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入V一更)
事情的轉變是從阿雪姑娘的情緒變化開始的。
這已經是青年,好吧,我們以後就以“司”來稱呼他吧,嗯,這是司來到192號星球的第六年了。阿雪和他在一起也已經有三年了。
某天,司注意到了雪的情緒低落。當他問起來的時候,雪悶悶不樂的說:“司,不老。雪,老。”
司問了半天才明白雪說“司,不老”指的是他頭一天晚上給雪看了他過去的照片,而雪發現,現在的司和十年前的司幾乎沒有變化。
司不禁失笑:“人類平均壽命是200歲,我的精神力已經突破五級,接近六級了,能活得更久。十年時間,當然不會有什麽變化啦。”
然而這些話對雪并沒有起到安撫的作用。
“司,壽命,長。雪,壽命,短。”姑娘的眼睛裏含着眼淚,“司,活。雪,死。”
要知道,這姑娘頂着一張元謀人的臉作出傷春悲秋的摸樣,那畫風……反正邵棠是不敢看的……
奇異地,也許因為是每天都看的緣故,司竟然并不覺得阿雪很醜……嗯,也就是一般醜啦……#論重口兒的審美形成#
司摟着阿雪笑了:“傻丫頭,你離死還早着呢。你才多大啊。”
這三年,阿雪的身高竄了一大截。身體或許是因為跟着司一直吃的很好的緣故,也不像以前那麽瘦弱,而是非常的健美誘人。
不過,這變化的程度未免太大了。按說成年後,就算還能再竄一竄,也不該變化這麽大啊。以前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就不免覺得怪怪的。
于是司順口問道:“對了,你今年到底幾歲了?”
因為跟司學過數學,阿雪便用上了所有的手指頭,又掰了掰腳指頭,最後十分肯定的說:“雪,十五。”
……
邵棠:卧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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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卧槽!!=口=
邵棠:死變态!
司:冤枉!!!
一想到三年前阿雪才十二歲,司整個人都不好了!
二十五歲成年,十五以前算是沒有民事行為能力的幼女!根據《星際未成年人保護法》,○x幼女——特麽幸虧是在個鳥不拉屎的鄉下星球!要在文明星球,他要把牢底做穿的!
司頂着一頭黑線,在部落裏做了個深入的調查。
原來野人們的平均壽命也就在三十歲左右。兒童死亡率極高。
想想也是!本來就基因低劣,再加上那麽惡劣的生存環境、那麽低級的科技水平、可以等同于沒有的醫療……這根本是非常正常的。
像雪這樣,一般十二三歲就被認為差不多成年了。十四五就開始生崽兒了。過了二十歲,就會出現衰老的征兆。
雪就是意識到了她和司之間的鴻溝,才會覺得悲傷。司溫柔的安慰并不能使她開懷。
在好幾次發現雪偷偷哭泣後,司的心軟了。
男人心軟的時候,就特容易容易犯糊塗。司就在一時心軟的情況下,做了件讓他極後悔的事——
他給阿雪用了三分之一份基因強化劑!
他本想用半份,考慮到阿雪的基因實在太低級,臨時減到了三分之一。虧得如此,阿雪才僥幸活了下來。
這還是因為司不惜用掉了緊急情況下才會使用的冷凍睡眠的營養液!
阿雪在營養液裏痛苦掙紮了四天,才活了下來。
她爬出治療倉,對頂着黑眼圈的司說的第一句是:“我沒事,別擔心。”
說完她就愣住了。她發現自己竟然一口氣說了六個字的長句!她檢視自己的身體,并沒有覺得特別強健有力,但,她感到自己的腦子特別清明!
司目光複雜的看着她,拉着她走到鏡子前。
原來她的骨骼也有了輕微的調整。她的臉看起來不再像一只大猩猩,而是更像一個正常的、普通的……醜姑娘了。
以上,是邵棠看完照片後作出的客觀評價。-_-
從基因上講,雪得到了進化。
這本應該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某一天雪一臉幸福的撫着自己的小腹對司說“司,我肚子裏有孩子了”的話。
司的驚恐難以形容!
此處,他用了大約三千字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大多是反複念叨“怎麽會這樣”、“怎麽可能”、“那怎麽行”之類的廢話。
邵棠飛速跳過……
總之,得知雪懷孕,司感受到的不是驚喜,而是驚恐!
早在三年前,司就擔心過關于懷孕的事,未雨綢缪的給阿雪做過基因檢測。基因圖譜顯示野人并非類人生命體,而是人類的同源物種,只是進化度太低。作為同源生物,他們之間沒有生殖隔離。這結果讓司略感擔憂。但幸虧野人的進化度太低,與人類的基因等級相差太多,實驗表明,雪的卵子總是在和精子結合的過程中就崩潰,無法完成受精。
因此司才放心的和雪在一起。
但是,司卻因為一時心軟給雪使用了基因強化劑!
當他想明白雪為什麽能夠受孕時,臉都白了。
司來自一個極其重視基因的社會。在這種社會形态下,基因已經成為人們尋找配偶時必要考慮的條件之一。你想娶個漂亮媳婦,不僅得有房有車有存款,你還得有優良的基因才行。
只有優秀基因與優秀基因才能生出更優秀的基因。
低劣基因常常飽受歧視和嘲笑。
然而,這裏所說的“低劣基因”,依然是以正常人類的基因水平而言的。而野人們……他們的基因得再進化個十幾萬年大概才能夠得上“低劣”的水平吧。
司現在面臨的情況是——他将有一個基因極其低劣的孩子!
想到他和這個孩子将來會共同面對的歧視、嘲笑和排斥,司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
如果人類的基因分成優、良、中、差幾個水平,出身平民家庭的司也就處于中的水平。他自己就深深的體會過那種來自更高等基因者的歧視與排斥。
他的孩子遇到的情況只會更糟!
而他,又真的能帶着這樣一個孩子去迎接旁人的目光嗎?
不,他做不到……
這一天,他蓬頭垢面,滿臉青色的胡茬,雙眼泛着血絲。他一言不發,帶着阿雪來到醫療室。阿雪茫然的按照他的指示躺在醫療艙裏,接受了麻藥注射。然而當機械手臂揮舞着手術刀伸到她的小腹上方時,這個女野人睜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過來!
她哭泣,流淚,苦苦哀求。
司緊咬牙關。
當智腦第三次詢問“是否确認手術”時,在阿雪絕望的淚光中,他頹然閉上眼睛。喑啞的聲音道:“取……消……”
邵棠看到這裏,輕嘆了一聲。
阿璞:【……?】
邵棠:【呵……這個男人啊,心太軟,注定是成不得什麽大事的。可是……站在女人的立場上,一個女人若遇到個心軟的男人,才是一種幸運啊……】而不幸者,有她為例。
司終是不忍心殺死自己的孩子。
卻也沒有勇氣去面對。
他将雪送回了部落。
“照顧好她,”他對匍匐在地的野人們說,“還有孩子。”
他說,“我會再來的。”
但他心裏明白他不會再來了。
那個名為“在孤獨的星球上尋找一起玩耍的小夥伴”的游戲是時候該結束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雪。
雪嘴唇緊抿。
“她的目光中有一絲悲哀,似乎還有些憤怒。她一定是意識到了我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更多的卻是無力感——因為我是她的神明。無論寵愛還是抛棄,都是我對她的恩賜,她只能匍匐叩謝。”
邵棠無語半晌:【所以,這就是他的處理方式?裝作自己是只鴕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阿璞:【耐心點,往下看。】司回到基地,将自己的生活重啓。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他的目标是成為星艦駕駛員。他每天都刻苦的鍛煉,不斷的去突破極限。拜公司供給的b級基因強化劑所賜,他在第四年的時候就完成了基因強化療程,精神力沖到了六級。他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念頭,想沖擊一下再次強化。要知道,再次強化的失敗率要比初次強化的失敗率高太多了。像司這樣的寒門子弟,能夠負擔得了一次強化療程已經很不容易了,基本都不會去做二次強化這樣燒錢的事。
所以,司完成了一次強化後,把後來配發的基因強化劑都攢了起來,準備離職後拿去黑市販賣。
可是現在他卻改變了主意。
似乎,只有高強度的鍛煉和基因強化才能安撫住他內心的不安。
自從雪走了之後,基地又重新變回空蕩蕩的……生活又重新變回寂寞得能把人逼瘋……而他卻再找不到什麽樂子了。
他有時候會在夜裏突然醒來。會想到阿雪,和那個孩子。
她和他(她)都還好嗎?是不是能健康的發育?能不能平安的生産?
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
每次他開着飛行器出去,都會刻意的避開那條山脈。可是冬天調節氣候的時候,他卻下意識的降低了那片地區的降雪量,提高了溫度。
這樣,部落能更容易度過難捱的冬季吧……
在這樣枯燥的生活中,三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二次基因強化奇跡般的成功了!他的精神力竟然突破了七級!他的基因已經從“中”一躍升為“良”的水平!
司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深深的感到,選擇成為安達農業公司的墾殖員,選擇簽下十年期合同,大概是他一生中作出的最正确的決定!
如果用的是c級強化劑,五年時間,初次基因強化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數!
秋天,他揮手向同事告別,看着貨船飛出了大氣層。這已經是他任職墾殖員的第九年了。再有一年,就可以結束這份工作,回家鄉去。他可以去報考星艦學院,以他現在七級精神力的水平,錄取的概率是很高的。順利的話,畢業之後就可以成為他一直夢想的星艦駕駛員!
他的征途注定是星辰大海啊……
這美好的憧憬在半個月後的某日,探測器的警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嘶叫之時,被徹底打碎了。
司面色蒼白的看着監視屏幕。
幾百山地野人,騎着馴化的野馬、野鹿,拉着粗糙的木板車,浩浩蕩蕩的向墾殖基地緩緩靠近。
和剛剛收割完的茫茫田野以及山一般巨大的基地比起來,這數百人馬是如此渺小。可是對司來說,卻如同大軍壓陣一般令人窒息。
他本以為,把她送回一千多裏之外的深山,就是一切的終結。
他還是太小看雪了!
她曾多次乘坐飛行器往返于基地與深山。她把基地的方位牢牢的記在了腦中!
部落的首領在一次狩獵中意外死亡,她趁勢以“神子之母”的身份上位,成為新的首領。她對其他的部落發動了兩次戰争,掠奪人口和食物。在那之前,野人們尚沒有“戰争”、“掠奪”或“奴隸”的概念。不,他們甚至不知道別的部落的存在!
但是雪知道——數次搭乘飛行器的時候,司都指給她某某處有個部落等等。
她在基地裏看過太多的東西,照片或視頻。只那時她尚懵懂,雖記住,卻不甚明白。
然而強化了基因後,她的智力有了飛躍式的提高。那些儲存在腦中卻不甚明白的信息驟然變得清晰明了起來。
在她的指點下,部落發起了對別的部落的攻擊。他們搶來了食物,和人口。他們于是擁有了奴隸。原始的社會結構開始變化,開始有了貴族、平民和奴隸之分。她只用了一年時間,就讓部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樹立了自己的威信。
當她抱着孩子走到高臺上時,她的子民如同叩拜神明那樣叩拜神子與神子之母。
她說:“神明很久沒有來了。這是他給我們的考驗。我們不能就這樣等着他。我們應當主動去朝拜神明。神明會因為你們的虔誠而賞賜你們。”
她的左膀右臂問:“神,哪?”
她抿了抿嘴唇:“我知道神明在哪裏。很遠很遠。我們現在就應該出發。現在是夏天,也許走到明年的夏天,就可以到達。”
她從部族中挑選了數百青壯,浩浩蕩蕩的走上了朝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