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茉莉花開（六）
這一夜我睡得很安穩，夢到了許多跟葉北格在一起的時光。我才發現，不僅在現實裏我好久沒跟葉北格在一起了，連做夢也好久沒夢到他了。怪不得最近過的很無聊。
當我睜開眼時，葉北格正從卧室裏出來，我倆的目光在空中交彙，沒有噼裏啪啦，只有尴尬與壓抑。
葉北格最為尴尬，他大概是還沒搞清是怎麽一回事。覺得有些什麽不太對勁，他低頭一看，除了內褲，全身再無遮蓋物。面色一紅，咳了幾聲，躲進了卧室。
我心頭悶悶的，說不清是什麽感覺。葉北格從前一直不是這樣。以前的葉北格或許問我他的身材怎麽，我答不怎樣然後拍我，或許會自戀的顯擺，大搖大擺的在我面前秀身材，但絕對不是躲進卧室。
“你衣服我幫你洗了，在陽臺上。”很悶很悶，很惱火。
他嗯了一聲，我們倆就再也沒說話了。
我看得出，他本是穿好衣服就想走的，卻又覺得太疏離了，便留了下來等我做飯，自己正襟危坐在沙發上。
葉北格，我想跟你說，你不用這麽拘束，你這樣比你走更加讓我難受。
飯桌上，他問了學校裏的情況，學習還行吧，然後隐諱的讓我不要談戀愛會影響學習。呵！一個自己談戀愛卻将升高三的人對我說這些，不覺可笑嗎？這些我都可以忍，但我忍受不了他又提及那個家！他又讓我回去，一遍遍的唠叨。如果我能回去我還在這裏幹嘛！
我一拍桌子站起來，“葉北格你有完沒完！我能回去嗎？我可以回去嗎？你總是讓我回去，你怎麽不問問葉由若讓不讓我回去呀！我回去幹嗎？去找自己的晦氣啊！你一直以為這些年我跟葉由若相處不錯，你親眼看到了嗎？你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嗎？她每天在家給你扮善良的公主，你就一點不懷疑？對！你懷疑什麽，你跟她都是從一個娘胎裏蹦出來的，你們骨肉相連，你們血濃于水，我算個屁啊！就你們家一撿來的孩子，我指望你們能偏向我點？連公平對待都是奢望。如你們所願，我出來了，你又總是讓我回去，葉北格，你到底把我放在什麽位置！”
我覺得我語無倫次了，我指着葉北格大罵一通，眼淚收不住的簌簌往下掉。
我看到他慌張的跑過來抱我，像小時候一樣，這讓我很滿意，這讓我覺得，我跟他還是有童年的影子的。
但是他不停的說着“不是這樣的”是怎麽回事！他難道不應該哄我，說着保護我那些話讓我停止哭泣，而不是像現在除了一句話就沒別的了。
我大力的推開他，看着他被我推倒在沙發上，“不應該是這樣的！葉北格，你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站起來，又想抱我。這是從小到大他阻止我失控的唯一方法。
我沒讓他抱，一把摘下他的黑框眼鏡扔在地板上，跺了又跺，把它踩的只剩碎片才肯停下，“葉北格不會戴着眼鏡裝好學生，這顯得很木讷！葉北格不會每次都按老師的話乖乖去做！葉北格也不會整日都這樣安穩！葉北格到哪裏去了？你把他藏哪了？現在這個乖乖仔不應該是葉北格，葉北格只會打架耍帥，會保護我只允許他一個人欺負，會霸道的搶我冰激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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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力的蹲在沙發旁，哽咽，“你把我的葉北格藏哪去了？他跟我說好要永遠不離開我的，求求你，把他還給我好嗎？”
我知道我已經失去理智了，我知道我在發瘋，我知道我不該說出這些話的。可是我難受的無法忍住。
這麽多年，我大大小小的鬧過，卻從未在葉北格面前失控過。
葉北格也跪在我旁邊，我泣不成聲的一下又一下的打着他，“即使在你心裏的是葉由若跟路晴晴，但你的三魂七魄分給我一魂或者一魄都行，就算你可憐我，分給我一點不行嗎？”
他任由我打，等我打累了，這才又抱着我，“丫頭，我跟路晴晴根本沒什麽，相信我，是真的。你跟由若都是我的妹妹，我的親人，在我心裏你們都是一樣的。”
妹妹？真的還是妹妹嗎？
“可我根本不是你妹妹！”我低吼，不滿他這樣的說辭。
“是！你是我妹妹！姑姑當年一個人生下你便難産死了，爸爸才把你接到葉家，只是為了不讓你難過。你是我妹妹，血緣是無法改變的！”多少年了，他從未改變過，在這件事情上總是這樣肯定。為了讓我相信，竟然連這種謊言都編出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葉北格總是這樣對待我！
我冷笑一聲，“妹妹？你姑姑？為了不讓我難過？葉北格，你不要再騙我了！我不過就是因為跟你的一場意外事故撞出來的，我跟你根本沒有什麽血緣！”
葉北格一下子不敢置信的放開我，臉上滿是震驚，“你恢複記憶了？”
“恢複了一半。”
“什麽時候”
“12歲的時候。”
他又被我吓着了，搖頭不可能。
我說，葉北格，這是真的。
我跟葉北格故事的最初，還是要追回到我9歲的時候。因為一場車禍，我躺進了醫院，而肇事司機，便是10歲調皮搗蛋的葉北格。真不知道10歲的他是怎麽學會開車的，可是一上馬路便遇到了我。
所以說，我根本不是他葉家的養女，也不是他什麽姑姑的女兒。我跟他在血緣上毫不相幹。
記起這段事情，還要多虧與左南易的相遇，刺激了我的記憶。但記憶并沒有全部恢複，又與車禍隔了三年之久，我還是記不得自己的家了。但最近，一些小時候的事，經常浮現在腦海。我突然怕了，我怕會想起什麽難以接受的事實。
“你為什麽不早說。”
早說嗎？早說的話你就把我送走了。我害怕離開你呀。
我又想起葉北格把我忘了丢在公園裏的那件事，當年的恐懼又一次浮現。
葉北格，你不要離開我。葉北格，你不能離開我。葉北格，我要緊緊抓住你，不要讓你從我身邊離開。
“葉北格，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歡你，我讨厭你，讨厭你言而無信！”可是，我又愛你呀。
我吻了葉北格。
我摟住他，吻了他。
他吃驚後抗拒我，我緊緊摟住他，不讓他把我推開。
葉北格，我自私的在你面前展示我的脆弱，只是想勾起你的同情。不要推開我，不要抗拒我。我累了，真的累了，如果連你也推開我，我或許會去冬眠，再也不醒過來。
除了被左南易強吻那一次，我沒接觸過吻。我生澀的吻毫無技巧，但葉北格竟慢慢回應我了。
我的心開始雀躍，你能聽見我的心跳嗎？它大的抵過一切室內的聲音。
葉北格，這是你離開我以後我最開心的一刻。這是不是表示你還在，是不是表示你不離開了，是不是表示我并不是單戀。葉北格，你告訴我啊。
“吱——”房門被人推開，我與葉北格回頭看去。
門外的人提着一袋水果走進來，放下，然後說：“茉莉，鑰匙我不拿了，還給你吧。”他把鑰匙放下，然後笑了笑，轉身帶門離開。
我沒有想到會被左南易撞見。
他的笑是怎麽回事？左南易，這也不是你啊。這笑裏包含的太多東西，令我無法直視。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即使我不愛你，我也喜歡你，你是我最好的哥們，我從未想過傷害你啊。左南易，最終我還是傷害你了，對嗎？你怎麽沒有沖進來罵我呢，你罵我打我啊，你怎麽喊都行，可是你為什麽留下一個笑就離開了呢。
求求你，求求你們，別一個個的都讓我猜不透，很怕，很累。
我暈了過去，耳邊最後只剩下葉北格的喊叫。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個複雜的數學題，我解不出來，好難好難，想得我頭痛。我怎麽不好好學習，怎麽不好好聽課呢。
真想就這麽睡過去，再也不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