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蕭然（1）
第73章 番外︰蕭然（1）
從記事的時候開始,蕭然的印象裏就是陰冷潮濕的臭水溝，暗灰色的水泥牆面。
跟其他寬敞明亮的家庭不同,他的家很小,燈光暗沉晦澀，房間裏都是破舊的東西,唯一稍微值錢點的就是一個老式的電視機,那是他最喜歡的東西,因為對于他來說,這是唯一消遣的方式了。
蕭然剛放學回來,進門就聽到母親咳嗽的聲音,他扔下包進來，見母親已經起來戴着口罩,在廚房裏忙活，見他回來了，毫無血色的臉，露出了一絲笑,“餓了吧,家裏還剩下兩塊雞蛋糕，你吃着點墊墊肚子。”
桌子上有一個紅色的塑料袋，裏頭是蓬軟的蛋糕,那還是好幾天前家裏買的,一直舍不得吃。
晚飯的時候，父親回來了，蕭然的父親是個忠厚的老實男人,年輕的時候長相不錯，只是現在工作辛苦，頭發灰白，背也弓着。
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前些日子去醫院檢查了，身上長了個惡性腫瘤，當時醫生強烈要求住院治療，但家裏哪裏能拿得出這個錢，索性就拿了一些藥，耗在了家裏。
母親吃完飯，便早早的去睡覺了，徒留一對父子在客廳待着。
桌子上擱着一包劣質的香煙，是店裏最便宜的貨，蕭父一根接一根抽着。以前家裏雖說不算富裕，但是也能吃飽喝飽，家裏還有一點餘錢，但現在被蕭母的病一折騰，家裏僅有的一點積蓄都花完了，還欠下了不少債務。
蕭然的成績雖然算不上多好，但是在班級中也算個中游，一本線過不了，但運氣好，也許還能上一個二本，再不濟讀個大專也行。
小客廳就只有兩個大老爺們，蕭父看着自己的兒子，其實他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思在兒子的學習成績上，但他作為父親肯定還是要問問，“你想讀哪個學校。”
蕭然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他的指甲修剪的圓潤幹淨，白淨的臉，眉眼妖嬈，他家裏雖窮，但憑着這副好相貌，還是有不少女生追他。
“等我拿到畢業證，我就不打算讀了，我打算去北城。”蕭然早就想好了。
“去那裏幹什麽？”
“我想找一份工作，早點掙錢。”而北城是一個大城市，鎮上很多年輕人都去那裏打工。看着他們工作幾年回來，都能開上小汽車了，對于還沒有進社會的蕭然來說，這無疑是一種誘惑。
他覺得進了大城市找一份工作，家裏的條件就可以改善。
Advertisement
蕭父想說什麽，他當然知道不上學直接下來意味着什麽，但是他無法開口阻攔。蕭母的病眼見着愈發的嚴重，拖不了了，家裏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閑錢，到哪裏籌錢給蕭然去讀書。
即使讓蕭然勉強讀了大學，辍學也是遲早的事情。
高中畢業那天，蕭然已經訂好了去北城的火車票。
“蕭然，你填的是哪個學校。”班上的一個姓劉的女生嬌羞着臉問她，蕭然有點印象，他打籃球的時候，經常看到這個女生在附近。
這樣的女生太多，蕭然不過是匆匆不一眼，并無更深的印象。
她問他，無非就是想借着這個話題，和他說上話。
“我什麽都沒填。”蕭然剛一開口，眼前的女生就微微愣住。她以為蕭然是在故意冷淡她。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女生從進學校的時候就喜歡上這個幹淨漂亮的少年，她看了他三年，只是想大學的時候也能繼續看到而已。
蕭然冷笑一聲，單手抄着口袋，“我要去別的城市打工，幹嘛要騙你。”
“打工？那你不讀大學了嗎？”女生驚訝問。
蕭然無所謂道，“不讀就不讀了呗，有什麽好驚訝的。”他現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賺錢。
去往北城的路漫長且遙遠，離開老家的那天，只有父親到車站送他，臨上車的時候，硬是塞給他幾百塊泛黃的鈔票，他兜裏摸着這幾張鈔票，上頭還有濕漉漉的汗，想必父親攥了好久。
到了北城的第一晚，他為了省錢，窩在火車站湊合過了一夜，早上買了一塊燒餅，一瓶礦泉水，解決完最基本的溫飽問題。
他急需要一個工作，可以養活他自己，還可以剩下錢寄回家裏。他原以為北城富饒，找一個工作并不是一件難事，但到了這裏，他才知道，沒有一個好的學歷找工作是一件多麽難的事情。
在網上搜了下，随便一份工作都要至少本科以上的學歷，好點的工作都是要重點大學，研究生，甚至更高的學歷。
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畢業生，除了做最辛苦的工作別無選擇。
北城的房價高，房租自然也貴，蕭然手裏頭那點錢哪裏夠房租，他找了一家餐飲店，包吃包住的，做服務生。
他年齡輕，又是外地來的，沒少被人刁難，通常他做的最多，還沒有老員工拿的工資高，晚上就在陰冷潮濕的地下室睡覺。
辛苦了一個月到手也就三四千塊錢，在北城這已經是最低的工資，但對于蕭然來說，這已經很不錯了，他急匆匆的把錢彙給了家裏，就希望這點錢能幫上家裏。
蕭然當然知道這點錢并不夠母親的病，等熟悉了北城之後，他便想着法子換了工作，去送快遞，去送外賣，甚至連搬屍體的活他都做過。
人要是肯苦，肯定是能賺到錢的，只是比起在辦公室裏，可以不曬太陽，不用奔波的人來說，他拿到這個錢純屬不易。
“小蕭，你這麽拼命幹嘛，難不成有喜歡的人了，想早點掙老婆本，”剛發了工資，蕭然拿了一個月的工資，一疊厚厚的鈔票捏在手心裏，同行拍拍肩膀問他。
在其他人的眼裏看來，蕭然就跟個瘋子一樣，什麽都搶着幹，聽說私下裏還接了其他的活。
年輕人能幹是好事，但是辛苦過頭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最近網上經常報道某某辛勞過度又猝死的消息。
蕭然接過同行遞過來的煙，把錢往兜裏一揣，目光望着地面，自嘲，“就我這樣，誰敢跟我。”
蕭然有自知之明，就他家裏的情況，根本就沒有人敢接這個爛攤子，跟他在一起，難不成是幫他還債。
母親雖然手術成功，但家裏現在欠了一屁股的債務，利滾利，都不知道何時才能還的清。
他的前路一片黑暗，何必再去拖累另一個人。
同行是知道蕭然的家裏情況不好，但具體不好到什麽程度，沒人知道。
“誰說沒有姑娘跟你，就你這模樣，我看比電視上的明星好看多了，你說不定你轉行做明星，一天掙得錢就比現在一年掙得都多。”
“大明星？”蕭然指着自己，冷笑，“就我這樣。”
“你這樣怎麽了，我看就是行。”同行哈哈笑。蕭然的模樣可是公司裏頭長得最俊俏的，出去一趟，都能帶來不少新的業務，女客戶都很喜歡他，老板也看重他。
蕭然笑而不語，他下午抽了個空隙便去銀行，他存錢的時候，又重新把鈔票數了一遍，生怕漏了一張紅票子。
怎麽說，一張紅票子也是他半個月的生活費。
他留了幾張紅票子揣進兜裏，以防萬一有什麽事情急用。接下來沒事，他也不知道去哪裏，像是他這種人，除了工作就是玩玩不要錢的游戲打發時間。
他無法可去，也不想花錢。外頭的光線刺眼，他眯着眼睛，渾身酸痛，他聳聳肩膀，望着對面高聳的建築物，他聽說過那棟建築物是南城最大的公司，裴氏的總部。
北城的優秀畢業生都是削尖了腦袋想要鑽進去，因為裏頭的工資高，福利待遇都是業內極好的。
進去，出來的人個個都是西裝筆挺，一副精英人士的做派，蕭然也羨慕，但他這個破學歷，估計給人掃廁所的資格都沒有。
這一輩子他都只能做着最髒最累的活，蕭然苦笑一聲，收回了目光，弓着背，繼續往前走。
北城的商業區繁華熱鬧，每一家小吃店的門口都排着黑壓壓的人頭，蕭然感慨，北城的有錢人真多，明顯超出市場價很多的東西，眼睛眨都不眨就買了。
而他不論是掙多少都是一個窮光蛋，他也想在北城買一套屬于自己房子，只是這個目标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實現。
他不想去商場，也懶得逛，索性就在一個石凳子處坐了下來。
他掏出了手機，無聊的很，他翻出了消消樂的軟件，玩了一會兒，就有一個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沒錢，什麽事都別找我。”蕭然太清楚套路了，一群跑銷售的，沒事就喜歡在人多的地方，要人信息，不是加微信，就是要號碼，然後一堆騷擾電話，接都接不完。
他平日裏忙得很，哪裏有時間接騷擾電話。
眼前的人并沒有走開，他是個三四十歲的男人，頭發呈現波浪彎曲，穿着挺時髦的，他笑着遞出了名片，笑，“我看你的長相挺好，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當明星。”
蕭然頓了頓，唇角溢出了笑，他擡頭，眼皮微斂，問，“能賺很多錢嗎如果能賺大錢，我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