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以命相護
墨綠而古樸的奈何橋在忘川彼岸花海中延伸至黑沉陰冷的河水之中。
死寂的河中兇魂厲鬼無數,陰風陣陣帶來腐朽而絕望的濕氣,唯有擺渡者方可擺渡。飲下孟婆湯,三生石前見過往,渡過忘川前塵皆忘。有心有不甘執意者于船上跳下忘川河,被河水而同化不得解脫。
忘川之河,是陰鬼之域,漆黑河水便是由無數不得解脫的冤魂、怨鬼彙聚而成。
然而,并不是如此。忘川之水也能幹淨如斯,沒有慘厲的冤魂怨鬼,只是一抹跳動的水流。
深沉的黑與豔麗的紅交織在他們眼前,黑色的河水之中水流湍急、波浪起伏,赤色的彼岸花豔如朝霞。
這是忘川河,他們在地府之中見到的那一條需要擺渡者方可渡過的忘川河。一改之前的死寂與無波,陰氣沉沉的河中仿若活了過來,在火一般的花海之中跳躍着。
腳下是豔麗的彼岸花,天仙小心翼翼地抱着白墨跪坐在河邊,将手中髒污的帕子浸入水中搓洗,給白墨擦了擦臉上的髒污。
“師父,這應該是忘川河的上游,我們順水而下便能到地府。”天仙聲音中含着喜悅,冰冷的手帕擦在白墨的臉上使其精神了許多。
在冰冷的水刺激下精神好了許多,卻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勉力維持的結界早已經搖搖欲墜,過度透支的身體已無法吸納儲物戒中的靈石之力,都顯示着他将命不久矣,且無法再保護這個他欲與其皆為道侶的少女。
“仙兒,我不能再保護你。”白墨嘴角噙着苦澀的笑容,抓住了少女為他擦拭的手臂,咽下了其他未出口的話,他心裏的極度不甘,就算是死也想拉着她一起去的負面想法,他不能讓自己在她面前死得這麽難看,在死前還讓人惡心!
“我會帶你出去,你要堅持住。”天仙眉梢輕蹙,淡淡的憂愁攏在眉頭,望着奔騰的忘川之水。
“你還沒見過在三生石前好不容易求來的三世姻緣中的天妖呢!”天仙從白墨手中抽出了手臂,緊緊捏着帕子,神色一時有些複雜,讓人看不分明,漫不經心地再次将帕子打濕,惡狠狠地道:“你能咽得下這口氣嗎?”
聽到天妖這個名字,心神俱震,神魂顫動,白墨當即劇烈地咳起來,嘴邊黑色的血水不停地淌下,氣息微弱地道:“你提那個名字是想要我活着還是死呢!”
天仙嘴邊方扯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便被面色驟變的白墨用盡全力一把推開。
“快跑!”白墨只來得及說這句,他的力量已不足以支撐起結界,一手在地上撐着身體,另一手中憑空出現一把白色長劍,熾烈的白色光芒掃向兜頭而來的水柱。
鴛鴦聲鳴伴随着一魚身鳥翼的怪魚破水而出,黑厚的鱗片,鋼針般的羽翼,鋒牙利齒,讓人見則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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蠃魚,初見時震撼,瞬間便被驚恐與擔憂替代,天仙被白墨推出去摔倒在彼岸花叢中。
一向對其連重話都不會說一句的白墨此時卻發怒了,“不想死就快跑!”
他燃燒着神魂的力量不顧一切地阻擋住蠃魚的全部攻擊,靈魂被或灼燒,全身處在劇烈的痛楚之中,卻嚴密地守護着身後跌坐在花叢中的少女,不讓其被異獸傷到一絲一毫。
天仙看着行動不便的他力不從心但異常頑強地阻擋傳說中的異獸,心底暖流淌過,他願意以命相護将生的機會留給她。
在這一刻,她的心底是感動的,除此之外還有些異樣一直以來被忽視的情愫,卻也容不得她多想。她只有一個念頭,便是不會抛下他離去。
“我不走。”這一刻的天仙是倔強的又是如此的堅定。
“你受傷會讓我分心!”白墨氣急敗壞地吼道,與少女對話間手下絲毫不含糊,阻攔不下的攻擊直接往自己身上引。
“……”已被漫天大水澆成落湯雞的天仙,這個理由她真的不能反駁。她受傷代表流血,一流血白墨就發、情,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循環。
“你快跑,待會我将它解決了來找你!”白墨急得不行,他抵擋不了多久,原先便殘破的身體此時又添新傷,黑色的血血流不止。
“你說謊!”天仙一針見血地指出。
白墨來不及回話,只見忘川之水中躍起一魚身而蛇尾的異獸,同樣聲如鴛鴦,其名虎蛟。一只已經難以招架,兩只更不用多說。
“天仙,之前對你的承諾就當我沒說過,我這輩子包括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只會與天妖結為道侶,也只會愛她一人!”白墨狠下心道,天妖這兩個字提起來對此時的他而言難以自制地痛苦,但他臉上的神情雖痛苦卻也極為壯烈,眼底閃着視死如歸的決心,“你一有夫之婦實在讓我厭惡、惡心,我會對你這種破鞋許下承諾當真是我瞎眼了!你滾!”
天仙臉色慘白,咬着蒼白的嘴唇,從未有人這般開口罵過她,如此的奚落竟然是從他口中而出。
“我此時才想明白,你這個賤婦裝什麽冰清玉潔,不過是在無時無刻勾引我,簡直是蕩、婦!可惜我此時才看清!”白墨聲色俱厲地道,只有他知道他這一番話說得有多麽艱難,神魂燃燒之痛比不上心底撕裂般的痛。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纖細的指骨捏緊成拳,慘白着臉不可置信地聽着他将她貶得一文不值,罵着她如此惡毒的話。
“你滾!”白墨轉過身來,俊雅的臉上此時極為猙獰如同惡鬼,滿是嫌惡,“我就要被你害死了!”
天仙在白墨有如實質的憤恨目光下後慌亂地退了幾步,轉身跑入花叢中。
白墨眸中閃過一抹滿意之色,靈魂之火席卷而來,他的生命在這樣的慘烈之中走到了盡頭,手心慘白的火焰吞吐蔓延一片火海,極為快意地盯着面前兩頭争鋒相對的異獸,本該相互争鬥厮殺的異獸,此時卻聯起手來一致對付他。
冰冷刺骨的水箭在他身上戳出一個又一個血窟窿,身體被寒意凍住,連黑色的血液都凝固成冰,但燃燒的靈魂之火卻讓他能夠暫時擺脫桎梏,在異獸口中求存。
虎蛟巨大的蛇尾貫穿了他的胸膛,而他手中之劍卻對它造不成任何傷害,蠃魚鋼針般的羽翼掃過一道腥風,黑色的鋼羽定入他的身軀,化作黑色的寒冰熄滅了他的神魂之火。白墨慘然一笑,她走了就好。
天仙眼睛發紅,黑白分明的眸中情緒翻湧。棠隐說她饑渴的不行,不檢點,就連白墨也說她是蕩、婦,讓他惡心,她明明什麽都沒做,也從未想過招惹任何人,她血中帶有異香并非她所願,但他們都認為她是那樣浪蕩的人,白墨還說她會害死他!
前所未有的委屈充斥在她的心中,焚燒着她應有的理智。棠隐的話她可以不去計較,但是白墨怎麽可以那樣說她!怎麽可以!
天仙突然停下腳步,站在火紅的花海中放聲大笑起來。她并非軟弱可欺之人,向來別人欺她一分,她絕對還回去,正如在工地上她一人單挑一群。
在學校中她從來是模範的三好學生,從來沒有人知道在學校向來是老師眼中的不合群有些孤僻的乖乖學生的她會有如此的一面。
命運仿若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她人生所有的轉折都在上大學之後。一直以來她都處在一種弱勢地位,小心翼翼地求存,謹小慎微地保守着她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
無比的憋屈、不甘、憤怒不斷攀升!
背後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她前進。她是來自十八線小縣城旁大山裏的孩子,一輩子只有一個簡單的願望給媽媽治病。就算知道了媽媽可能是西王母,而她是七仙女,也無甚感覺,日子該怎麽過還是該怎麽過,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是王道,她只是想過平常而普通的生活,沒有太大的願望。
而彭坤透漏的只言片語卻讓她感覺身處在詭谲的漩渦中心,而她一只腳已經邁進漩渦之中半步,難以抽身。
她想要強大的力量!她不想再甘于平凡!她不願再謹小慎微!
她骨子裏一直都是張揚的,生活所迫卻壓抑着她的本性。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便懂事扛起家中的重擔,在村裏長輩們對着自家的孩子口中都是稱贊你看天仙怎麽怎麽樣,她只會露出一個不好意思又謙遜的笑容,惹得長輩們又多誇幾句。
少女的眉目之間一改往日沉郁,比彼岸花花海更為殊麗,嘴角的笑容極為妖異。
火紅的彼岸花海之中以少女為中心瞬間綠意蔓延,粗壯的藤蔓張牙舞爪得揮舞、延伸。
少女嘴角噙着一抹讓人看不透的笑意向來路返回,墨色的瞳孔深幽難以讓人看出情緒,豔麗的彼岸花自發地低頭為其讓開道路。
直到她看到了忘川河邊那一幕,天仙臉色血色全無,神色凝固,腳步僵在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回家很晚還很累,就沒有碼字,今晚碼了一章,終于碼完了,晚安,軟萌君睡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