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個媒婆
水陽村姓丁的人家有兩家,一是丁老頭家,他家兒子丁大在鎮上賣豬肉,上回張木買的肉,就是王大嫂帶她去那兒買的,同村的,互相照顧下生意。丁大長相有點兇殘,于是當丁老頭覺得自己兒子可以成家的時候,很少有女孩子願意,也有那些看上丁大家富足的生活不顧及女兒的意願想将女兒嫁進來的,但是丁大卻不願意勉強人家,于是硬是生生拖大了幾歲,歲月不僅是把殺豬刀,也是把豬飼料,過了這幾年,丁大長的越發波瀾壯闊,将丁老頭愁壞了。這幾天聽到張家姑娘和離回家的消息,丁老頭又點燃了給兒子娶媳婦的雄心壯志,這天晚上等兒子從鎮上賣完肉回來,丁老頭一邊認真地抽着旱煙,一邊擡起眼問兒子:“你覺得張大郎家的妹妹怎麽樣?”
丁大眼皮一跳,問,“哪個張大郎?”
“張樹,他家妹子剛從溪水村趙家和離回來!那姑娘自小勤快,人也明理,你要是願意的話,我明個就請人上門向張老頭提親!”
丁大想起今天來肉攤前買肉的姑娘,眼眸亮亮的,穿着一身幹淨的綠色衣裙,看着自己的時候,臉上還有笑意,頓時便點了頭,說:“阿爹做主便成!”
丁老頭聽見兒子的話,頓時嘴巴都長大了,這都提了多少回了,兒子終于點頭了,以前一提起哪家姑娘,兒子都一句“不能勉強人家姑娘,還是算了吧!”丁老頭都有點不抱希望了,沒想到自家兒子終于點頭了。
當下,旱煙也不抽了,忙起身翻箱倒櫃找東西去了,前幾年給兒子作聘禮用的布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以前的镯子也要找出來翻新了。丁大看着老爹樂呵呵地模樣,心裏也有些愧疚,讓阿爹為自己操心這麽多年,心想,要是張家姑娘訂不下來,自己也要好好找一個回來過日子了。
第二天,等丁老頭請的何媒婆到張家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死對頭徐媒婆,穿紅着綠地坐在張家的堂屋裏正口沫橫飛地和張老爹張老娘說,“這小夥子還真不是我誇口,雖然就孤身一人,但是他那手藝連他師傅都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呢!你家姑娘過去,吃穿不愁不說,還不用伺候公婆,自己就能當家作主,說句不好聽的,您二老不要往心裏去,您家姑娘怎麽說也是嫁過一次,這小夥子可是頭婚呢,人家既然還來托我來您家說媒,說明心裏自是十分中意你家姑娘的,這可是再好不過的姻緣啊!您二老點個頭,您家姑娘就一輩子不用愁了!”
何媒婆見張老爹、張老娘意動的模樣,趕忙沖進去,笑,“哎呦,張老爹、張老娘,我給你二老先道喜了!我們村的丁老爹托我來給他家丁大向你家阿木提親呢!這丁家,不用我誇,想必您二老都知道,最富裕不過的人家,家裏就賣豬肉,您家阿木過去,不說吃穿不愁,穿金戴銀也是少不了的……”
“你等等,你說替誰來提親?”張老娘打斷正準備細數丁家富裕的何媒婆,出聲問道。
嗬,難不成這張家還看不上丁大不成,她女兒可是和離的婦人!但是想到丁老頭承諾的媒錢,便收起不滿,喜笑顏開地說,“我們村的丁大啊,就在鎮上賣豬肉的!”
張老爹和張老娘兩人面面相觑,何媒婆見張老爹、張老娘詫異的神色,也有點莫名其妙,忍不住出聲問道:“您二老,這是覺得哪裏不如意?”
旁邊的徐媒婆卻忽用一塊蔥綠帕子捂嘴笑道,“何大妹子,我們倆這回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見何媒婆還是一臉茫然地看着自己,便挺了挺胸,說,“我是給丁二爺的徒弟吳陵來提親的!”
“啥?丁二爺的徒弟吳陵?哎呦,這一家人怎麽也不提前通個氣啊!”何媒婆不滿地嘀咕道。這下可不好貶低徐媒婆說的人家了,不然丁家知道,又是一樁事。當下便和徐媒婆商議,“既是一家人,我倆也不好多嘴說誰的不好,既然都好,就看張家的意思吧!”徐媒婆也同意,反正這家說不好,還有下家,吳陵總歸要說親的,自己和這何媒婆已經鬧了好幾次,再鬧下去也沒意思,想明白了,徐媒婆便大方地對張家二老說:
“您二老看,這下是一家人提的親,我啊,也不好多說什麽了,您二老和姑娘合計合計,我們兩過兩日再過來聽消息!”
張老爹和張老娘,也被丁家給鬧得有點蒙,一早以為老天爺賞了塊餡餅,沒想到老天爺今天這麽大方,一下子賞了倆,老兩口心裏真是不要太激動!當下便客氣地請媒婆過兩日再過來,等媒婆一走,便喊女兒過來,将兩家提的親事和女兒說。這兩家實是還好,清清白白的人家,男方都有一門手藝,也沒什麽惡習,至于丁大的長相,張家二老到了這麽大年紀,早就過了看臉的年紀,也不當什麽。重要的還是自家女兒願意!
張木聽張老爹、張老娘說完,才明白過來,有人向自己提親了,擺在自己面前的是要成為殺豬匠家的小娘子,還是成為小木匠家的小娘子,這個殺豬匠自己倒見過一回,長的滿魁梧的,而且因為長年殺豬,身上好像還有些陳年的血腥味,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找對象确實有點困難。要說丁大是因為難找對象,看上了自己一和離的婦人,那小木匠吳陵又是怎麽回事?
張老娘适時地解惑道,“吳陵說起來也蠻可憐的,是個小孤兒,流浪到我們鎮上被丁二爺收留當了徒弟,因為沒爹沒娘的,也沒人給他張羅親事,前兩年他連間屋子也沒有,就住在丁二爺家裏,這不是今年丁二爺說,自家兒子以後要讀書的,自己百年之後,那竹篾鋪子就給吳陵了,丁二爺夫妻兩還給小徒弟張羅起親事,我估計丁二爺是看自己兒子不願意學自己的手藝,又擔心以後兒子生活無以為繼,才想到用這一招将吳陵綁在自家船上。不過丁二爺夫妻倆為人一向寬和,聽說對這小徒弟确實像自個親生的一樣!”
張老娘琢磨了一會,又補充道,“認真說起來,還是丁大好一些,他家底厚不說,家裏還有一個老爹,凡事還能給他搭把手,吳陵孤家寡人的,以後有事也不好向師父師娘伸手啊!”
張老爹也在一旁附和地點點頭。
張木看着張老爹、張老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也點頭,心裏不禁咆哮道:所以,自己這是要成為殺豬匠家的小娘子了嗎?我也就見過一面可好!
張木在張老爹、張老娘的注視下,小心地咽了口口水,吶吶地說道:“那個,我這幾年都不在家,也很少出門,對這兩人都沒啥印象,我這都二嫁了,我想還是仔細想一想為好!”
二老見張木沒立即點頭,心裏有點小失落,但是自家女兒想一想也好,反正過兩天她就想好了。張老爹當即便大手一揮,表示同意。
晚上張木睡在床上,左思右想,自己才穿過來沒到二十天,這就要嫁人了?殺豬匠?小木匠?殺豬匠?小木匠?
好可惜,昨天去鎮上沒有去竹篾店裏看看,也不知道小木匠長什麽樣!要不明天偷偷去鎮上看看?不知道爹娘會不會同意,這時候相親連個相片都沒有!不然好歹也知道小木匠的真容啊!
這邊廂,張木翻來覆去地糾結在殺豬匠和小木匠之間,正屋裏,張老爹和張老娘也沒睡着,“老頭子,沒想到咱家阿木,二嫁還能找到這樣好的兒郎”,張老娘邊說邊擦有些濕潤的眼角,張老爹輕輕拍着她的背,說:“還是老婆子你教的好啊,咱家阿木又勤快又标致,那有眼睛的兒郎自會瞧得見!”張老娘被張老爹逗笑不提。
東邊屋裏,張大郎也和媳婦說道,“沒想到咱家阿木這樣好嫁,我還以為她以後姻緣上有些妨礙呢!”桃子也有些感嘆,小姑經了趙家,上天倒眷顧她一點了,又想到小姑估計都不知道吳陵是誰,當下便和張大郎提議道:“要不你明天帶小姑去鎮上瞧一眼吳陵,小姑以前在家的時候也很少去鎮上,等嫁到趙家,出門的機會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估計她連吳陵長啥樣都不知道呢!既然人家不在意她是和離之身來提親,想必也是極中意小姑的,你帶小姑去瞧一眼吧!”
張大郎聽完也點點頭,他倒覺得吳陵挺适合妹妹的,斯斯文文的,丁大雖說也挺好的,但是畢竟有些粗魯,妹妹在趙家也念了些書,說不定就喜歡斯文些的!
于是,這一晚,除了張家五歲的小水以外,一家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喜訊砸得失眠了!
沒想到,還沒等張大郎帶妹妹去鎮上瞧一眼小木匠,小木匠就來瞧張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