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半夏

第13章 尾聲

冬，十二月，廿三。

朔北的風仿佛預示着什麽，一陣緊似一陣，風中夾着鵝毛般厚重的雪花，将天地都籠在寒冷的白中。

“後悔死了！這鬼地方！”墨工恨恨地跺着腳，抱怨着北方的寒氣。室內的溫暖已不足以驅寒，北風尋着所有可能的縫隙鑽進來，意圖将這個誤入北國的人埋葬在自己的威力下。

“好啦好啦！過了十五就回去，你總不會想在路上過年吧？再說現在誰還出門。”當歸安撫着跳腳的墨工，“你看半夏可從來不喊冷。”

“人老了，怕冷，怕寒氣。”明明才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用蒼蒼老矣的調子假裝自己的虛弱不堪，當歸鄙視地看向對方：

“這麽老了連個娃都沒有，看誰給你養老送終。”

墨工臉上表情糾結變換，終究是駁斥不過，哼哼不語。

“現在就期盼過好這個年。”

當歸的想法一如所有人的想法，無論是那高高在上的主帥大人，亦或是輪換巡守的小小兵士，過年從來都是一件重要的事。他們希望新年快樂，當然也希望恭喜發財。就算沒有紅包到手，該有的喜慶和祝福并不應當因此而減少半分。

但是顯然，老天爺并不想要他們過好這個年。

都說大雪封山，為了避免前路被封，一支軍隊冒雪前進。雁門山崎岖蜿蜒的山路中，得得的馬蹄聲不絕于耳，那聲音在谷間回響，令人不由有些膽顫。倘這是雪山，恐怕早已連人帶馬掩在冰雪之下了。

不過這不是雪山。所以這一支急速前行的兵馬沒有絲毫的顧忌，只求快而隐蔽地到的目的地。

當集合的號角在校場響起時，半夏正查看着某個常常做些不要命事情的人的傷口。那些傷恢複良好，卻依舊疤痕累累，半夏有些氣惱地看着封無定滿身的傷疤，“去疤的藥膏沒有。”

“這可是男人的象征。”大約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身上留下幾道疤痕，封無定也不例外。盡管這傷疤的數目多了點，也實在沒有刀傷那般的威風，但好歹也在他的接受範圍內。

只是半夏并不這麽想，女孩子天生便有愛美之心，這傷疤總仿佛昭示着她的任性驕縱，險些要人拿命去換，如何能心安接受。一賭氣摔了手裏的東西，“外面集合了，你這堂堂校尉也不快點出去嗎？”

“穿好衣服就出去了。”玄黑的甲衣将那副強壯的軀體罩住，這堪稱最強的甲衣防禦，卻令半夏心悸莫名。

她甚至擔心，如果鐵箭穿甲，如何是好？

封無定并沒有這許多擔心，匆匆穿好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半夏看着那個背影走出去，就再沒有走回來。

奚人軍隊與雁門守軍戰在雁門關外。那傳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易守難攻的寶地卻用蒼雲軍無數将士的鮮血成就。

然而以為是戰報大捷，當身邊穿着友軍铠甲的将士倒戈相向時，那統領全軍的統帥終于意識到這個不可抵擋的陰謀，他年輕的生命随同萬千将士埋藏在雁門關的風雪中，終于護得幾百人回關。

半夏第一次知道等待如此漫長，漫長的好像在這個新年等待着下一個新年，又好像是試圖在四季如春的萬花谷等候冬雪的覆蓋。

長孫忘情站在高高的點将臺上，她不是點将，她只是想知道，有多少人，多少人死在逆臣賊子的血海陰謀下，多少人還一息尚存，留一命歸來！

當夜幕降臨，當那位鐵血女帥念完最後一個名字，當關外的風雪驟停，半夏忽然發現萬花谷永遠不會下雪，就像她大約等不到那個人還會包容她所有的驕縱蠻橫，在映雪湖畔被揚了一臉雪的溫和微笑，在狼群四伏時的穩定安心。

不曾許給歸期，因為沒有歸期。

蒼雲軍無功，安祿山受賞。天子一紙敕命，從此斷絕蒼雲糧饷。

關中怨聲載道，長孫忘情終于憤集全軍，一面蒼雲旗落下，從此蒼雲軍脫離朝廷。

安祿山反。

狼牙軍屠戮皇城，餓殍遍野，甚有人易子而食。萬花門人奉命入世以濟蒼生百姓。

與此同時，江湖開始傳聞有一支勢力神出鬼沒，卻常常令狼牙軍叫苦不疊。

當丐幫弟子獲悉并将這支勢力的名字告諸江湖時，胸有抱負的能人志士紛紛表示欲加入其中。

這是一支曾經的雄獅勁旅，那女統帥——或者該說是掌門——臉上的修羅面掩起所有的心兒女情長，她為國為家，為情為義。

同年，蒼雲成立。

故地重游，心中的放不下始終作祟。師父說，這是愛情。

“我一直期盼着谷裏會下雪。期盼着有一天他突然出現說都是騙我，我肯定不會饒了他的。”

也許是對這片土地産生了感情吧，蒼雲弟子依舊據守在這雄關之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毫無怨言。

總算是故人重逢，見到長孫忘情，小酌一杯，聊以慰藉。

半夏不是什麽不肯相信現實的人，她縱然期望不可能成為可能，卻也明白這不過是期許。

“半夏姑娘，我有一事相告。”女統帥将酒溫在爐上，既然已經不是什麽正規軍，也就不必對酒水一類管制嚴格。

“渠帥請講。”

長孫忘情看着面前這個姑娘，她終于褪去了她少女時的驕縱戾氣，知禮進退，此時就算坐在此地對飲，也不再有半分失态。

“這兩年，我們一直在尋找失蹤将士的下落。”

半夏心頭猛然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對面的長孫忘情。

“姑娘稍安。當時雁門關外血流成河，也算慘案一樁。次日整頓之後，我就派人前去收斂屍首。給死去将士斂屍本來就是軍中傳統，但是清點的時候發現少了十數。雖則有可能被馬蹄——”長孫忘情停頓了一下，跳過了這有些殘忍的內容，“但我們沒有放棄過尋找。”

“……為什麽當時沒有告訴我？”

“你那時情緒太過激動，告訴你并非好事。一旦是屍骨無存的下場，恐怕還不如有一席裹體。”戰場之上，屍骨無存太過正常，萬馬踏過，早成血泥，還如何分辨？

“當時薛統領打算利用地形，誘敵深入谷中腹地，再圍剿。安賊負責推石縱火，冬季天幹，本來以為萬無一失，誰想到……”

當時慘烈，許多細節哪怕是這身經百戰的女帥也都不願回想。她平複情緒，将此段略過，繼續道：

“安賊不等奚人進入就下令圍堵放火，逃出的人被守在外面的範陽軍所殺。後來找到的許多屍首都是焦屍，那其中或許……也不可知。

“之後蒼雲脫離朝廷，自成門戶。我帶着衆兄弟離開這裏，專力對抗狼牙軍。直到隐瞞不住，蒼雲這個名字只好再度浮出水面。我也就帶着兄弟們回到這裏。

“直到前些天，有個舊部說關外牧羊的人很像以前的同袍。我就派人去查，果然有幾個人逃了出去被牧民所救。”

半夏聽到這裏已經穩定下來，但是臉上的希望騙不了人，“封無定呢？他還活着？”

長孫忘情猶豫了一會兒，才道：“無定是個胸懷家國的人，你覺得他為什麽會安心做一個牧羊人？”

半夏聰慧不減當年，何況專攻醫理，但卻有些遲疑不定，“他是不是……”

長孫忘情點點頭。

“讓我見他。”

雖然已經知道牧羊人的身份，但是一個失憶人的生活誰都不會再想去打擾。昔日的蒼雲軍已不複存，長孫忘情知道此事後也只是派人問過幾人意思，不願回來的也沒有強迫，願意回來的厚禮待之。

這日終于親自登門拜訪，卻還是因為陳年舊事，也多少有一絲愧疚在心。

他們在草原上找到了封無定，彼時這個曾經的昭武校尉坐在蔚藍的天空下看顧着他的羊群，見到生人走進，依舊是禮節有度，開口詢問，音聲依舊，“這位姑娘是？”

“半夏。封半夏。”

作者有話要說： (?_?)被催更了

雖然明天早上考試 但是面對這處 女催 還是嗯 碼完這章

這文完結了 打完結之後專欄的短篇會解鎖⊙▽⊙為啥 當然因為這其實是同一個梗想試着發展成長篇的

然後不同大概是這邊會給個he結局→_→是的沒錯短篇那個是be的⊙▽⊙

本來覺得起碼要兩章吧結果寫high了發現感情戲騙眼淚這東西寫的超級快 于是就⊙▽⊙我也不想随便延長大綱羅裏吧嗦欺騙衆人

我這算是完結感言嗎？

同人暫時就醬紫，下個如果還是bg的話，就是咩唐。巨冷門系列。【不過話說回來想磨練一下寫感情戲的筆力所以想開個撒狗血的明唐╭(°A°`)╮】

好了別理這貨了

诶呀明天考完這科就自由了呢＠(￣-￣)＠嘻嘻嘻嘻嘻

ps.然後之前我手抖點了發表只有500字的那個……因為是用手機碼的╭(°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