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面的殺機
他将符印懶散擲出,瞬間藍色的結界便籠罩了整條烏篷船。
無數道冰刃重擊在光幕之上,又被飛速地彈開,敲擊聲雜亂無章,聽得人精神緊繃。
姬君漓突然回過來來,淡淡揚起笑容,“蘇兄,如此良夜美景,不如奏琴一曲?”
蘇轼沉穩如岳,聞言挑了眉梢揚手問道:“此處無琴,如何奏樂?”
姬君漓也不顧樂湮愈發焦慮的臉色,他從空間之中輕巧地掏出一張七弦琴,墨友怔愣地看完這全過程,對方宛如變戲法般竟生生拿出了一張琴!見姬君漓對他垂眸颔首,他不由心中突突,上前去将琴領回來,轉交給正襟危坐的蘇轼。
十指撫過絲弦,蘇轼打量幾眼,食指一勾,琴音铮然,氣勢雄破,蘇轼也不由贊嘆了一聲“好琴”。
原來還想問一句“此琴可合心意”的姬君漓,在聽到這聲情不自禁的低嘆,也跟着笑了起來,他負着手,轉過身去。
咬着下唇的樂湮終究耐不住,她鑽出烏篷,站到姬君漓的身後。
他察覺到她的異動,頭也沒回地沉了音色:“你出來做什麽,回去!”
“不!”樂湮已經兩次經歷過,差點失去他的痛苦,這一次她勇敢地站到他的身後,她伸出小小的纖細的手腕,自身後走出來,搭住他的右肩,“這一次,我一定會和你同生共死的。”
“唉。”姬君漓嘆息的同時,也在感嘆着:他的丫頭,是不是真的成長得太好了?好的,早已不需要他的羽翼,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來不及無措,身後铮铮然的琴音越江面而起!
霎時間,冷月無聲,一江大河盡東流!
連那十幾個黑衣人也不緊身形晃了一晃,需托着靈鹫方能堪堪穩住身形。
墨友和尋禮都聚精會神地看着蘇轼奏樂,神色專注,仿佛絲毫不為結界外的殺機所動。
一音起,緊跟着又是一陣快指撥彈,他這韻律乍一聽似雜亂無章,可一聲更比一聲沉渾,如馬踏冰河,鐵騎突出,刀槍龍吟,與結界外冰刃嘈嘈切切撞擊聲相和,淩亂之中又攜驚雷之勢,巍峨壯闊,波瀾洶湧。
Advertisement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
他不光彈,甚至還唱了出來。
便是艄公,不知為何,竟熱淚盈眶,右手卷着手指擦拭眼角淚水,發出一聲長嘯來,悲沉無比,盡數落在浩浩湯湯的江水之中。
領頭的黑衣人見冰刃已事不可為,與身後略後方的一人交換眼神,兩人便齊齊一喝:“變陣!”
始終袖手看着他們的姬君漓眸光淡淡,一直看到他們轉換陣型,迅捷地又稱另一種類似北鬥七星的合圍之勢,将烏篷船攏在七星的勺口中。
整個江面,一葉小船如同芥子,夜色濃霧之中,渺茫不可見。
緊接下來的,陣法跟着改變,那數百道冰刃凝結成了巨大冰冷的固體,形成一道鋒利無比的冰劍。
十幾個人閉着眼,手上捏着劍訣,默念着什麽,然後冰劍懸在空中,陡然自空中以勢不可擋之勢壓了下來!
姬君漓臉色不變,樂湮卻已經暗暗地攥緊了自己的衣袖。
而身後,蘇轼的奏琴之音,也還沒有停。
那巨劍在距離藍色光幕一丈之高之時,猛然頓住,緊跟着,劍身又凝結出一道冷峭的氣劍。
氣劍一揮而落,直擊結界而來。
姬君漓仍然巋然不動,然後氣劍“铿”的一聲,重重地砸在結界上!
清藍色的光幕瞬間被擊成了粉碎。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轉眼間,蘇轼的《念奴嬌》已經念到了第三遍。
藍色結界在他們周遭碎成流螢燈火般的璀璨,樂湮眼帶驚恐,差點就抱住了姬君漓,可是現在她不能亂,她如果抱住姬君漓了,會讓他也亂!
七弦琴的聲音漸至激昂高闊,水色翩跹的光影之中,藍色的碎點落完,如燃盡的一絲飛灰。
領頭人終于忍不住哈哈長笑了起來:“我們姬氏一族的族長,難道真就這般無用?看來那個老頭子看人的目光也不怎麽樣!”
聞言,原本尚帶幾分溫和的姬君漓,那臉色也完完全全地沉冷了下來。
他哼了一聲,“有招使出來便可,勝負未分,你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些!”
“漓,你的傷……”樂湮終于還是切切關照了一句。
“放心,已經好全。”姬君漓不屑一顧,對付這些喽啰,他已足夠,更何況……
他右手一翻,手中藍紫色清光又盛放起來,宛如深夜之中花開不寐的冰冷幽昙。
“對月劍!”那人驚呼。
緊跟着,姬君漓挑着唇角,又拿出一柄折扇,交給樂湮,“拿着防身。”
“蕪英扇!”那領頭人又驚呼。
在姬君漓已得的六件寶物之中,唯有對月劍和蕪英扇是具攻擊性的,得得雖是遲了些,但也好過此刻手無寸鐵。
至少,對月劍和蕪英扇的名頭,還能震懾一下他們。
上次姬君漓說他劍術精進,樂湮多半不信,他現在需要證實一下自己有這個實力。
對月劍在他的手中,也不知怎麽筆畫了一番,氣劍壓下來的氣勢,被生生格擋住。
十幾人齊齊念咒,要将那氣劍壓下,姬君漓一手劃天,另一手自虛空中點了幾個符咒,對月劍映着月光,反襯出白日裏更不可見的盈盈盛芒!
他将光暈擲出!
氣劍被震成粉碎。
十幾人紛紛如落水餃子,以爆炸之勢散落開去。
緊跟着又是“撲通撲通”一連串的落水聲。
聲音過後,歸于平靜。
此刻,蘇轼奏着瑤琴的手,也停頓,指尖一挑,餘音一顫,清越的琴聲在茫茫水面上漸漸收勢。
幾不可聞的一聲回音缭繞了一會兒,便歸入徹底的安靜。
姬君漓執劍收回,樂湮傻愣愣的把蕪英扇也一并交到了他的手中,憑空消失在蘇轼三人的視線之中。
他慢慢走近,拱手施禮,“在下引來的禍端,讓列為受驚了。”
蘇轼不答話,只望了眼那老淚縱橫的艄公一眼,艄公默默的拭幹淚水,也不做聲地走出了船艙,他內心複雜無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至,墨友挑開了問道:“姬公子,你……似乎不是人。”
樂湮聞言正要怒答,卻被姬君漓一雙大掌攔住,她替他不平啊,姬君漓溫柔地笑了笑,然後回道:“是人。但,非常人。”
這個解釋,簡直是敷衍得欠揍!
偏生蘇轼的面色半分未變,只是又問道:“他們走了,可會再回來?”
竟一眼就看出了他們只是走了,而非落水重傷,姬君漓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力。當下,他正了衣襟,正色答道:“若只是走了,若他們還會回來,蘇兄可會将我們兩個招禍之人趕下船?”
這個問題,尋禮和墨友也不禁思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