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車上, 兩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後排，從一上車, 于聲直接貼着車門坐下，和段季修直接隔了一個座位的距離，段季修垂眸看了她眼, 微微皺眉卻也沒說什麽。
段文康開車，楊柳在副駕駛不動聲色通過後視鏡朝後面看了眼，看到兩人的狀态，她略微松了口氣。
“聲聲, 聽說這次月考你考了第一？”楊柳扭頭看着于聲, 笑着問。
于聲擡頭，淡淡的“嗯”了一聲，簡單的發音裏聽不出情緒。
段文康很高興, “這個成績要繼續保持, 不能驕傲, 明年考上Z大不成問題。”
于聲垂眼默了會，輕聲回，“我不想去Z大。”
她在心裏默默補充：我想去最遠的城市，離源水市很遠很遠的地方。
段季修詫異的扭頭看她，眼神猶如夜空一般漆黑, 深邃不見底。
為什麽不想考Z大, 她的雲揚哥哥不是在那裏麽？
于聲察覺到他打量的目光，不安的往車門處又挪了挪身子，在楊柳眼皮底下, 她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楊柳看她那低眉垂眼冷淡的模樣，心裏慌了一下，“聲聲，Z大離家近，方便媽媽照顧你呀。”
于聲這才擡頭，眼裏的光越發的暗淡，一瞬間，她因為楊柳這句話心裏暖了幾分，但剎那間便流逝走了。
她懂楊柳話裏的意思。
“我馬上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于聲不由得咬重了‘成年人’三個字。
所以，不要再想着讓她進段季戶口薄，她是不會同意的。
楊柳嘆口氣，直接戳穿，“聲聲，戶口進段家，只是換了身份信息，對你沒什麽影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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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以為，只有他們成為法律上的兄妹，只有從根源斬斷這種可能，才會防止于聲受到傷害。
她清晰的記得當年自己帶着聲聲嫁進段家，是受到了外界怎樣的評價，段家家大業大，一舉一動都受到社會上得關注。
有人說她是段文康的小三，聲聲是段家的私生女，也有人說，是因為她才會讓段家原配夫人跳樓自殺。
太多指指點點，至今讓她想起來都會不寒而顫。
人言可畏的道理她深有體會，她不想讓她的聲聲步她的後塵。
楊柳也試圖想向于聲解釋過，但從狀态看，她看起來不像是喜歡段季修，楊柳怕自己一提，再弄巧成拙。
于聲自己根本沒有考慮這麽多，她滿腦子都是想着學習和高考，對段季修，她承認心裏有些改變，但如果上升到男女之間的喜歡……
她飛快的搖搖頭，有些不敢想。
于聲擡眸坦蕩蕩的迎上楊柳的視線，“太麻煩了，而且，高考還需要戶籍信息，如果現在變更了，後面會很麻煩。”
這個理由讓楊柳一頓，詞窮的半天沒有回過神，于聲的話還在繼續。
“高考完後進了大學，四年的時間我肯定多半時間在學校，有個自己獨立的戶口薄是挺必要的。”
她這句話暗示了楊柳，她所顧慮的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就算兩人沒有法律關系，以後她肯定會離開段家，甚至可能不會再踏進段家一步！
像是有感應般，段季修硬生生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他偏頭看她，眼神裏像是藏着千言萬語。
“小柳，你別操心孩子的事了，聲聲既然不願意，你就尊重她的選擇。”段文康斟酌着開口。
楊柳詫異的看向段文康，“你不是……”
“我是非常願意聲聲和我們一起生活，不管她的身份是不是作為段家法律上的一份子，我都會把她當親生女兒般對待。”
段文康一席話讓于聲眼角微紅，即便講的是場面話，她心裏也暖暖的，更何況，段文康對她真的很不錯，可以說，比于和光對她都要好。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忘恩負義。
晚上回到家，段季修等樓下燈都滅了，他才慢悠悠的站在于聲房門口，修長的身形依在門框上，低垂着眸子盯着透過門板縫隙悄悄爬進來的昏黃的光線，任由思緒翻滾着。
于聲開着燈還在做英語題，門外靜悄悄的，等她做完後看了眼手機的時間，頓時驚了一下。
已經23點了？她這學習的也有點太投入了……
于聲揉揉酸澀的眼眶，拉開椅子準備去洗漱。
凳子輕磨地板，帶出“吱”的清脆響聲，在安靜的夜裏格外明顯，門外的少年身影頓了頓，擡眸看向門板，仿佛隔着厚厚的木門能看到屋裏的女孩般。
他自嘲的笑了笑，心裏無可奈何又發堵。
不知何時，情緒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而她的一舉一動都能深深的影響到他的心情。
段季修覺得自己快要被她折磨瘋了，尤其是她對他愛答不理的時候，分分鐘能激起他的暴脾氣。
偏偏，對她這麽一個軟硬不吃的人，他拿她還沒辦法。
段季修從未感覺這麽挫敗過，以前都是女生圍着他打轉，他壓根沒有像這般去讨好一個女孩，對于追女孩，他有些手足無措。
驀地，他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聯想到了‘追’的字眼，他有些失神。
他應該算是在努力追她了吧，只是，好像她還什麽都不知道。
于聲收拾完已經快12點了，她剛在床上躺下，手機微信的提示音忽然想了一下，緊接着便又響了幾聲，她坐起身從床頭拿過來。
出乎意料的是，方倩把她拉進了一個小的讨論組，裏面就三個人，除了她和方倩，剩下就是雲揚。
于聲怔了怔，看了眼群裏剛發的兩條語音信息有些摸不清頭腦，還沒點開去聽，雲揚又彈出來一條，她頓時慢半拍的點開了方倩第一條信息。
【于聲？我今天看見你了，在雲揚皮夾裏哦……】
聽聲音，方倩仿佛有些醉意，說話的時候發音都有些不準确，但于聲還是聽懂了意思，一時間有些雲裏霧裏。
【雲揚是個騙子，他騙我，他根本不喜歡我，嗚嗚嗚嗚……】
方倩說到最後有些失控，呢喃着低聲哽咽。
【方倩你喝醉了，你在哪？接我電話！】雲揚聲音有些冷，于聲有些晃神，她印象裏的雲揚哥哥，好像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很少聽他對人厲聲說話。
于聲回神，細細琢磨了一下方倩的話，忽然，心裏“咯噔”一下，驚訝的心跳都亂了。
方倩的意思是……
她屏住呼吸，千絲萬縷的思緒全都在方倩的話上。
【我不想接你電話，我要于聲打給我！】
【方倩，這和聲聲沒關系，你別牽扯無辜！有問題我們私聊好嗎？】
【不好！你有什麽不敢讓她知道的？她無辜，那我呢？我不可憐嗎？】
于聲聽到這裏已經有些忍不住想發言，她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指，點開了雲揚的私聊對話框。
【雲揚哥，你把方倩姐電話給我，我問問她在哪裏。】
半晌，雲揚只發了一串數字過來。
于聲看了眼手機號，對話框上面的“對方正在輸入……”五個字出現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現，最後，徹底歸于平靜後也沒見雲揚再發過來只言片語。
她心裏亂糟糟的，感覺一切正在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深呼吸後沒再多做停留，直接把電話給方倩撥了過去，話筒裏的鈴聲響了好大一會才被人接起，裏面傳出來雜亂的音樂聲。
“方倩姐，我是于聲，你在哪裏？”
“您好，您的朋友喝醉了，我們要打烊了，方便過來接她一下嗎？”
突然出現的男聲讓于聲愣了一下，她下意識點頭，反應過來後連忙找了支筆和一張紙，連忙開口，“好，我記一下地址。”
等挂斷，她沒多想就給雲揚撥通了。
“雲揚哥哥，我把方倩姐的地址發你微信了，這麽晚了，你趕緊去接她吧。”
雲揚沉默了一會，“聲聲，方倩的話......”
“我懂，你們談戀愛嘛，肯定偶爾會有誤會，會吵架，我理解。”于聲有些慌，生怕雲揚說一些讓她措手不及的話題。
雲揚被噎了一下，硬生生把想說的話咽回了嗓子，“好，我先去接方倩。”
于聲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開始有點摸不清自己的想法了，如果在前段時間，她能聽到雲揚這樣說，肯定會興奮到睡不着覺，然而現在，她卻憂心忡忡。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眼前倏然之間閃出來段季修的五官，他皺眉、輕笑、甚至是無賴的表情都躍然跳進她的腦海裏，甚至，他對着她說“你的雲揚哥哥”時那種不悅，她都能清晰地描繪成一幅生動的畫面。
越想思緒越亂，頭腦也越來越清晰，毫無困意，以至于，她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恰好周六楊柳去給铛铛開家長會，段文康也不在家，于聲自然而然睡到了上午十一點。
段季修以為她不在家，看見她頂着兩個黑眼圈從樓上下來後略微詫異，他看着她，“你不會是睡到現在吧？”
即便洗漱完，于聲還有些提不起精神，她睡眼朦胧的模糊樣讓段季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于聲揉揉眼，疏離的怼他，“有什麽問題嗎？”
段季修嘴角抽了下，有些無奈，“沒！”
他頓了下，一瞬不瞬睨着她，“我知道你不喜歡段家，不喜歡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但你也沒必要一副吃了槍藥的樣子。”
于聲開冰箱門的手指一頓，垂下眸子輕聲回，“我沒不喜歡大家。”
她有什麽資格說不喜歡，現在吃住穿行，衣食無憂的生活一切都是段家給的，除了不想欠段家太多人情，更多的，是不知道怎麽面對楊柳。
熟悉又陌生。
然而現在，她又有點不知道怎麽和段季修相處，每次當她下定決心要和他保持距離，他總是出其不意的對她讨好甚至是耐着性子哄着，她一度沉溺在他的溫柔裏。可是，等清醒之後，總會忍不住懊惱。
就像現在，她明明把情緒都寫在了臉上，可他還在包容她，主動打破兩人僵持的場面。
段季修兩條大長腿交疊的支在茶幾上，雙臂環抱着，神情懶散的微仰着下巴盯着她。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他起床好像也有些晚，聲音還帶着幾分沙啞，情緒明顯有些煩躁和心煩意亂。
于聲淡淡的掃了冰箱一圈，輕輕合上門。她倒了兩杯水，默默的端到客廳放到矮幾上，淡定從容的坐在段季修對面。
段季修收回腳，有些意想不到的看了眼她推過來的水杯，一言難盡的看着她。
“段季修，我們聊聊吧。”于聲望着他，語氣平緩。
“聊什麽？”他盯着她的眼睛，揚眉看她。
于聲有些緊張，手掌壓在膝蓋上不安的戳了戳，過了片刻，她垂眼小聲的開口，“你以後，別對我這麽好了。”
段季修表情僵了下，睨着她低眉垂眼的模樣看了會，“還算有良心，知道我對你好就行。”
“重點不是這個！”于聲覺得他在繞開話題，她深呼吸，不容他阻止，直接開口，“你這麽聰明，不會不明白我媽為什麽要執意把我戶口簿遷到段家吧？！”
段季修震驚之餘又有些不可思議，他眼神開始變得深沉，直勾勾的看着她，身子微微前傾，周身帶着讓人窒息的壓迫感，舌尖輕舔了下後槽牙，有些自嘲的開口，“你也不笨，能看出來我為什麽對你好嗎？”
于聲驀地擡頭看他，他的反問讓她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好像怎麽回答都不太合适。
忽然有點後悔自己先挑起事端，以至于現在無法收場。
段季修定定的看着她，見她又起了想把自己縮起來的趨勢，他側臉微繃，身子往前移了幾寸，懸空在茶幾上空，一只手支着，另一只修長的手指忽然伸向她，緊緊的扣住了她精致小巧的下巴，低聲重複着問，“你能看出來為什麽嗎？”
于聲呆住了，下颌上灼熱的溫度讓她臉頰瞬間開始發燙，熱度迅速蔓延到耳根處，瞧瞧爬上耳尖，粉紅色的耳廓讓段季修眼神暗了暗，手指的力道微微收緊。
“你能看出來對不對？你都懂是不是？”少年步步緊逼，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不容她閃躲，
于聲心跳有些快，呼吸都亂了節奏，尤其是撞進他漆黑如墨的瞳孔，映出女孩呆呆的身影，她也跟着迷失了方向。
半晌，她終于回神，眼皮立刻耷拉了下來，掩蓋了眸子裏慌亂的神色。
這樣的段季修，讓她感覺好陌生，她心裏刻意的回避，剛剛的一瞬間，她忽然就被他深深的吸引了。
她知道，他一直都很有魅力的。
于聲微微偏頭，掙脫開他的禁锢，眼睛看着別處，違背着自己的良心，低聲回，“我看不出來，我也不懂。”
她回頭，淡淡的看着他，“我只想好好學習，我說過，我從未想過和段家有牽扯。”
段季修聲音冰冷沒有溫度，“恐怕，你想要的不單是考上大學，而最終是為了好離開段家，對嗎？”
“是。”她毫不猶豫，回答的坦蕩蕩，“所以，別對我這麽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這麽好。”
段季修看着她，忽然揚起眉峰，輕笑，“你在怕什麽？怕自己喜歡上我嗎？”
于聲：“？？？？”
話題風格轉變的太快，她一時之間有些沒有轉過彎，整個人懵懵的看着他，小臉羞的通紅。
“段季修，你你你！！！”于聲急的話都說的磕磕絆絆。
“我怎樣？”他似笑非笑。
她氣急，“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段季修眉眼帶笑的睨着她，看到她又急又羞多變的小表情，不由得失笑。
于聲感到一陣挫敗，明明剛才是很嚴肅的氛圍，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麽突然畫風急變。
就知道，不能和他一本正經講道理的。
她嘆口氣，有些賭氣的站起來，轉身就要走。腳下剛邁了兩步，手腕驀地被他從後面拽住，她詫異的回頭，忽然罩下來俊美的五官讓她心跳驟然變停。
段季修低頭，灼熱的呼吸漸漸靠近她的唇瓣，緊跟着，溫熱的雙唇準确無誤的壓了下去，他眼神直接，情緒複雜的望着她，舌尖在她美好的唇形上輕輕舐過。
于聲僵了，大腦裏瞬間一片空白，整個人定在他懷裏一動不動，長而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顫動着厲害。
段季修撤離，手指撚過她紅潤緊閉的嬌唇，低啞着嗓子道歉，“對不起。”
“長這麽大，我從沒主動去喜歡一個女孩，而且是這麽的不受控制。”
他眼裏情緒洶湧，“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剛剛，我不後悔，你打我也好，罵我也行，我都受着。”
“我答應你，以後在學校，我不當着那麽多人逗你了。”
“你專心學習，我肯定不打擾，這樣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于聲：“頭一次見強吻了別人，還能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關于雲揚，寫到這裏大家應該大概能懂了，他确實是能讓段公子吃醋的一個人。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youth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