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十一
明明是夏季， 卻感覺到絲絲寒意。
宋優驀然許久，開口：“我愛你，婁玉。”
這三個字幾乎讓婁玉胸口碎大石， 從頭到腳都發涼，她深深吸了口氣，壓抑的使額角的血管突突膨脹。
“好可笑， 真的笑死我了。”婁玉眼圈紅了，
恍若覆上一層朦胧的霧氣，緊咬牙關，不敢置信：“我還是第一次從你口中聽到，你愛我。你說你愛我……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宋優什麽時候學會愛別人了， 愛包含了太多東西，
兩個年輪， 你到底有沒有學會怎麽去愛人。”
“你的愛永遠都是占有。”她吸了口氣， 酸澀道：“我曾經跟蒲蒲說， 宋優不愛我， 才會不懂怎麽珍惜我。你若是尚有一點愛人的心，又怎會逼我至此。”
宋優握住她的手，神情專注，“跟我結婚吧婁玉。我不會再錯過你，以前的事， 我們忘記重新來過好不好?”
婁玉憤怒的甩開他的手，眼淚滑過臉龐，可笑至極， “不要，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宋優，我告訴你，
以前是我傻才會愛你，現在的我已經不愛你了，哈哈哈，我不愛你了。”
宋優倏然睜開眼，輪廓繃緊，“我不信。”
“當初我也不信，愛了一輩子的人，怎麽說不愛就不愛了，原來……是我徹底放過自己了，放過我自己，才能更好的生活。”她目光呆滞的看着遠處，悠悠道：“我曾經真的太傻了，那麽孤獨的去愛一個始終得不到回應的人，即便滿身傷痕也要去愛你，真的……怎麽那麽傻呢。”
“婁玉……”
婁玉牽強出抹笑，“宋優，每當深夜面具戴久了脫下來時，你會發現還是自己的那張臉，再怎麽改變也無法變成你想象中的人，你明白嗎?”
他竟然啞口無言，不知該用什麽話去挽回，心口撕裂開一樣抽痛的厲害。
好像身體某一處崩塌了下來，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眼眶中的淚珠倔強的不願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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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優啞着聲音說：“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盡一切去愛你，我不會再傷害你。”
婁玉将視線移開，冷漠着張臉，手指輕輕捏着衣褶處，一遍一遍的捏緊。
“不，我已經不愛你了，請你不要再白費力氣。”
他的瞳孔如失去了色彩的玻璃一樣黯淡無光，白皙的膚色透着粉色的光澤，那高挺秀美的鼻骨，如胭脂勾畫的薄唇，在她一席話之間，頃刻蕭索。
她瞳孔驟然瞪大，怔住。
看見那道銀色的淚痕從他眼角劃過，倏忽如同萬箭穿心，痛的喘不過來氣，她暗自摁住自己刺痛的心，猛地背過身去，倔強的隐忍着，不去看他落淚的樣子。
他本就長得好看，白皙光潔的側臉泛着柔和的微光，薄唇輕抿神情淡薄，貴氣十足，氣質過人。
然而落淚時，竟讓她有半刻的窒息。
宋優何時為她流過淚。
這個男人是沒有心的。
宋優突然笑了起來，偏為急促的笑意裏，淚光閃閃，他仰起臉大笑着，眼淚斷了線，滾落他的下巴尖。
他如木偶般無神的看着她，“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原來，等待的只是這樣一個無歸的結果。報應，确實是報應。”
婁玉喉嚨口梗住般，有淡淡的腥味散開，她咽下一口氣，冷聲道：“讓我走，否則你看到的将會是我的屍體。”
“你走吧。我要你的命做什麽，自始至終，我想要的不過是你能活着罷了。”宋優的聲音清涼如水，帶着不紊的顫音，睫毛楚楚動人。
—
從那以後。
婁玉回到了學校，沒有見到宋優來纏，然而她的男朋友，出其不意的跑來跟她分手，原因是兩人彼此差距太大，并不适合在一起。
婁玉聽了這話，試圖挽回：“是不是別人逼迫你的?”
柳思城慌張道：“沒有，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分手，是我做不好嗎?”
“也，也不是。”
婁玉有點急了，她不想分手，難得遇見一個對自己好的人，為什麽要被宋優糟蹋了。
“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突然變成這樣，你也嫌棄我嗎?”
柳思城撓了撓頭，有點腼腆，“我，我覺得跟你做戀人，不如做哥們。”
“……”
“你的性格很開闊，一開始我是喜歡你的，但是漸漸的發現這種喜歡跟對哥們的喜歡一樣，就是牽牽手，摟摟肩膀，也并無別的想法。我們還是繼續做朋友吧，或許你會發現，你我比起戀人更适合做朋友。”
婁玉呆住了。
她忍了又忍，深吸了口氣，才壓抑住想要暴打他的沖動。
“那你一開始為什麽煞費苦心的追我，我能感覺到，那不只是哥們之間的關愛。”
柳思城笑說：“也許，婁玉你真的太好了，讓我真的為你着迷。”
他字句裏都是分手的意味。
婁玉臉皮再厚，也已經精疲力竭，無力回天。
她苦笑一聲，“好吧，既然你想分手就分手吧，祝你以後能找到值得你去愛的人。不要再将對哥們的喜歡當成好感。并不是誰都想做哥們。”
柳思城微微點頭，輕聲說：“對于這事，我很抱歉。”
“行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婁玉便轉身走了。
陽光打在她的發旋，形成一道光圈。
柳思城站在原地，久久的看着她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人群裏。
對于愛情，他并不是不懂。
而是他跟婁玉生不出愛。
不知為何，看婁玉的眼睛時，仿佛很快就能洞悉她的信息，她的愛并不在他身上。
有種人，無論你有多愛她，只是她不愛你，一切都将歸于零。
半夜，
婁玉沒有睡，站在落地窗前，從外打進來的光線，照在她纖小柔媚的輪廓，那雙睫毛如同塗上珠光粉撲閃撲閃。
自從知道宋優來到這個世界，她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
她有些疲倦，手機在桌上振動，随手拿過來接通：“蒲蒲。”
“你回來了嗎，天不早了。”
“今天想在以前的屋子裏住幾天回去，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你呢，最近你都在逃課，教授點名時幸好沒有發現你。”宋蒲若無聲息的嘆了口氣。
婁玉心裏一頓，角落裏的光暈籠罩在她細密的睫毛上，她斂了斂眉，“蒲蒲，若是你遇到曾經喜歡的男孩，因為某種原因你們之間由愛生恨，最後你連活下來的勇氣都沒有，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喜歡這個男孩嗎。”
宋蒲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驀地呆住，“怎麽……問這個。”
“沒事，就是想問問而已。”
她松了口氣，“我大概還會喜歡他吧。”
婁玉一愣，“為什麽。”
“起始亦是終。既然一開始就注定了，無論怎麽掙紮，也回不了頭。愛由心生，你能控制自己的心嗎。”
她聽着她柔軟的嗓音，心裏是絲絲的回憶，從遇到宋優到離開宋優，這些時光，像走馬燈一樣徘徊在她腦中。
她之所以跟柳思城交往，不過是想急切的證明自己已經不愛宋優了。
然而真的不愛了嗎。
怎麽可能不愛呢。
婁玉望着深沉的夜，嘴角彎起一抹弧度，低軟道：“謝謝你。”
“啊，你怎麽了今天，突然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我很好，你不要擔心。蒲蒲，我要是說你上輩子是我最愛的人，你會信嗎?”
宋蒲低笑幾聲，“嗯，我信。”
婁玉故作生氣，“喂，我可是說真的，還沒有誰比我更喜歡你。”
“是啊，我長這麽大，最幸運的就是遇見了你，就好像老天爺給我安排好了，讓我在某個時段裏，遇見生命裏的人。”
婁玉聽着聽着，鼻尖泛紅，酸澀的捏了捏，“胡說，遇見我，你才不會幸運。”
宋蒲嘆了口氣，嘴角微微彎起柔軟的弧度，垂下眼簾，輕聲說：“婁玉，當你在監獄的時候，我找了很多人求助，最後閃過的念頭卻是宋優。半夜，我去找宋優，希望他能救你出來，可是你知道嗎婁玉，當我看見宋優那刻，我感覺他很熟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我們上一輩子就見過面了，突然闖進這個世界，再次相會。這種很悲傷，很懷念的熟悉感，一直纏在我的心頭。就好像這一條路是我本該走的路，很自然的會走到盡頭，很自然的圓滿結束。”
婁玉無意識的将手機攥緊，無措的将臉上的淚抹去，說：“或許吧，你們上輩子沾親帶故呢。”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或許他真的是我的某位親人。雖然無情分，卻感應到了，這大概是血緣的牽絆。”宋蒲也不知怎麽的，就有點感傷，她覺得這樣自己的很奇怪，呼出口氣，說：“好了婁玉，不要想太多，我們才19歲，還有很長久的路要走。可我，希望你能快樂。”
婁玉将手機挂斷，緩緩地垂下手臂。
宋優突然失蹤了，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在這一個月裏，婁玉被宋家人騷然了一個月。
先是宋夫人來問候她，有沒有見到她的寶貝兒子。
再是司機來詢問，他家少爺去哪兒了。
這人失蹤了，怎麽都來找她?不去報警，找她有用?
最後打來的是宋瑾，雖然他對宋優從小約束，然而父親還是疼愛自己的兒子。
婁玉回頭看向身後緊跟自己的車輛，有種想罵人的沖動，“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他在哪裏，你別跟着我了。”
司機也很無奈，“可是我家少爺說，只有你知道他去了哪裏。”
“……”
婁玉不再搭理他，背上書包進了學校大門，把他甩在身後。
秋日明麗的天氣，一望無際的白雲，高樓聳立，鱗次栉比。
婁玉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
有一個地方，他極有可能會去。
那個地方，對她而言是終結，是她上輩子的歸宿。
這一天。
她乘車去了東郊墓地，那裏水光山色，景色優美宜人。
這一帶的墓地很少有人買得起。
屬于貴族的墓園。
婁玉望着青松掩映的荒涼，垂下睫毛，手指微微顫抖。
她進了墓園，找到一處空地，沒有墓碑，只有一捧美麗新鮮的花。
宋優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不知在看什麽。
婁玉慢慢的走過去，說：“所有人都在找你，我猜你在這兒。”
風擦過耳際，漫過空寂的墓碑。
一排排的豎在這青山綠水間。
宋優擡起陰柔的臉，輕聲說：“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找我。這裏是你埋葬的地方。”
婁玉扯出抹笑，“貴族墓園嘛，還真是風水寶地。這裏雖美，卻不适合我，太貴氣。”
“我記得你躺在我懷裏，身子慢慢的變涼，她到最後都在說我再也關不住你了。當時，我真的好想殺了自己。”
“所以呢，宋優，你最後還是把自己給殺了，下來陪我對麽?”
“無論哪一種死，有差別嗎?”
婁玉淡淡道：“沒差別。”
“我從未知道自己對你究竟是怎樣的感情，是愛還是摻了苦的恨。直到我找到你，心已經改變了。它變成了完完全全屬于你的心，無法融進任何一個人。”
“即便如此，也無法彌補你犯下的錯。那麽壞的宋優，怎能輕易就原諒呢。若是原諒你，宋蒲的斷指，我的痛苦，都無法抹去。”
宋優身體筆直，默默的看着遠處的山脈。
耳邊是她寡淡的輕顫。
“即便你脫胎換骨，我還是沒有辦法原諒你。”
宋優側過身，目光柔軟下來，“宋蒲是你最喜歡的人，那我呢，我算你第幾個喜歡的人?”
婁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算第幾個，一開始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給我了生命，讓我遇到了宋蒲這樣的玩伴，漸漸的……你變了，你新交了女朋友，我見到的都是你們甜蜜的樣子，卻讓我感覺到了心酸的滋味。你傷害了我重要的玩伴，我恨你，恨不得殺了你，後來蒲蒲告訴我，不要變壞婁玉，你跟他不同，想變好比登天還難，想變壞可以壞到讓人不敢想象，若是變壞了，你跟他有何區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終究選擇放下這段感情，奔赴地獄。”
宋優緊咬着唇，輕輕的将她擁住，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他的聲音略略顫抖，睫毛隐約濕潤，“你沒有變壞，是我毀了你，你會上天堂，而我才是下地獄的那個人，我真的好想回到那段錯過的時光，改變一切過錯。可是錯了就是錯了，無法彌補。婁玉跟你走過的路，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也曾真心幸福過，然而被我給毀掉了。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忘掉這一切，那樣就不會有這麽多不幸的人，忘掉你，忘掉所謂的仇恨，忘掉一生裏最痛苦的過往，然後完完全全的做我自己，這不是很好麽?”
婁玉驀地一顫，将臉埋下，止不住的流下淚。
宋優松開她，面無表情轉身，默默的離去。
“優……”
她突然叫住他，如鲠在喉，分外酸楚，“你要去哪兒?”
“婁玉……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到時候，請讓我做你的神明，為你擋住災難與淚水，還你晨光熹微的黎明，照拂你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