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離歌(三)
第三十章離歌(三)
季鷺離開太空港戰地的時候。太空港之上黑藍寂靜的天幕與荒蕪貧瘠的星球大地連接的地平線上泛起了魚肚白。
明亮幹淨的萬丈光芒,帶着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注視着這荒蕪星球上殘虐的一切。
這樣聖潔自然的美好,令嗜血者有一瞬的怔愣。
季鷺平靜地看着天幕從萬丈金光變為沙塵漫天。
他們離開了太空港的人造美好的上空,進入了維爾德勒斯星球真正的大氣層中。
風沙塵土飛揚聚集,亂風如上帝孩童之手,随意撥弄玩樂着這裏的一切。
耳邊是轟轟隆隆的引擎聲,飛行器在慢慢向地面靠近,季鷺感覺到那種身體感官上的失重帶來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漸漸地,她又看見沙漠惡墟中的一片機械遺跡了。在那樣荒蕪死寂之中遺世而獨立,這麽看上去,那片機械遺跡竟也被襯托出幾分風骨來reads;重生之超能系統。
對于拜旦那人而言,在對付機械族時是不需要任何同情等多餘的感情的。
所以為了進入機械之城,負責秘密行動過的小組在以特殊殘暴——毀壞遺跡的方式下,終于打開了通往機械之城處的機關。
遺跡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揚起的塵埃仿佛是它們在殘喘。
而他們只是冷眼相看。
負責此次突襲小組行動指揮官是季鷺——或者說是拟态西缪。
因此她身先士卒,第一個進入機械之城。
一股的寒涼氣息撲面而來,令人陡然清醒。詭異神秘的機械建築面無表情地站立着,審視端詳着不善的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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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死氣沉沉的世界寂靜如初。
眼前正對的恰好是總指揮中心。總指揮中心如同帶着奇異磁場的上古巨石,遠遠望去,好像堆疊着浮在半空中。
季鷺的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她想見到他,卻又怕見到他。這兩種情緒交織着,令她難以有一瞬幹脆利落的決斷。
最後還是擔憂難過占據了她的內心。
人在不勇敢的時候容易想到過去。她這時就想起西缪曾在這機械遺跡中、在那個已死去的機械人手中救下她的時刻。
那個時候,她是真的感激他。
……
眼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清晰地顯現出此刻雙方的戰況。從現今情勢來看并分析,機械族會暫時與拜旦那精銳打成平手。
機械族所擁有無限持續的體能和戰鬥力,因此打持久戰,對于機械族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但是假若拜旦那想速戰速決,攻擊迅猛多變的話,機械族一開始的精心布局,可能會全線崩潰。
況且,還不止這些。倘若他們意識到這調虎離山之計,那麽機械城就難以保全。
他要保全族人。
就必須要殺了一個人——林莫岸。
機械族之所以會先發現這場還未起硝煙的戰争,是因為林莫岸。
林莫岸想方設法從機械城中逃出之後,很快就被守衛的機械士兵發現。機械士兵派出微型納米機械人進行跟蹤,并将情況第一時間報告給謝爾指揮官。
謝爾随即調派組建軍隊。機械城中自我意識覺醒的機械人數量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說,擁有自我意識的指揮級将士更是少得可憐。
于是,謝爾打算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畢竟機械城中軍士力量小。而他身為機械城最高指揮官又有保護那些自我意識已覺醒的機械族人的職責。
他們,或許可能就是他們種族的希望。
所以他必須要再選擇一個搭檔。他去太空港誘敵,機械之城內的機械一族就要立即離開。他必須要找一個人能夠替他保全族人,又能,盡全力護住機械之城。
最後,他走了一步險棋。選擇了西缪。
作為曾經老指揮官身邊的得力軍士,他的軍事才能以及測評出的戰鬥力和體能強大無比reads;一朝得子。
他當然堪此重任。不過,謝爾唯一擔心的,就是西缪的個人意願。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西缪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想法。雖然西缪答應,但他也有條件。
既然要合作,那他就必須要拿出些應有的誠意。在他聽完西缪給出的前提條件之後,謝爾久答應了。
因為這其中沒有半點利害關系。
想起西缪提的這個條件,若不是他的自我意識覺醒地較早,謝爾可能也不會明白。
為什麽西缪不讓他直接去把季鷺抓回來,反而只要讓人盯住季鷺就好。
雌性與雄性求偶時産生、分泌的化學因子,從而令其産生”愛”的感情。對于這種”愛”的感情而言,不就是要求、或說是會令雌性與雄性忍不住要時時刻刻在一起嗎?
就像他,無法忍受黛離開他的身邊。
這每分每秒,如果可能,他都希望能與黛一起度過。
可他竟然能忍受,并且還雲淡風輕地只提一個要求——盯牢季鷺。
謝爾覺得這些智慧生命體們太複雜。
他想不通他們的感情,于他而言,時時刻刻與喜愛的人在一起才會快樂。
可是,于西缪而言,就不是了。
如果不是,那麽難道對于他而言,離別才是快樂的嗎?
随着全息影響戰況上兩方攻擊、數量等的數據分析。那不斷跳動閃躍的數字,令人焦灼期待的同時,又給了他們絕望。
聽罷副官古板、面無表情地報告着當前情勢以及随即而來的預知。
謝爾舒出長長的一口氣。
他握緊武器,轉身就離開了艦橋。
對于機械人而言,沒有什麽所謂的生死。所以,謝爾也沒有畏懼死亡的情緒。
有溫熱的、充滿生命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然而,在厮殺暴戾的戰場上,這種氣息往往也是死亡的來始。
只有鮮血蔓延的味道,才會如此溫暖又富有生命。不過這些生命即将死去。
這是拜旦那人、或者說宇宙中所有形式存在的生命體在死前在世界上的最後一點留念。
只有機械一族,他們沒有生死。死去,只是看不見的意識消亡,沒有鮮血,這宇宙,自然也不會記住他們。
可是黛,我不會死去,只要你記得我,我就像還活着一樣,陪着你。
……
季鷺低頭看了一眼拟态器。深色金屬上跳動着一個鮮紅的數字,旁邊還有不斷跳動的小數。
還有五個星時。
她必須要快一點,趕在今日天黑之前。否則她拟态的一切僞裝都将消失。
薩爾多分派給她的突襲小隊一共二十五人,人數雖少,卻都是精銳英豪。
他們此時在總指揮中心旁,以灌木樹林為遮蔽,阻擋外界的視線reads;獨家占有之億萬夫人。
他們在灌木叢中靜待着,等待太空港指揮處即将傳來的機械城地圖。
總指揮中心是機械城中最雄偉的建築,同樣也是最肅穆威嚴之處。
而那一間囚室就是在總指揮中心的地下。
西缪或許仍在那裏。
小隊中負責與太空港指揮處聯系的一名上士驀地壓低了聲音喊她,道,”報告,長官。”
這聲叫喊将季鷺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現實。
季鷺稍稍平複了心緒才順着聲音循去,那是一位年輕的上士,他穿着深色軍服,站得筆直,十分有禮。
她朝他點了點頭。軍士畢恭畢敬地繼續說,”薩爾多指揮官通訊處的軍士說,'繪制圖'的改造人林莫岸被機械族所殺,已死。”
瞬間,季鷺胸口一滞,仿佛有什麽東西一點點地填堵上胸口,令呼吸也變得沉重艱難起來。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嗎?季鷺有些茫然。
可是,沒有繪制地圖,怎麽能清楚知道這裏所要突襲攻擊的要處?
除了眼前的總指揮中心,機械城中似乎根本就沒有什麽軍事基地建築等。
也不知怎麽,季鷺就感覺仿佛為機械族松了一口氣,又或者說,也是為了黛。
樹影搖晃,沙沙聲作響,好像天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篩子,他們的命運随着篩子上下颠沛流離着。除此之外,萬籁俱寂,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們的長官發號施令。
拜旦那帝國處的正統精銳軍部隊,對長官是絕對的服從。對于長官說的每一句話,他們都不敢有疑議。
”西缪”目視遠方的總指揮中心,沉聲命令道,”你們回機械城入口守着,聯系太空港指揮點——派一架全息影像掃描的偵查戰機,将這機械城的一切都偵察清楚明白後,再依圖上方位襲擊。”
”西缪”的目光看向最前方的一位年輕的軍士,”我先前往總指揮中心。我離開之後,小隊的臨時指揮官由威爾負責。”
他們向他致禮。
”西缪”沒有遲疑,看了一眼面容鎮定的威爾,然後轉身一人前往總指揮中心。
……
季鷺之所以支開那些人自己只身一人來到總指揮中心,其心不言而喻。
總指揮中心的大廳中空空蕩蕩,昏黑寂靜。金屬材質的牆壁地面上暗淡的反光就像扭曲渾濁的水漩渦。
身處光怪陸離之中,季鷺什麽也不敢多想。就憑借着腦海中原先的路徑走向大廳左側。
一個銀白色散着淡淡光暈的地方就是識別碼信息卡的槽口。
幸好在薩爾多對她乘坐來的機械軍車進行檢查時,她就拿走了那名高級操作員的機械人的識別碼。
主要還是警惕他們會查出些什麽,然而後來機械族的突襲把所有事情的步調都打亂了,因此他們也沒查出什麽個所以然來。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個槽口的識別碼是初級識別碼。那麽她手中的信息卡是可以讓她進入囚室的。
信息卡由某種季鷺也說不上來的粒子所構成reads;潑婦有喜,招夫一名。信息卡其實并不是卡,只不過上面的粒子上帶着特殊的信息。
所以讀取識別碼,只是讀取粒子中的信息。
光暈快速地跳躍、亮了三次。季鷺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也随着這幾個閃躍的光點變得有些難言的不安、還帶有幾分雀躍。
面前漆黑的金屬大門自動打開。裏面是深黑一片,猶如深淵之海。極高的氣壓,逼迫着你無法繼續深入;絕望死寂的永夜,壓抑着所有生靈明亮的一切。
自動感應燈随着季鷺踏出的腳步漸漸亮起。
囚牢通道中有幹擾器。季鷺手腕處的拟态器亮起了淡紅色的警示信號,随後就暗了下去。
拟态消失。
季鷺瞬間變成了自己的樣子。不過她并沒有注意到這些。
越往裏走,走廊就變得越來越狹窄。随着兩旁空間的縮減,會令人感到無所适從的焦灼慌亂。
不過很快。在季鷺走過一段無人、簡潔到只有金屬四壁的走廊之後,眼前的空間倏地變得寬敞明亮起來,立即就豁然開朗了。
她甚至不需要特意的看。就知道,兩旁的囚牢中,空無一人。于是,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這裏本就寂靜得可怕,現在只有她如風的腳步聲。她的眼角極快地一一掃過。
沒有,都沒有。一個囚犯都沒有。
季鷺都來不及去想,他們是什麽時候被直接處決的,或者說還是被囚禁到了別的地方。
她只是一聲不吭地走着,步伐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
仿佛這樣,就可以跟上她胸膛中這顆心髒慌亂無措地跳動的節奏。
直到在走廊幽深盡頭,她站定。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門。
一瞬間,她感到深深的頹然無力。
季鷺根本就沒有高級識別碼。她來似乎了也是白來。她根本就進不去,怎麽能知道他是否還活着?
不過。在靜默了一段時間後,清理了那些失控情緒的大腦開始運作起來。季鷺發現門上面有個透明的小窗口。
她有點不死心。既然都來了,她總不能不清不楚地就走了吧。
假如他還在裏面,那她起碼能想想辦法。
總之還了他的人情——她特別不想欠他。
假如他也不在……
季鷺下意識逃避了這個問題。
她擡頭用目光丈量了一下。
大約一米八的高度。這個高度對于機械人而言是标準高度,可是對于身高一米七不到點的季鷺而言,簡直是不可能的。
她身高一米六六,加上手臂長。
看着那扇小窗,她歪着頭想了想,是能夠得上的。
不過。就算能夠上意義也不大。因為,她的手臂肌肉根本不可能撐起她這個人。
盡管如此reads;[火影]一鳴驚人。季鷺還是抱着一絲絲的希望踮着腳伸長雙臂,手指使勁去握住透明小窗口的邊緣。
她抓住了邊框,可是,她的手臂沒有那種力量能讓她撐起自己,一窺裏面的情況。
季鷺頹然失望地放下了伸得酸痛的雙手。不過她仍然踮着腳,心下還在想着對策。
裏面的情況她一無所知。
西缪也有可能比之前傷得更重,又或者,他不在這裏,被秘密轉移,或者
驀地,她身子一輕。
還沒反應過來,季鷺的臉就對着那透明的小窗口了。裏面漆黑一片,不過有片幽幽的微光,使她能夠看清其中一部分。
但是,現在并不是适合思考他是否在裏面這件事了。
透明小窗口被四壁銀白的金屬反映出淡淡的模糊的光。裏面勾畫出她身後模糊的面容。
他的眼睛既不是黑洞洞的也不是紅亮亮的兩點。沒有明顯的光照射在窗口處。這個人,不是機械人。
在這樣的時間、地點。除了這囚牢中被機械族囚禁的其他罪犯,就沒有除了機械族以外的種族了。
男人溫熱的手放在她腰側兩際,僅僅只是這樣将她托着抱起來。說明他臂力過人,體能等級或許不容小觑。
季鷺本就沒有半點能力、基因優勢,現在她還是完全被他制住了,沒半點回旋的餘地。
男人的氣息分明而熟悉,萦繞、包圍着她。她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直覺告訴季鷺,這個人應該不是什麽好對付的。
想起之前來到這囚室時,那些被關押的囚犯——神經質、病态、奇詭、殘虐。
而身後的這個人,極有可能也是如此。
季鷺選擇不動聲色地緘默着,對付這樣的人,就不能激怒他。否則自己會死得更快。
男人果然有所行動。
季鷺明顯地感受到背部靠來的溫暖。周圍太靜了,甚至那裏胸膛處有輕微的心跳聲季鷺都能随着他胸口呼吸的起伏來聽到。
男人的氣息越來越濃重。他低下頭,微涼的鼻尖劃過季鷺的後脖頸處的血名。季鷺心下正感到驚疑又奇怪時,那種很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柔軟的唇瓣細細地吻着,帶着某種病态偏執的感情。吻了還不夠,他又重重地吮,直到那象征着獨占欲的血字周圍,布滿了暧昧的紅色小草莓。然後,又是帶着憐惜愛意的細致輕舔,一點點的舔,仔細又…讓季鷺感到難耐的癢。
甚至有些受不住了。男人的鼻息在她周圍若隐若現,仍然很平穩,她幾乎可以想象,他清冷禁/欲的面孔。
終于。男人不再托着她了。
他壓着季鷺,将她壓在銀白金屬牆壁上。他的手扶住她的肩,低下頭就吻了下去。
這個人的一切季鷺只能感受到卻無法清晰地知曉。他俯下身,吻她的時候。在她眼前,他的面孔仍然是漆黑的。
但唇齒間的不可思議的溫柔流連,令原本要與他在吻上“同歸于盡”的季鷺感到疑惑茫然。
她沒有說話,而他也只是靜靜地吻着。
在此之前,他已經忍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