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果是別人問,吳老師一定當場拒絕,這個培訓班沒有設置助教這個崗位。
但韓江不一樣。
他是當年的省狀元,有他參與,就算作用不大,說出去也十分好聽,現在不是流行搞噱頭麽,看起來師資力量又提高一個檔次。
吳老師雖沒權利直接留下他,但她覺得培訓班一定同意,何況韓江還免費。
要知道,狀元補課市場價是很貴的。
怎麽看都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她讓韓江先找個位子坐下,随後去辦公室那邊跟負責人商量。
于是韓江光明正大從溫顏身邊走過,在她詫異的眼神中坐到最後一排角落的空位,還擡眼瞥了溫顏一下,但沒什麽表情。
等到老師終于講完培訓期間的規定及注意事項後,溫顏迫不及待跑到韓江面前,“你怎麽沒走?”
韓江站起來,整理袖口,“這星期我都不會走。”
“……啊?”
這種好事培訓班自然願意,韓江如願留下,工作人員為他安排了房間,晚上他想住下或回家都可以。
忽然多了個帥哥助教,女生們似乎都振奮許多,甚至對即将到來的地獄周都有些期待。
但僅僅一天過去,她們的期待值就已經被消磨光。因為韓江跟她們想象中的溫柔家教小哥哥實在相差甚遠。
冷,面癱,話少,除了講題幾乎跟同學們零交流。
但大家又對他無比佩服,聽說是臨時參加進來的助教,一點準備都沒,但面對這些增加了難度的題跟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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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連老師都要備課,看題型。
按流程,每節強化課後都會發一套卷子,要求大家當場做完,考試時間比高考縮短半小時,考試後立刻由老師講解,絕不會留到明天。
明天還有明天的任務。
傍晚,韓江站在二樓陽臺打電話請假。
理由當然沒說他莫名其妙跑來當助教,只說家中有事。系主任寵着他,痛快答應。
挂了電話,他靠在欄杆上看了會天。
烏雲密布,空氣悶悶的,是暴雨将至的味道。
今年的第一場雨,特別早。
溫顏上來找他。
不知為什麽,每次看到他的背影,都覺得他很孤單,但他明明有親人,有兄弟朋友,他身邊從來不缺小夥伴。
在任何地方,只要他想,就能立刻融入到當前的環境中。
溫顏走到他身邊站定。
韓江早已察覺,但沒說話,也沒看她,兩人這樣安靜待了一會,韓江忽然開口:“我考考你。”
溫顏:“什麽?”
“地殼中含量最多的金屬元素是什麽。”
“……”這是幹什麽?
韓江轉頭看她:“答不出來?”
溫顏很快說:“鋁——你問這個幹什麽?”
“免疫活性物質有什麽。”
“淋巴因子、抗體、溶菌酶。”
“物種的定義。”
溫顏一字不落說出來。
他又問了幾個數學公式,随機挑學科,想到哪問到哪,溫顏對答如流,毫無錯漏,他問了五六道,停下來,笑着看她:“還行。”
溫顏瞥他一眼,“什麽還行,是非常行了好嗎?”
“嗯。”他注視她,“非常行。”
溫顏低頭笑了,趴在欄杆上,歪着腦袋看他:“韓江,你怎麽忽然留下當助教,之前沒聽你提過。”
韓江溫淡的眼睛看了她一會,說:“CH3COOH,是什麽。”
溫顏一秒接出:“醋。”她以為他在出題。
她還在等韓江回答她上一個問題。
韓江抿着唇,轉過頭不再看她,“吳老師提的,我正好沒事,就答應了。”
溫顏點點頭,沒說什麽。
回到一樓餐廳,大家正在吃飯。
兩人找位置坐下,蔣旭就坐溫顏對面。
自從上次在天臺見面後,蔣旭還沒跟韓江說過話,他是自來熟,十分熱絡,把手旁一雙多出的筷子遞給他,“學長,這沒人用過。”
韓江一貫冷淡:“謝謝。”他接過筷子。
蔣旭神經大條,也不介意,只顧跟溫顏說話:“你跟江嫣形影不離的,她這次怎麽沒來?”
“她去了另一個班。”今天的菜都是溫顏不愛吃的,她用筷子挑了幾下,興趣不大,只吃幾口便放下。
蔣旭說:“是鐘老師那個嗎?羅跡也在那邊。”
他吃的滿頭大汗,溫顏順手遞過去一張紙巾,他擦了擦汗,“謝謝。”
羅跡會主動補課,在以前肯定算一樁奇聞,但現在大家卻見怪不怪。
當初許沐在的時候他還能勉強翻開書本應付一下,許沐走後,他就迅速恢複成以前吊兒郎當的模樣,不逃課便睡覺,到學期末書桌裏塞滿了嶄新的卷子。
可從這學期開始,他忽然瘋狂學習。
找來高一的書從頭開始,午飯都在班裏解決,球也不打,晚自習一天沒落過。
大家都知道,他想考首都的大學。
而許沐,一定會去北大。
他本就聰明,對學習上心後成績很快提高一截,他跟蔣旭是兄弟,曾跟他說過,只要是首都的大學,哪個都行。
蔣旭本想問問溫顏,如果他們倆以後真的同在首都,還有沒有複合的可能,但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轉了話題,說起下午的一道物理題。
韓江在坐在一旁吃飯,好像很專注,但在某一刻他忽然插嘴,一語點破兩人都沒注意到的一個地方,蔣旭愣了愣,反應過來後,忽然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麽沒想到,謝了學長!”
最後兩口飯也沒吃完就跑回去翻那套卷子。
溫顏對韓江這種随時戳重點的技能并不意外,剛想說什麽,隔壁桌的一個女生忽然一陣幹嘔,捂着嘴跑去衛生間。
女生叫張怡然,是五班的,溫顏認識,但沒說過幾句話。
衛生間裏嘔吐的聲音傳出來,很快有別的同學小聲讨論。
“她怎麽了?這兩天一直沒怎麽說話,病了?”
有人低語,“不會有了吧。”
另外一個女生很快推了推她,“別瞎說,她就是壓力大,吃不進東西,聽說來這的前一天還發燒來着。”
“那還補課,太拼了吧?”
“有什麽辦法,她媽非要她來,這個班結束,下星期還有別的呢,連口氣都不讓喘。”
溫顏皺眉看了一會,起身走過去,拍拍她的背,彎腰問她,“撐得住嗎?”
張怡然垂着頭,面色蒼白,用手接了一捧水漱口,小聲說:“還好,謝謝。”
她沒有多做停留,避開同學們探究的目光,一個人快速上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直到晚上九點多,大家也沒再看到她。
樓下翻卷子的聲音不絕于耳。
晚上九點,對即将高考的人來說,是複習的黃金時間,沒人去休息。
溫顏做了半張卷子,忽然聽到樓上有人叫她。
韓江站在樓梯轉角,他勾勾手指:“過來一下。”
溫顏放下筆,上樓後韓江指了指她房間,“先進去等我。”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很聽話地進去了。
半分鐘後,韓江端了一盤蛋炒飯出現在她房間門口。
溫顏有些意外。
印象中,韓江喜歡吃,喜歡玩,喜歡閑适懶散地待着,是最會享受的大少爺。
以前,每次兩人單獨出門,施靜都要千叮咛萬囑咐:你是男孩子,要懂得照顧妹妹。他總是答應的很随意,然後照樣把她當做小跟班一樣跑腿用。
韓江走進來,把蛋炒飯放她桌子上,“餓着肚子怎麽看書?”
溫顏:“你看到啦。”
“你不愛吃海帶和西藍花。”
剩了很多。
溫顏摸摸肚子,笑了,“是沒吃飽。”
她挪了桌子,盤腿坐床上。
吃的很香。
韓江很會做菜,但不常做。以前在法國,什麽都要自己來,中餐西餐都會一些。
剛剛在廚房,他翻了翻冰箱,沒剩什麽食材,就簡單做了蛋炒飯,還放了一點蝦米。
他記得以前給她做過,她說很好吃。
大半盤很快被溫顏消滅掉,韓江又從兜裏摸出一瓶礦泉水放她桌上。
矮粗胖那種小包裝的,憨憨的很可愛。
溫顏看到他拇指上有個一厘米不到的傷口。
紅紅的一道,好像還沒愈合。
溫顏眼睛都瞪圓了,“你這怎麽了?”她去拽他的手。
韓江沒動,任她拽着,挺無所謂地說:“刮到竈臺了,沒事。”
溫顏一下站起來,“我去拿個創可貼吧。”
不等他說話,就騰騰騰跑下樓。
一陣風一樣。
韓江盯着門口看了一會,扶着額頭,想笑。
這麽小的一道口子,他都沒什麽感覺,用什麽創可貼呢。
小女孩一個。
總是大驚小怪。
兩分鐘後,溫顏拎了個藥箱子上來,那陣仗,好像他被誰捅了一刀。
韓江想笑她兩句,但看她認真緊張的模樣,那幾句話,怎樣都說不出口。
等她把韓江的手指包完,他的目光才從她臉上挪開,“吃飽了嗎。”
“嗯。”她點頭,收拾藥箱,幾秒後又擡頭,“你晚上別洗澡了,別沾水。”
“好。”
韓江留在這裏是臨時起意,什麽都沒帶,隔天晚上回了趟家,準備換身衣服,再帶幾條換洗的內褲和襪子。
韓雪凇在書房,施靜在浴室洗澡。
韓江從房間出來,聽到父母房間施靜的手機一直在響,他敲了敲浴室的門,告訴施靜。
施靜朦胧的聲音傳出來:“你幫我接一下!”
韓江只好走過去,看到床上兩部手機,一部屏幕亮着,是她的責編打來電話,另一部款式老舊,像她幾年前用過的那個。
沒等韓江接起來,電話聲斷了,那邊沒再打過來。
他目光轉向那部舊手機。
印象中施靜好像說過,以前那部手機丢了。
手機沒有密碼,一摁就亮。
屏幕上,是鎖屏前的界面。
手機短信。
對方最後一條,是兩天前發來的:
[飛鴻,我下星期參加封閉培訓班,不能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