什麽血海深仇,致使楊兄背師叛祖,背道棄友,謀害衆師父衆師兄。”
楊廣如臉色一變,目露怨毒之光,冷笑道:“姚兄好象已知道得很多,何必要我徒費唇舌。”
姚秋寒心頭一震,道:“兄弟一點也不知楊兄謀害中原七劍主因?”
楊廣如冷冷道:“姚兄可知我是楊妃姬之子?你可知楊妃姬在華山松鶴岩論劍,被武林群豪毒害殘殺的經過?”
姚秋寒一怔,暗道:“果然禍源是起于華山松鶴岩論劍……”
姚秋寒輕輕嘆息了一聲問道:“華山松鶴岩論劍經過是怎樣的?尚請詳細相告!”
楊廣如星目奪光流盼,淚光閃動,痛恨說道:“二十七年前華山松鶴岩論劍,關系到家母一段奇恥大辱,恕我不能奉告。”
姚秋寒冷笑一聲,道:“楊兄今日約兄弟決鬥,為何需要決個生死?”
楊廣如道:“姚兄不退隐江湖,遲早被卷入一場正邪大鬥争的武林殘殺中,既然咱們勢成水火,難以融合,不如早作了斷。兄弟看在昔日咱們一場莫逆友誼,不願利用卑鄙手段謀殺你,于是約你單獨決鬥,這樣也可以說還你個公道。”
姚秋寒微然笑道:“楊兄是想置兄弟死地而後快,是吧?”
楊廣如道:“廢話少說,我讓你三招。”
姚秋寒道:“楊兄向來武功高出兄弟很多,讓三招并不嫌過分,伹士別三日,應該刮目相看,今日一戰,說不定楊兄要敗在我的劍下。”
楊廣如陰恻恻的說道:“姚兄武功成就,頂多是悟澈了七篇武功經文奧秘。”
姚秋寒微然一笑,道:“楊兄是否也領會了經文中全部武功?”
楊廣如不答話,猛地長劍一領,嗡的一聲,“寒夜吐蕊”,疾刺姚秋寒。
這招來勢如電,眨眼間已到前胸,姚秋寒驚駭至極,仰身一翻,避開一劍,右手翻腕“嚓!”的一聲,無名飛龍劍已經出鞘。
一泓明月秋水,輝芒映用丈餘。
楊廣如一彈出立刻停住攻擊,擡眼看見嬈秋寒手中寶劍,臉色驟變,雙眸凝注在劍上,望了良久,方才冷冷說道:“我的劍招一發,連綿不絕,寶劍不沾血不止息,你若不再搶先出手,休怪我辣手先攻了。”
姚秋寒右手倒提寶劍,驟然說道:“楊兄劍術,兄弟早就嘆為觀止,可是楊兄也許深知我取劍相争時,六親不認的性格,本來若以楊兄殘害恩師之情形,早該拔劍拼命,但我因為答應別人的承諾,遲遲不敢動手,無異是要免去今日之争。”
楊廣如輕哼了一聲,道:“胡說八道,憑你技藝想勝我手中劍,還嫌太早。”
姚秋寒突然喝道:“楊廣如,你知道令尊是誰嗎?兄弟遲遲不拔劍,就是受了令尊重托,對你三分禮讓。”
姚秋寒這句話,聽得楊廣如如雷貫耳,呆怔一會,問道:“姚兄瘋了嗎?”
姚秋寒冷笑道:“楊兄,可能你自從出世到現在,今慈楊妃姬尚未告訴你過父親是誰吧?
今日我可以告訴你……”
楊廣如突然象似瘋了一般,厲聲喝道:“住口,我不要知道生父是誰?我只知我是母親生的!”
喝喊聲中,劍如寒星,劈、掃、刺、點,唰唰唰,連環三劍。
他這三劍,快逾雷電,卷風打閃,攻得姚秋寒連閃帶跳,飛出二丈開外,方才避過三招猛攻。
楊廣如似精神失常,攻出三劍後,收招喝道:“姚秋寒,你為什麽不還手?”
姚秋寒劍眉一揚,答道:“楊兄苦苦逼我此劍。我若不接招,你要笑我是懦火。現在我手中這支劍乃是寶刃削鐵如泥,兵刃上占了優勢,讓你先攻三招。如嫌過分,看劍!”
右手寶劍打閃,一招“流沙千裏”,猛刺過去。
楊廣如閃身避劍,回掃中盤,冷笑道:“一年以前。咱們比劍,因我斂技不露,你尚能接得三十招,今日我盡發揮,姚兄十招後,必然濺血劍下。”
他的話,雖然是事實,但卻激起姚秋寒争勝之心。長笑一聲,展開疾攻,劍搖寒星飛點,光化活蛇繞身,一連搶攻二十幾招,逼得楊廣如急急後退,根本無法抽身攻擊一劍。
姚秋寒倏地收劍疾攻,冷澀澀說道:“二十招已過,楊兄卻不能逼使兄弟濺血劍下,如果換我是楊兄,定然無臉再出招相鬥下去了。”
楊廣如被他這陣冷嘲熱諷,氣得咬緊鋼牙,哼聲說道:“雖然交手已過二十招,但我尚未出劍一招,你不信我十招逼你飲恨劍下,不妨走着看。”
說完話,躍起一劍劈去。
姚秋寒推劍截腕,以攻還攻,口裏卻應道:“十招快劍攻出後,我若沒濺血七步,不知楊兄打算怎樣?”
楊廣如不再答話,長劍展開,全是殺手毒招,姚秋寒深知楊廣如劍術蓋世,當下不敢怠慢,寶劍若劈若點,守中帶攻,盡全付心神接他十劍。
夜幕初降,星月暗淡。
鎮西入口,二支劍交結成一團白光,在地上滾去,劍風卷起三丈外塵沙,不聞兵刃交擊聲音,顯然雙方劍式,出盡了看家真功。
遙遙望去,劍氣彌天,如雲如霧,驚心動魄。
十招劍式,眨眼已是九招。
驀地,“嗡”的一聲劍吟嘯聲,雙劍變擊分開,楊廣如躍出三尺,冷冷笑道:“十招還剩一招,你就接我最後一招,戮心素手劍。”
姚秋寒聽到“戮心素手劍”,心頭猛地一寒。那劍招,自己三番兩次差點濺血梅華君劍下,不禁擡頭望去。
楊廣如雙目含煞,雙手抱作平刺之狀。
這一剎那,姚秋寒腦海浮起岳坤玄臨死前的警告之官……
“嚓!”姚秋寒手中寶劍一搖,猛地雙手合抱無名飛龍劍,尖鋒刺指雲霄,眉目平齊,一股凜然肅穆之氣,洋溢眉際。
這招劍式一出,楊廣如星目神光閃動了一下。
顯然他也看出姚秋寒這招劍式,有着不可料想到的威力。
兩個武林中傑出青年劍客,死生存亡,眼看就要決定在這招劍式眸息的交接下。
就在這時,遙遠的荒野又傳來三聲銅鑼之聲。
鑼聲過後,接着三聲咚咚咚鼓響。
這聲音既不堅銳,刺耳,卻有一種入耳驚心,使人生出驚恐之感。
姚秋寒和楊廣如,同時心頭一震,機伶伶暗起二個寒栗。
鑼鼓聲,震破了靜夜的沉寂,袅袅細樂,緊随鼓聲之後傳來。
楊廣如和姚秋寒齊齊收回劍式,後退了三步。
“這是什麽聲音?”嬈秋寒輕語。
楊廣如這時臉上變色,傾耳細聽着。
這一次,鼓、鑼沒有間斷,又告響起,配着弦管樂聲節拍。
聽去似是從老遠傳來,但其聲調卻使人毛骨悚然。
驀地楊廣如一聲不響,展開輕功疾馳而去。
姚秋寒呆呆望着楊廣如身影消逝後,輕嘆了口氣,回劍入鞘。
這時候姚秋寒霍地一回頭,發現漆壓壓的鎮集房屋頂上,人影閃動,向鎮西入口這邊移來。
姚秋寒心頭一震,提氣飛身,淩空躍起三丈,撲身向楊廣如飛逝的方向追去。
恐怖的管樂,鑼鼓聲未停。
姚秋寒暗想:楊廣如可能追這聲音而去。于是,他依着聲音的方向追尋。
大約奔行有三裏路,忽然間鑼聲三響,那繞耳樂聲,也突然高揚,弦管齊鳴,似是已距離不遠。
姚秋寒趕忙尋着路旁一株枝葉并茂蒼松,縱身淩空飛了上去,騰空抓着枝幹翻身穩坐上面。
當他屁股剛剛坐穩,猛聽見身後一個蒼老冰冷聲音,說道:“小娃兒輕功不錯,快坐進來。”
這語音驟然傳來,姚秋寒吓了一跳,回頭擡目望去。
只見一個全身穿着破爛的老化子,雙手抱着一個大葫蘆,垂頭閉目,蜷坐在距身後七尺處茂密松幹上。
姚秋寒怔了怔問道:“老前輩是叫我嗎?。
那老乞丐冷哼了一聲,道:“不是叫你,是叫誰?你不藏到後頭就下去,免得擾鬧化子看僵屍!”
姚秋寒驚叫道:“什麽?僵屍?”
說着話,姚秋寒看清老乞丐身側枝幹縱身一躍,輕若飄絮,旁邊枝葉都沒有顫動一下。
這分絕高的輕功身法,象似使這老乞丐一驚,倏地張開一雙眼霜刃冷電般望了姚秋寒一眼,道:“娃兒,你是那兒來的?”
說話聲中,老乞丐左手如電抓去,雖然在這漆黑松樹上,但他出招認穴極端準确,仍是扣向姚秋寒右手脈門。
姚秋寒想不到老乞丐會出手襲擊,要避開這一抓,除非飄落樹下,或者只有被擒,剎那間,急中生智,不避不閃,右手一翻,五指如鈎,迎着老乞丐左手脈門鈎去。雙方一迎一擊,招勢如電。
老乞丐輕嘆一聲,倏地将左手縮了回去。
姚秋寒見他收招,只得中途撤勁,朗聲問道:“老前輩為何出手偷襲?”
那老乞丐翻着一雙白珠眼睛,從頭到腳仔細看了姚秋寒一眼,冷冷道:“你出手一鈎叫什麽名堂?”
姚秋寒答道:“搏龍手。”
老乞丐一驚道:“那你是東海龍王門下?”
姚秋寒道:“不是,老前輩何必問這些,鑼鼓聲已到三十餘丈外了。”
老乞丐低沉冷笑一聲,道:“娃兒,你可知老化子是誰?”
姚秋寒搖頭道:“不知道,但老前輩必定是江湖武林上,灸手可熱的人物。”
老叫化呵呵低笑一聲,問道:“娃兒,這邊在趕屍,你不怕邪氣沖身嗎?”
姚秋寒心中一怔,陡然想起墓地上奇醜公主說“趕屍到墓地……”的話,他望了老叫化一眼,道:“老前輩,這鑼鼓聲真在趕屍?”
老乞丐冷笑道:“不是趕屍上墳,迎接新娘那會有這種鬼氣森森的聲調。”
管弦樂和鼓鑼聲,愈來愈近了,果然這聲調聽得使人毛骨悚然,宛似出葬行列吹奏的悲歌哀樂,弦管低鳴,悲悲凄凄。
再加了鑼、鼓聲,卻有一種恐怖,陰森氣氛,尤其是鼓聲詭異,每一聲都震攝人心弦。
忽然聽得老叫化低聲叫道:“娃兒不要出聲,趕屍行列到了。”
話音剛落,猛地傳來了“得得得得”輕緩蹄聲,彎旋道上,現出兩騎,眨眼間已到蒼松樹下。只見騎士是兩個黑衣偉猛大漢,手中各持一道牌匾,左面寫着:“邪氣”,右面寫着“回避”,雙騎并肩,緩緩開路。
接着虎鋒兩騎後面,一頭渾身漆亮黑毛大馬,昂頭行了過來。
黑馬上坐着一個黑衣長衫老人,年約六十,黑髯垂胸,貌相威武雄猛。
姚秋寒看見了黑髯老人,心底暗叫道:“柯星元!”
一念未完,黑色大馬之後,是匹雪白駿騎,馬鞍端坐一個白衣白髯老人,頭似南極仙翁。
這兩人姚秋寒已在墓地祠堂見過面,心中震驚不已,這兩位絕頂高手,竟是奇醜公主的仆從。
黑髯,白髯老人坐騎過後,緊接傳出一陣辚辚車聲,四匹黃色蒙古馬,拖着一翕的車,一個黑衣大漢駕車,車上架着一面巨大銅鑼,一面大鼓。
鑼鼓前面一張右椅上,端坐一位白麻衣老儒,左右兩手,各持一支木槌,鑼鼓聲,就是這位鬼儒士在敲打。
姚秋寒看得大氣都不敢透,深知柯星元,南極仙翁老人,鬼儒十三人,皆是當今武林中罕見高手,只要稍微發出聲息,便要被他們察覺。
駭人的走屍場面,就在馬車轉彎後出現了。
那是二十四個僵硬筆直的紅衣人,肥瘦高矮不齊,臉上蒙着層層重重紅紗,掩去了五官面目,他們有秩序的排成四列三排,混身筆直,雙手緊貼兩腿側,宛似木頭人一般,可是這十二個僵屍,每當鬼儒士鼓槌“咚!”擊一下鼓,十二個僵屍腿不彎,膝不曲,“噗!”的跳起三尺落地。
他們的步法,就是這樣一蹦一跳移動着,走起來很慢,完全控制在鬼儒土的鼓聲上,若不擊鼓,縱然鑼響,僵屍人也不蹦跳。
“他們是人,或是僵屍?”
剎那間,一個問號在姚秋寒腦海裏閃起。
十二個僵屍人之後,有三十二個腰佩長劍,手持各種不同管弦樂的彩衣人,排成數列,護送僵屍人吹彈着。
袅袅不絕,繞耳弦管樂聲,就是這些彩衣人的傑作。
奇怪的是這三十二個彩衣人,面貌皆是奇醜無比。
“咚咚!”鼓聲,震人心弦。
漸漸地,十二個僵屍,一跳一蹦,已經跳過這株松蔭前。
驀地姚秋寒心底處,暗叫一聲:“怪了!”
原來姚秋寒非常仔細看過那十二個僵屍人,雖然他們面目被重重疊疊紅紗蒙住,但由他們身材形态看去。
姚秋寒覺得這十二人,好象曾經認識一般。
這絲奇怪的感覺,立刻使姚秋寒陷入沉思之中。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一聲長嘆,驚醒了姚秋寒神智,擡眼一看,趕屍行列已經全部過去。“咚咚!”鼓聲,已經在數十丈外。
這聲嘆息,就是身側的老化子發出的,姚秋寒出聲問道:“老前輩,有什麽不對勁嗎?”
老乞丐拿起手中大葫蘆拔起蓋子,往嘴堅一倒,“咕嚕咕嚕”,灌了一陣米湯,搖搖頭嘆道:“老叫化怎麽想也想不出來。”
姚秋寒聽他沒頭沒腦自語,不禁眉頭輕皺,又問道:“老前輩想不出什麽?”
老乞丐那雙冷電眼睹瞪着姚秋寒,道:“想不出僵屍想不山什麽?小娃兒管閑事!”
說完,老叫化子身子一傾,突由四丈高枝幹滾落下去,直待距地面六尺,方才一個鯉翻挺落在地面上。
姚秋寒見叱呼着自己,心中有氣。老化子躍落樹下,他還坐在樹上,猛聽老乞丐在下面招乎道:“娃兒,還不下來?”
姚秋寒冷冷一笑,由丈高的樹頂一瀉而下,拱手說道:“老前輩有何見教?”
老叫化道:“走,咱們看熱鬧去。”
他伸出一只枯澀的手抓着姚秋寒就走。
姚秋寒目見老乞丐武功出奇、性格怪僻,對待自己忽冷忽熱,一時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麽門路,當下展開輕功奔行,口中說道:“老前輩請放手,我跟你走就是。”
老叫化倏地松了左手,吩咐道:“娃兒,你要緊跟着叫化子,這邊附近充滿魅魑魑魉,時時有被幽靈鬼抓去的可能。”
姚秋寒聽他言語中無比關照,倍增親熱之感,朗聲道:“多謝老前輩,晚輩小心就是。”
老乞丐突然轉頭望了他一眼,道:“娃兒,剛才松樹上,你可看清那些僵屍?”
姚秋寒道:“除了面目之外,身材體态,熟印腦海,老前輩問這些幹什麽?”
老乞丐象是欲語又止。搖搖頭道:“沒什麽了,老叫化子不過感到那些鬼魂很眼熟而已。”
姚秋寒輕咦一聲,道:“我也覺得很眼熟,卻想不出那裏見過。”
老乞丐聞言倏地停下身形,蹬着那雙又圓又小的冷眸魚珠,望着姚秋寒出神。
姚秋寒深知老乞丐,乃是一位游戲風塵的怪丐,孤冷古僻,見他眼露奇光,不知自己一句話,又觸起了他什麽,趕緊暗自凝氣提防。
老乞丐忽然哈哈一聲輕笑,道:“娃兒,你緊張代麽?叫化子要傷害你,早就下毒手,縱然我叫化子在江湖武林中人見人怕,鬼見鬼愁,一生沒有朋友,素怪性僻,被稱為‘毒手瘋乞孤獨飛’,但老叫化對你卻一見如故。”
姚秋寒聽到老叫化報出“毒手瘋乞孤獨飛”的名號,心底處真的機伶伶暗打一個寒戰,記得恩師在世之時,曾對自己說過:“天下間最難惹的人,是個老乞丐,他人瘋瘋癫癫,平生沒有善惡之感,好人也殺,壞人也殺,他瘋性一起,就是自己徒兒也活生生被殺害了,瘋乞武功出奇,尤其善玩毒物……”
姚秋寒想到此處,不禁仔細打量了面前毒手瘋丐一眼,只見他五短身材,垢臉亂發,混身髒破得很,魚眸精光閃閃,尖嘴塌鼻,形狀極醜,看去有一絲瘋癫之态。
眺秋寒呆愕了會,微然笑道:“老前輩若在胸前挂一名牌,晚輩真的遠遠走避,但此刻晚輩反而覺得老前輩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跟江湖中人傳說,大有出入。”
毒手瘋丐孤獨飛,聽了這番話,怪叫一聲,欺身踏進兩步,吓的姚秋寒疾速飄身出四尺。
孤獨飛看罷喋喋大笑,道:“小娃兒,口是心非,非教訓你不可。”
姚秋寒臉上一片尴尬,說道:“老前輩,我膽子很小,你老人家不要吓壞了我。”
毒手瘋丐道:“娃兒,你說認識那些僵屍,是不是真的?”
姚秋寒答道:“似曾相識,卻無法想起那兒見過。”
毒手瘋丐,喃喃自語道:“這就怪了,看他們蹦跳輕功,實非一般武林人物,怎麽這年輕娃兒也跟他們似曾熟識?”
姚秋寒聞言暗道:“不錯,十二個僵屍人,腿不彎,膝不曲,能夠悠閑至極的提氣上升三尺高下,這分輕功着實驚人……”
姚秋寒忽然問道:“老前輩,你看他們是僵屍,抑或是人?”
毒手丐裂嘴一笑道:“我們追去捉它一個就知道了。”
姚秋寒低聲道:“使不得,他們人手衆多,而且有三個武功蓋世高手護送,我們兩人魯莽下手,有如雞蛋碰石頭。”
毒手乞笑道:“娃兒,看你仍是個初歷江湖的後生,怎麽認識那麽多人?”
姚秋寒聞言一驚,生怕他問起自己名字,于是轉開話題,道:“老前輩,咱們已落後趕屍行列數十丈,趕緊迫去看看!”
他不待毒手瘋丐答話,放開腳,向趕屍行列迫去。
毒手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