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們在讀小說的時候,常常看到“從此以全新的眼光看世界”這種誇張的修辭手法。
現在,邵棠就是這樣。
在阿璞的引導下,她仿佛初睜眼的嬰兒一般,頭一次認識到天地之間充斥着如此磅礴的能量。
仿佛一個巨大的寶庫。叫人怎麽能不動心。
可是明明已經看到那平靜的水面,和藏于其下的波濤洶湧,伸出手去,卻撈了個空。水面依舊平靜如昔。
邵棠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神力将要耗盡,那平靜的水面終于因她的手指劃過而泛起點點漣漪。
邵棠心中一喜。回味着剛才的感覺,試着用手指輕輕的在水面點觸,一下,再一下。
一圈圈的漣漪擴散開去。
邵棠輕輕的劃起圈來。漣漪便有些淩亂破碎。但是慢慢的,慢慢的,破碎了的波紋被理順,開始随着她的指尖旋轉,旋轉……
一絲極細的能量,便這樣脫離開那水面的束縛,像一股小小的龍卷風,追逐着那攪起這漩渦的手指,随着它的指引,進入另一個空間……
成了!
邵棠倏地睜開眼。
張開手,一顆綠得幽深的寶石在潔白的手掌中熠熠生輝。
本已耗盡能量的變異廢礦晶,又被重新注入了能量!
邵棠掩不住一臉的喜色。
“什麽事這麽高興?”馮七袖着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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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棠吓了一跳,嗔道:“你什麽時候來的?”她自激發了精神力以後,五感變得極為敏銳,已經習慣了在別人靠近之前便察覺其行蹤。剛剛是因為太專注,精神力又快枯竭,這才沒察覺馮七是什麽時候來到園中的。
“來了有一會了,看你在冥想,就沒吵你。怎麽這麽高興?”一臉撿到寶的樣子。
邵棠“嘿嘿”了兩聲,“練功有突破。”
馮七“哦”了一聲,瞥見她的手,“拿着顆寶石幹嘛?”
“這個?”邵棠笑得開心,“這可是能賣大錢的東西!”
馮七接過來,對着陽光看了看,點點頭:“成色不錯,應該挺值錢的。”
邵棠:“……”
馮七:“怎麽了?”
“沒什麽……”你頂着一副出塵脫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樣說什麽值錢不值錢之類的,實在太違和!
大多數人初見馮七,都會為他的風華所攝,都決不會把他同金啊銀啊錢啊什麽的聯想到一處去。邵棠也是跟他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些日子才明白了。這個男人,別看他衣袂飄飄一副谪仙樣,其實由于有着不輸于女人的購物欲和收集癖,此君對于錢財方面一點也不仙兒,特別接地氣!
不過這次,她說的“值錢”和他說的“值錢”其實并不是一個意思。邵棠壓下內心的雀躍,笑而不語。
升到11級之後,進度條仿佛變成了無底洞一般。馮七的幾支曲子扔進去,不把臉貼到晶屏上都看不出進度條往前走了。邵棠感到壓力特別大。
她現在的交易點收入幾乎全部來自出售音樂給冼冼族。這種單線交易本來就令她擔心,萬一哪天冼冼族突然就不收購了呢?而現在,這唯一的收入也如同杯水車薪了。
她迫切的需要開發新的商品!
給能量已經耗盡的廢礦晶重新充能,等于把幹電池變成了蓄電池,可以無限回收利用。而位面交易器上所有跟“能量”沾邊的商品,就沒有便宜貨!
阿璞教給她的新技能簡直是雪中送炭!
“要是練完功了,就一起出去逛逛吧。”馮七道。“來了好幾天了,還一次沒出去過。”
邵棠有點不想去,她剛剛get了新技能,心癢癢呢,就想蹲家裏刷熟練度。
反而是阿璞說:【去吧,精神力差不多耗光了。恢複也需要時間。】邵棠一想也是。她天一亮就起來曬太陽了,此時不過是辰時末刻,也就是還不到上午9點。出去逛一圈,回來精神力回複的差不多了,正好接着刷熟練度。
把充了能的礦晶收回空間,【怎麽樣?質量如何?】【比電能略強。】【……好吧,畢竟是第一次嘛。】就知道不會被誇獎……
【能源的等級尚可,基本達到了次生能源的标準。只是提取的量太少了,壓縮度也不夠。】【等我回來刷熟練度呗~】【要去看看那個“聖山”嗎?】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那裏面到底有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啊?說說~】【劇透就沒意思了。還是等你自己去看吧。】【啧……】【今天要去嗎?】
【等等吧,畢竟是人家的“聖山”,我還是先跟阿榕打聲招呼吧。】太陽雖大,但因是秋高氣爽的季節,時有陣陣涼風,說不出的舒爽。
兩個人騎着馬,游覽着雲中城。
這是一座千年的古城,歷史極其悠久。雖然經過了不斷的修繕和翻新,但往往街角的一塊青石地磚,都能說出一段故事來。
馮七雖然也是第一次到雲中城,卻仿佛對這裏了然于胸。随手指着某處便能講出這處的歷史、典故。充分證明了他在家世淪落之前所接受的正統世家公子的教育有多麽的紮實。
邵棠聽得津津有味。
不僅是因為馮七的語調不疾不徐,引用的故事生動有趣,更重要的是……馮七他養眼啊!
“看着你都可以直接下飯了。”邵棠真誠的稱贊道。
馮七淡淡的道:“稱贊我容貌的話語,你的可算是我聽過的最沒有文采的。”
邵棠:“……”
幾天不見怎麽就get了毒舌的技能呢?啧!
兩人騎着高頭駿馬,衣飾華貴,容色更是驚人,一路上回頭率頗高。要不是馮七看着太過出塵,表情又太冷,街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怕是早就忍不住向他丢帕子、香囊什麽的了。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轉了城中幾處著名的古跡,在一間極有名的酒樓用過了午食,這兩個……就分頭血拼去了!
一個是發現吳冉京城時下流行的服飾與他們從高陳帶過來的頗有些不同,立刻覺得該購置新衣了。于是去各大布莊、繡坊、成衣鋪子和珠寶行去掃貨。
另一個是發現雲中這個地界完全就是扛着鎬頭随便哪個旮旯挖個坑都可能會挖出前朝古物,路邊的地攤上都可能藏着珍品(當然更多是假貨==),收集癖頓時發作,大街小巷的去淘寶去了。
衆仆役:“……”
到了約定好的酉時,兩人又在中午這間酒樓碰頭,從兩個人愉悅的表情就可以想見下午的收獲必然是不錯的了……==
但是很快愉快輕松的氛圍就被不速之客打斷了。
酒樓夥計引了個幾個人上了二樓雅座,那是一個二十來歲氣度不凡的青年,帶着幾個随從,一看就是哪家的貴胄公子。
夥計指了指邵棠二人道:“就是這兩位客人的。”
那華貴青年來此處會友,意外的在樓下見到兩匹極為神駿的好馬,立時便要夥計帶他來見馬主人,準備重金購下。
他走上前,微擡手道:“二位……”
邵棠和馮七同時擡頭。
瞬間驚豔了他!
目光在二人臉上流連,竟不知看哪個好。
邵棠和馮七都微皺了眉。
“你有事?”邵棠問。
這人到底不是斷袖,最後還是将目光投在了邵棠面上。雖然适才有短暫的失态,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适才在樓下看到兩位的坐騎神駿,在下心裏極是喜愛,敢問這位……娘子……”他這時才發現這美人竟然梳着婦人頭,心下一陣惋惜,瞥了眼馮七,暗想這難道是一對夫妻?“……是否願意割愛,我願出重金收購。”
邵棠道:“抱歉,我們的馬不賣。”媽蛋!好煩人,真是惹事的馬!
(膝蓋中箭的馬們:……怪我們咯?)
那青年頓了頓,開啓了“風度翩翩貴公子”模式,風流萬千的輕笑:“無妨。原是我厚顏奪愛,實在不該。有道相遇便是緣,在下南平侯世子,不知二位……”
“對不起,我們只想安靜的吃頓飯。”邵棠掏出個東西放在桌子上。
這話就是相當的不給臉了,更何況他還報出了自己的身份。青年公子頓時便有些羞惱,正要發作,一低頭看見邵棠放在桌子上的東西——一枚顏色純淨的紫玉魚佩,頓時臉色就變了!
“抱歉,攪擾了,還望海涵……”青年一邊說着,一邊便匆忙退下,帶着随從往三樓的包間去。
熟料正有人下樓,兩人便撞到一處了。青年吃痛,正要呵斥,一擡頭見到那人面孔,怔了一下,扭過頭去。
邵棠過人的耳力便聽到他低罵了一聲“晦氣”,便與那人擦身而過,上樓去了。
被撞那人穿着淡紫色的長袍,銀絲線的腰帶,還帶着四個腰間挎刀的護衛。看起來也是一副貴公子的摸樣。
他冷冷的說:“你們也不管?”
四個護衛中領頭的那個面無表情的道:“南平侯世子并未危及你的安危。”
語氣硬邦邦的,全然沒有下人對主人該有的态度。
那人“哼”了一聲,下樓去了。
“這是紫魚佩?”馮七全沒在意,他對那魚佩還更有興趣。只是一擡頭見邵棠盯着樓梯口,這才轉頭去看。只看到那人的身影消失。“怎麽了?”
“沒事……”邵棠回過神,笑眯眯的拿起紫魚佩晃了晃,“你知道這個呀?這可是能讓咱們在京城橫着走的神奇道具呢。粗大腿親自給的喲~”
司榕給她這個的時候就牛叉轟轟的告訴她,拿着這個在京城橫着走,誰敢不長眼找她麻煩就把這東西甩對方臉上去!
紀南雖沒說什麽,但那一臉熊家長的表情完全就是“盡管照我閨女說的做”的意思。
“……你有本事當着那位的面這麽叫她試試。”馮七面無表情。“九卿佩銀魚,三公佩金魚,列王佩紫魚。紫魚乃國主之物,持之如國主親至。”
“大概是這麽個意思。”邵棠收起紫魚佩,“馮七,你快對我笑一個。”
“……”
“剛才那家夥笑得太假了,我得洗洗眼睛。”
“……無聊。”
雖然這麽說着,卻嘴角輕揚。眉目間的風華如夏花秋葉般靜美絢爛。
邵棠呼出口氣:“世界幹淨了……嗯?”轉頭看向樓梯口。
馮七跟着看過去。
幾息之後,胡亮走上樓來。
“胡統領?”邵棠道。
“你們兩個倒閑在,叫我一通好找。”胡亮笑道,“邵娘子,七哥兒。”
馮七頓了頓,起身道:“姐夫。”
婚事既已定下,禮便不可廢。
“一家人,別多禮,坐、坐……”胡亮笑得那叫一個舒暢。有了馮七姐夫這個身份,自覺得跟邵棠也成了半個“自己人”,恭謹中便多了一分親熱。
胡亮辦事幹淨利落,必要時該手狠的時候絕不拖泥帶水,非常對邵棠的胃口,何況他又是國主的侍衛統領兼紀南的心腹,邵棠也樂于與他親近。
馮七……雖然禮不可廢,但是馮七看着這個老鳏夫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就很心塞……
就拿眼睛去看邵棠:【你的紫魚佩呢?甩他臉上去!】邵棠:【這個……不好吧……】馮七:【有什麽不好?粗大腿是怎麽交代你的?】邵棠:【粗大腿可沒讓我甩自己人啊……】阿璞:【……】這兩個什麽時候建立了心電感應?
邵棠假裝沒看到馮七丢過來的眼刀子,“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
胡亮自己給自己倒茶:“我去了府上,說你們出去逛了。我就想起中午就聽說京城街上出現兩個外鄉來的美人,我一猜就是你們倆。我可是地頭蛇,要找你們還不容易?”
邵棠道:“你還去家裏了?找我有事?”
胡亮道:“郡王叫帶話給你,邵娘子若歇息好了,明日還請入宮一趟。”
邵棠道:“好。知道是什麽事嗎?”
胡亮道:“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不過……好像和過幾日的經筵有關系。”
邵棠也不知道這個“精鹽”是個什麽鬼,便轉口問了另一件事:“你剛才上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個人,穿淺紫色的袍子,繡銀線的腰帶,帶着四個護衛……”
胡亮的表情和語氣都有了微妙的變化:“娘子問那人做甚”
邵棠看在眼裏,道:“你認識他?他是什麽人?”
胡亮沉吟道:“娘子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何要打聽他?”
邵棠搓搓下巴,實話道:“他很特別。”
“特別?”
邵棠點點頭:“很特別。和阿榕一樣的特別。是我來到這片大陸後見到的除了阿榕之外的第二個特別的人。所以我想知道他是誰。”
這是她在這裏遇到的第二個有精神力的人。雖然,比之司榕都弱了許多,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胡亮震驚無語,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嘆道:“娘子這眼力……真是……”
他用一種看神棍的眼光看着她說:“他是宗室……”
宗室,就是王族子弟。哪個國家建國久了,都會繁衍出一大群的宗室。何況這裏是吳冉的京城,遇到個宗室再正常不過了。為什麽胡亮的語氣像是帶着許多未盡之意?
倒是馮七立刻明了了:“原來如此。”
這打什麽啞謎?邵棠立刻轉頭看他。
馮七給她解釋:“司氏與別國王室不同,乃是古冉皇族,神裔血脈,傳承已有千年。但子嗣極其艱難,經常一脈單傳便是許多代。綿延至今,除卻王族嫡支,旁支一共便只有三支,也皆是一脈單傳。武陵王一支,百年前囚禁國君,篡奪王位,擅自入聖山祭天,導致天象大亂,武陵王也再沒有從聖山出來,這一支斷絕。武襄王一支,十多年前趁前桓女王難産而薨之際作亂,卒于亂軍之中。這一支也斷絕了。适才那人,想必便是最後的旁支武安王這一支了?”
胡亮給小舅子的博學點個贊:“正是。”
邵棠感嘆道:“一脈單傳,能傳一千年……”這血脈也夠頑強的了!
似乎有點明白了,“他犯了什麽事?”
護衛的表現,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監視、軟禁。
胡亮聲音冷了下去:“娘子還記得一年前我們在路上遇襲之事?”
當時若不是因為邵棠在,紀南就身死異鄉了。
邵棠不敢置信:“是他?那你們居然還讓他活着?”
且不說這已經是謀反大罪,單就紀南的狠戾,居然還能讓這人活着,實在不可思議。
馮七道:“我聽聞……只要是司氏血脈,哪怕是謀逆之罪,都不取其性命。”
胡亮道:“這也是無法之舉,王室血脈實在太過單薄了。現在更是只剩下國主與他了。郡王便是有心想殺他,也得等他生下孩子再說。”
司氏要是斷絕,誰來祭天?
邵棠也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