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見面禮(二)
第三十五章見面禮(二)
落地窗映射出男人修長的身影reads;修真傳人在都市。
琥珀色的眼眸望着遠方的薩恩,澄澈明淨,如一泓清泉。
輪廓再淺淡地顯現,仍然令人無法忽略其左側嘴角下那抹鮮紅如血的印痕。他的膚色蒼白得像冰花,臉頰處有病态的、不正常的紅暈,如同餍足的血族。
老管家畢恭畢敬地挺着身板站立一旁。像一抹靜止不動的黑影,被禁锢在方寸之地,靈魂得不到解脫,更無法逃離。
老管家低着頭,将手中的東西遞給海因茨。那是一個不過手掌大的透明盒子,裏面靜靜地躺着十幾支密封試管。
其中有藍色的、散發着惑人微光的液體正在緩緩流動。
在一切都沒有成功之前,他還需要這些東西來幫助他,獲得更強悍的力量。
一支小小的密封試管被他以兩指夾住,從透明的、同樣也充滿了白霧的盒子中拿出。瞬時,試管的密封口處,一根閃着鋒利冷芒的細針自動跳出。
針尖凝着恐懼的因子。
他盯着裏面的液體看了會兒,忽地嗤笑了聲。手法娴熟地往他的脖頸處一紮,一如既往地,沒有痛感。
只有液體進入血管、四肢百骸後的暢快。身體仿佛進入了極樂世界,再也沒有任何痛苦與煩惱。
不,仿佛這個世界盡在他的掌握之中。無論拜旦那也好,撒微也好,到最後一定都是他的。
他明澈的琥珀眼眸驀地變得奇怪。眼神興奮又迷亂。
再拿起一個裝滿了藍色液體的試管。一個又一個,直到透明盒子中空無一物。
他對這種東西已經上瘾了。就像他那時決定屈辱地來到拜旦那,這一切都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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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站在煦山宮的制高點。薩恩萬象盡收眼底。甚至于,他也能夠看見,季鷺在那個迷宮式的煦山後苑中來來去去,始終不得章法。
這場迷霧,就像困住了一只小白鳥。
無論小白鳥兒怎麽撲棱翅膀,始終都無法飛出這無形的牢籠。
海因茨勾着唇角,注視着季鷺淩亂、沒有章法邏輯的步伐走向。真像一只在獵網中垂死掙紮着的獵物。
大約一個星時前,他收到了一條意料之中的消息——假如這件事發生在一月之前,那一定會讓他感到驚訝。
西缪答應赴約。這反而說明了,那個女人在他心裏的重量。
西缪越重視那個外星球低級文明的女人,他與西缪日後的談判交易的勝算就會更大。
他很不明白這種無用的感情。那個女人身上究竟有什麽能值得西缪甘願冒險來到拜旦那的。
既然他來了,就別想再離開這裏了。
季鷺的身影不見了,似乎是被夜霧隐去了。現在,他望下去,只有無盡的黑魆魆,仿佛有張迷網覆住了這裏。
季鷺,這個女人簡直就像為西缪量身打造的甜美陷阱。誘着他心甘情願地往下跳。
他要做的,不過就是更完美地用盡這一點。
海因茨目光沒有留戀地轉身,心中頗為感慨地想到——這樣的迷霧夜裏,真适合久別重逢的情人reads;吃鬼的男孩。
也不知,哥哥對他的這份見面禮是否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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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缪給她的只是淺嘗辄止的吻。
夜風與霧,挾裹着潭水般深深的寒涼。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踮起腳向他靠近。
西缪反而抱了她滿懷。
兩個人默契地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季鷺甚至都被他抱地不得不踮在他的鞋子上。
感受到彼此真實的溫度與氣息。在看見對方的時候,胸膛中那顆一向規律跳動的心突然就不安分起來,那種欣喜如狂的心情瞬間把人的理智冷靜淹沒。
漸漸地,等到彼此都安定平靜了下來。
一陣窸窣的聲音突兀響起。
季鷺神情複雜地擡起頭,她的夜視能力只能分辨他大概的面容輪廓。
她開口道,”我……”唇瓣就被他的手指輕輕摁住了。
相對于她溫軟的唇瓣,他的手指微涼,指腹處又由于常年使用各種武器,變得粗糙、有薄繭。
指腹上溫熱、柔軟得不可思議觸感讓西缪不由地垂下眼眸,注視着她。
”你一直都沒死。”他語氣無比堅定,聲音就像山澗中泉水細流的丁零。每一字的尾音附着磁聲。
清潤透澈,低沉又好聽。
季鷺怔住了。她的心下難過又不知所措。他一直都相信她沒有死。
是不是也說明,于他而言的這近百年而來,他一直都沒有忘記她?
他和別的男人不同。假若是別的男人,再見時,還愛的話,大概會說我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忘記你,我還愛你等等。
可是他不同。
他說——”你一直都沒死”。這麽篤定堅信的口吻,讓她不忍去回想,那時她離開那個時空的那段歲月裏,他過得如何?
在那樣的情況下,誰都确信她的死。
可是他沒有。
要多大的信念、多深的偏執與愛,才能讓他現在這樣平靜地去說出這句話。
”你一直都沒死。”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東西。裏面藏着深深的、幾乎是不易察覺的愛意和想念,曾經陰暗而瘋狂的偏執。
想到這些,季鷺就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難過得說不出聲。
西缪單手把季鷺的腦袋摁到他的懷裏。他的力道不是很大,季鷺也順從地埋進他脖頸處。
薩恩已夜深露重了。有不知名的鳥兒,朝着漆黑的天空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後,聲音就頓消下去了。
四周顯得越發寂靜了。
他的懷裏安心又溫暖。季鷺抱着他,竟然有些許困意襲來。
她小聲地打了一個哈欠reads;詭行落。
動了動站得有些久的腳。雖然她幾乎是被他抱着也沒動多大力氣。
所以也不怎麽累。
動了動身子,覺得肩膀處有些發沉。季鷺恍然,怪不得覺得那麽暖和。他的外衣不知何時披在她的肩上了。
想到之前窸窣的聲響。
或許就是在自己神游的時候。
他就抱着她,讓她靠着到現在。
季鷺随即離開他溫暖的懷抱。扯下衣服遞給他,”我又不冷,你穿上。”
話音剛落,季鷺才隐隐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有些奇怪。語氣怎麽那麽理所當然,那麽熟稔。
西缪無聲地笑了笑。但是沒有接過她手中的衣服。反而又給她披上,再将她耳邊一縷不乖的發絲別到她的耳後。
”等你以後成了我的妻子,我才聽你的。”
季鷺感覺到,被他觸碰過的耳朵不自覺地發熱發紅。偏偏,他的手指又撫上去,細摹慢描着她耳部的輪廓。
她耳朵已經熱得發燙了,都不知道紅成什麽樣子。他偏偏又繼續,撫了撫,就像老師贊揚時輕拍了拍小姑娘的頭頂,令其瞬間害羞得面色通紅。
她有些不敢擡頭去看他了。只聽見他好聽的聲音旋在她的頭頂處。
”現在,我可不能聽你的。”他的手指順着她肌膚紋理往下,她便感到那一寸肌膚随着他的觸碰,仿佛一路滾了火一樣灼熱起來。
他止于鎖骨處。又是淺嘗辄止。
西缪斂眸,将眼底所有的翻滾着的觸動與情緒藏掖起來,”走,我送你回去。”
還沒預料到是什麽,西缪牽起季鷺的手,轉了方向走去。
他握得很緊,掌心處的溫熱令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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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星體的光輝開始在霧中流轉漫延。他牽着她的手,極快地走過幽光如水的苑子,穿過長而深黑的走廊。
光影如流水,在他英挺輪廓上無聲地淌過。她得以逐漸看清他現在的模樣。
果然,較之之前的西缪。
現今的他,眉眼間的輕狂冷傲一點點地被他斂起,取而代之的,是從容冷冽。但優雅舉止之下的淩厲不減半分,蒼白陰郁的氣息也如影随形。
他更挺拔颀長了,眉目俊美中冷硬的氣息更甚,于異性而言,越發蠱惑迷人了。
他仍然年輕英俊。可是內心并沒有表面那般的風光霁月。
在這個世界中,他已經近百年沒有見她了。可是對她這個異維度者而言,不過只是眨眼間的一瞬。她又來到了百年之後,見到了海因茨,又見到了他。
就這樣看着西缪。季鷺都不舍得眨眼。怕下一瞬,他就又不見了。
然後她又到了別的地方。
或者是,游戲結束了,她該回去了。
她突然産生了一種模糊想法。
為什麽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這個世界是假的,而那個世界是真的?
她對于那些複雜的科學理論不是特別理解,可是她清楚自己感情的變化reads;神級攝影師。
多麽奇怪。在兩個世界中,她愛上了面容相同,卻脾性不同的兩個人。
對海因茨,她是喜歡大于愛。
對西缪,她是愛大于喜歡。
好像一面鏡子。她好像置身于一面鏡子中,之前與海因茨的種種,是鏡子外的世界,現在與西缪的種種,是鏡子內的世界。
唯一不同的是,她沒有改變。
而她周圍的一切,都改變了。
她現在可以确信她愛上西缪了。但是對于之前對海因茨的感情——難道她就那麽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嗎?
還是冥冥中,有什麽東西被她忽略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西缪就是第二人格的具像化。而他在這個世界中,可以輕而易舉地左右她的感情變化。
或許,還能悉知她所想的一切。
這種可能,她之前認真想過。但由于姓名資料等等的不符,她就把這種想法否認了。
可是,這個世界本就沒有規則。
她又差點要忘了。
這是個沒有規則的世界。
你愛的人在其中,可能會變成你所不愛的。
而你不愛的人在其中,你或許就會愛上他。
因為你的感情有時自己都沒有察覺,就被這世界的主宰着給左右了。
所謂細思極恐,大抵如此了。
西缪身影高大,筆直如樹,站在逆光處,因此辨不清他的面容神情。
他止住了腳步,季鷺沒有任何防備地撞上他的後背,同時也撞斷了她的思緒。
西缪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下眼前早早等候的馮奧。露出淡淡的譏诮,他彎下唇角,沒有言語。
将一旁的季鷺護得滴水不漏。
海因茨将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熱情起來,“尤撒爾指揮官來此,也不發簡函早些時候通知。”
海因茨身後仍然是那個面無表情目露精光的老管家。
待海因茨話閉,就走上前一步,彎腰指向煦山宮燈火璀璨的一處,道,“指揮官閣下,請移步。”
西缪眉眼不擡,只問他摟着的季鷺,
“去嗎?”
海因茨的目光便熱切期待地投過來。
季鷺皺着眉,點頭。
西缪展眉。
你說好,就好。
就連刀山火海、人間煉獄,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