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圍困
第一次，白殊是在這裏找到蘇止。
第二次，白殊找到蘇止還是在這個被廢棄的建築群裏。
冥冥之中的巧合，當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在找蘇止的不并只是安彤雲及白殊二人，成功地找到這裏的，當然也一會只有他們二人。遠遠地，他們就已經看到術法的波動，以及隐隐綻開的紅光。
不妙！這一次的情形，比上次還要不妙！！！
白殊加快了腳步，與他同道的安彤雲也将術法施放在了腿上……力求以更快的速度，趕到蘇止所處的那個位置！
第一個人映入眼簾。那人正背向他們，合在一處的雙手捏出古怪的手勢，合眸默念咒語。白殊聽從了他的直覺，信手自旁側抽出一根鋼條，沖着那人的後背，重重地砸下！
“啊——”發出猝不及防的驚叫，那人被砸趴在地上，還未等反應過來，又是一記重拳襲來……他徹底地沉入黑暗……
“被近了身的法師果然是最弱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液，他一邊喘着氣，一邊說道。果然和游戲裏的法師們一樣，主修智力和精神，完全無視近身防禦和血量……
安彤雲古怪地瞧了他一眼，然後用一種極為可悲的神情瞅着昏睡在地上的結界師。真可憐……在身邊設下那麽多層防禦結界，就是沒有一層是用來防止人類近身襲擊的……估計也不會有人想像得到，這種時候會有一個普通人類突然介入吧？
在這樣的一個夜晚，正是這個看起來平凡無其的人類擰着一根鋼條，突破了重重阻礙，闖入了本不該屬于他的世界。當他的身形出現在諸多人類或者非人類的視線中的時候，所有人都訝然的看着他，沒有料到，不久之前還能感應到的結界，竟然是被這麽個人類破開的。
“人類，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又是這句話，雖然只是第二次聽，可白殊已經覺得自己的耳膜快要長繭。他環視了一圈這堆身着奇裝異服的人，視線定格在中間被圍困在中央的金發男子。所有人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仿佛玩弄耗子的貓一般，絲毫未将這個弱小的血族放在眼裏。
他的視線一直定在金發男子的身上，任誰也瞧得出，他是沖着這只吸血鬼而來。
“你是他的仇敵嗎？別告訴我是朋友。”有人卷着發尾，輕飄飄地出聲。
朋友嗎？白殊很認真地想了想。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在他看來，只要認識了，只要彼此沒有什麽強烈的反感，那就應該算是朋友了。
于是白殊點了頭，“是的。”
被圍困在中央的男子擡起首，這人的發上已經盡是血漬，鮮血自額首淌下，将發梢緊緊粘在頰邊，尚不肯滿足地向下蔓延。擡起的發首上，透過發梢的縫隙，可以望見一雙猙獰的瞳眸。這是一張可怖的臉，至少在這個時候，它是。
“朋友……噗……”有人發出嘲弄的笑聲，掩着唇，笑得甚至直不起腰來。伸手，指着那個比惡鬼還要恐怖的吸血鬼，聲聲嘲弄在下一瞬間止住，咬牙切齒地道，“你說，這個以人類的鮮血為食的吸血鬼是你的朋友？別開玩笑了！！”
“不是看不清事實，就是血族的同謀。”另一人接着前者的話，繼續開口。
“這還用說，定然是妄想長生的同謀無疑——”
拖着那根随手扯來的鋼條，白殊已經走到金發男子的面前，背對着他，直面這些衣着古怪的異能者。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究竟是對是錯，畢竟已經死了三個人，這三個人都是死在蘇止的手上。蘇澄已經昏迷了不少時間，已經不可能再為她最愛的哥哥提供血液，這些他知道，可是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與自己身邊的親人好好地活着，就連無法進食的蘇澄都想要努力吃東西，更何況是有一個昏迷中的妹妹要庇護的蘇止？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才是……
握緊了鋼條，白殊站在那裏，直面那群人的嘲諷。
“他很幹淨……”不知是誰說了這麽句話。
是的，這個少年很幹淨，沒有被長生或者權益污染出來的那種濁氣。
也許在人類群裏，這種人是那種特別好捏的軟柿子。然而到了以修行者居多的異能者的世界裏，這類的人才是最好的苗子，能夠心無旁冀地學習與精通各類術法。
“孩子，回到這邊來，你不該與他為伍。”
“你廢盡心思地幫他，也許這只血族倒會反過來汲幹你的血……”
白殊很堅定地搖首，拒絕對方的好意。
他沒有辦法放着蘇止不管。蘇澄還在醫院裏躺着，如果蘇止出了什麽意外，她會怎麽樣？當她終于醒來，當她回到家裏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她該怎麽辦？蘇止不能死，不僅僅是為了蘇澄，也因為……他是他的朋友。
這時候，有人注意到了與他同來的少女。安彤雲站在外圍的地方，就那麽站着，沒有對任何人的發言作出回應，更沒有任何的動作。如果不是偶然間被瞟到，也許所有的人都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你是……”
“是彤雲姐姐嗎！”一個臉上挂着未褪的雀斑的少年發出驚喜的呼聲，忙不疊地走上前來套近乎。
她沒有應聲，連看到沒有看他一眼。
少年瞧着周遭的人，覺得他們都在看他的好戲，暗自氣惱，又偏是不得發作。“彤雲姐姐，伯母說她很想你呢，希望你什麽時候能回去看看她……”
她終于有了動勁，是勾起在唇角的一抹諷刺的笑，“想我回去的，恐怕不止是媽媽吧？是不是還包括叔父？安奉宇，少給我玩這套。”
“呃……咳……”這次他是真的聽到來自他人的笑聲了，有些尴尬地搭話，“我……我們當然也想彤雲姐姐回去……”
“原來是明夜一族的彤雲小姐。”經由他們的對話，明眼人也該識得出這個少女的身份。仔細地瞧，這少女也有幾分形似明夜一族的現任家主，雖然對比之下只像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沒有料到，與這個人類少年同來的，竟然是明夜一族的繼承人。某種程度上，她會出現在這裏，已經是代表了現任家主的指示。
對着諸人微一含首，她望向站在蘇止身前的白殊，沒有說話。
“彤雲……”白殊也是驚訝的，他沒有料到，這個自稱安彤雲的少女，會和這群圍困蘇止的人有什麽聯系。而且瞧他們的應對，似乎對她很是恭謹，也許是為她那個什麽“明夜一族”的頭銜。無論是什麽，既然彤雲和他們認識，那麽這件事情應該就好辦……
不……也許他不該這麽樂觀……
他看到她交錯的掌心有什麽正在聚合成形，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一對分水刺。分水刺疊在面前，那少女的神情冷漠而嚴肅，俨然一副對待陌生人的模樣，“以阿爾泰山脈為界，這裏不是血族可以支配的地方。如若境內有血族傷及人命，格殺勿論！”
“原來……原來……”白殊感覺到自己連牙齒都在打顫，“原來你讓我幫你找蘇止，是為了……是為了殺他！？”
“如果你的正義感這麽強，在血族城堡的時候……那麽多的吸血鬼殺人！他們甚至放幹了人類的鮮血，甚至在人類的身體上用刀子殘忍地做着和淩遲差不多的事情，怎麽就沒見你多說過一句話！要殺的話，你為什麽不先去殺了他們！！！”他的腦海裏映着像牲畜一樣被高高吊起的同族……映着見到血族伯爵的時候，遍身爬滿薔薇的人類少女……
可笑，在面對那麽多吸血鬼的殘忍行徑的時候，她無動于衷。現在，卻對蘇止說出格殺勿論的話來。
與他的憤怒對應的，是少女的無情容顏，“一旦越過阿爾泰山脈，另一端的事情我們無權插手。”
他無法理解，無法理解她的善變，即使她的一切行為都是聽從她的姑姑的指示。
“我以為你和那些想殺蘇止的異能者不一樣。我以為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抱歉。”她掌心的分水刺向外劃動，白色的光芒四溢而出，它讓在場的血族感到非常地不舒服。彤雲的唇邊挂着戲謅的笑，好似初見他們時一般的略帶嘲弄，“我首先是‘明夜彤雲’，之後才是‘安彤雲’。”
安彤雲可以有朋友，可以有家人，甚至可以談一場浪漫的戀愛。但是明夜彤雲不可以，她是明夜一族的繼任族長，家族的利益、姑姑的命令，它們重于一切，包括‘安彤雲’的存在。
白殊沉着臉，感覺着鋼條在自己掌心的冰冷觸感。它很長，很重，很難被握在手裏當作武器揮出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它就會脫手而出，因他的無力支持。
先幫他們找蘇澄，現在又要殺蘇止……
他沒有辦法明白，對面那個少女，以及她的姑姑的意思。
“咳……”在他身後的血族發出輕咳，斷斷續續地笑出聲來。聲聲的笑，帶出聲聲的血，無休無止。“溢泡過聖水的武器。這位‘彤雲小姐’看來也是有備而來……”
說着，蘇止撩撥開額前的發，露出血色的瞳眸，陰冷噬血。“如果躲在一個無用人類的身後，是不是也太對不起‘彤雲小姐’手中的聖器？”
他推開白殊，一個反手用力地推開。
隐隐地，白殊似乎聽到風中傳來的低語，“小澄太單純，別讓她被人欺負了……”
這是什麽意思？
下一個瞬間，白殊就懂了。
他的眼前亮起的刺目的白芒，耀眼得一如晝日之陽，璀璨得一如衆色歸一的旭日，灼熱得一如正午的陽光……
太陽之于血族，是恒久的希冀，也是永遠的天敵與歸宿。
這該死的蘇止！他在和持着聖器的少女硬碰硬！他這是在找死！！！
來不及細想，白殊擲開礙事的鋼條沖了出去！
那光亮幾乎耀瞎他的眼，以至于除了大片的白，他什麽也看不到……
連袂的風聲響起，豉動着誰人的袍袖，如旗幟飄揚。
驚呼聲此起彼伏，混合着濃重的鮮血的味道，繁亂的氣息撲鼻而來！
發生什麽事了！
蘇止……蘇止他又怎麽了……
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他覺察到了什麽，又像是什麽也覺察不到。有某種熟悉的感覺，它的存在壓下了一切的繁亂，鎮住了他所有的驚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