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如今,九年了,她俨然成了一名踏上社會的成年人,他也履行他的承諾,而夏時夕,從此以後就可以真正的獨立了,離開沒有周姨也沒有溫暖的黎家。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是不是應該報答一直在經濟上資助他的黎閻彬,可是,她有什麽?她什麽都沒有,呆在黎家大宅的那九年,似乎成了一個過去的夢,夢裏面,夏時夕有期待,有悲傷,有絕望,也有一些屈指可數的開心和希望。
魂不守舍的回到住所,夏時夕卻再也無法平靜的去看待這件事情,她翻開手機登陸新聞網站,網上全都是黎氏集團和黎閻彬的報道。
鋪天蓋地的消息中,重複最多的唯有一條,黎氏集團虧損數億,元氣大傷,ceo黎閻彬遭辭退。
黎閻彬一直是商界的驕傲,是黎家的驕傲,怎麽可能會辭退?緊緊握着手裏的手機,夏時夕打開房門走進去,夜色很黑,濃墨一般的氲散不開,她想,黎閻彬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此時打電話過去,是情理之中的……
沉思很久,夏時夕點開通話記錄,這才看到一排排的通話記錄裏,除了秦木蘭,幾乎都是黎閻彬的,最後一次通話記錄還是在一個月以前。她不記得他是因為什麽而打電話給她的了,可是那天她聽得出來,黎閻彬的心情有些糟糕。
“你真的要離開這裏?”
臨挂電話的時候,黎閻彬問她。他的嗓音有些低沉,總是給夏時夕一種漫不經心的錯覺。
夏時夕沉默良久,點了點頭,這才想到接電話的黎閻彬根本看不到,于是說了一聲:“嗯
[網王+黑籃]少女與黃金率。”
然後就沒有任何對話了。
他們之間相處的這九年,流淌而過的,都是些在安靜不過的時光。在夏時夕的記憶裏,他是個從十三歲開始就貫穿他整個青春的人。在黎閻彬的記憶裏,他陪着她走過了她人生裏最美好的豆蔻年華。
黎閻彬于夏時夕而言,是個有些特別的存在。盡管他是嚴肅的,冷漠的,但是,夏時夕對他,更多的還是感激,發自內心的感激。
“夏小姐。”
“王伯,你好。”
“夏小姐啊,你找黎先生是吧?黎先生現在不方便接聽你的電話。”
“王伯,黎先生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感覺到不對勁的夏時夕從聽筒裏聽出了電話那端的異樣,盡管一直以來她一直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但是黎閻彬,從來沒都有讓別人接過她的電話。
“夏小姐,實不相瞞,黎先生現在在醫院……”
他住院了,難道是哮喘複發嗎?
夏時夕來不及多想,拎了包包就馬上趕往醫院。
看着越來越近的距離,夏時夕的心卻再次不安的跳動起來,她在心裏告訴自己,夏時夕,你在幹什麽?夏時夕,你真的要去見他?
夏時夕還是去了。
推開醫院的大門,看到那張一個多月沒見的臉,其實算起來,兩個人也認識九年了,九年,面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從來沒有變過,從二十三歲到現在的三十三歲,歲月似乎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些什麽,就好像當年那時候的見面一樣,他還是那樣冷漠如冰,極少言語,只是,這樣蒼白而倦怠的面容,夏時夕很少見到。
夏時夕站的挺遠的,她不敢靠近黎閻彬,這樣的場面,讓她覺得害怕而無奈,她一直很害怕去醫院。
“你來了。”
淡淡的三個字,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的,黎閻彬緩緩睜開那雙冷漠如冰的眼眸。他憔悴了很多,面上沒有一絲血色,周圍的儀器發出些細小的聲音,他的眼睛很紅,呼吸艱難而沉重。
夏時夕緩緩走過去,點了點頭。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很久,黎閻彬的呼吸也漸漸順暢,面上終于能看到一些氣色,黎閻彬躺在床上,而夏時夕則背着光,她站在陰影裏,微低着頭,還是像當年那樣,夏時夕在他面前從來都不敢和他四目相對,他打量着她的五官,打量着她有些消瘦的身影和更加突兀的鎖骨。
他皺了皺眉,輕咳幾聲,随後緩緩問道:
“好玩嗎?”
夏時夕一時沒明白黎閻彬說的是什麽意思,過了一會兒,聽到黎閻彬淡淡的說:“工作好玩嗎?”
他竟然問夏時夕工作好不好玩?
夏時夕無言以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網王]口袋裏的跡部。只是蒙頭蒙腦的說了一句:“我挺好的。”
就這樣沒了下文。
兩個人見面的時候總是這樣,不會有什麽過多的交流,自打夏時夕在電視上看到黎閻彬說的那句玩笑話,她就一直和黎閻彬保持一定距離,以至于到後來,黎閻彬和她也漸漸不再說話了,黎閻彬的工作很忙,日理萬機,他或許從來不把夏時夕放在眼裏。而夏時夕,卻因為那句話耿耿于懷了好久。
夏時夕想,自己不過是黎閻彬無聊了随手撿起來的一個玩具而已。
有錢人都喜歡做善事,所以,這或許沒什麽吧?每當夏時夕這樣想的時候,心裏就會覺得輕松很多。
氣氛實在是尴尬,夏時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了好久,夏時夕握了握手裏的提包,從提包裏掏出一樣東西: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這個給你。”
她把平安符放到放到床頭櫃上,鞠了一躬,打開門便走了出去。這平安符,是她來黎家的時候周姨給她的,她一直帶着,她想這幾年的平安寧靜,一定和這個是有關系的,周姨對黎閻彬那麽好,這本來就應該是黎閻彬的東西,現在,她希望這平安符一直保佑着黎閻彬平平安安。
黎閻彬看着那個消失在門背後的身影,他嘆了口氣,便閉上了眼睛。他其實很累了,但是知道她來,他還是想見她一面。
她或許是覺得送花太俗,所以只好挑點別的東西松送一送,說起來,這是夏時夕第一次送給黎閻彬禮物,雖然,這個平安符,一開始是他送給周姨的。
※※※
比起病房,走廊顯然更輕松。夏時夕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卻遲遲沒等到王伯,黎閻彬一個人在病房,她心裏也有點不放心。
夏時夕在走廊上徘徊了好一會兒,接到了王伯的電話:
“夏小姐啊,你能幫我照顧一下黎先生嗎?我,我……”
“沒事的王伯,交給我吧。”
聽得出王伯語氣裏的為難,挂了電話,夏時夕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還是打開門走了進去,換做以前,黎閻彬身邊的傭人已經足夠,只是不知道此番具體發生了些什麽,黎閻彬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反而顯得很孤單落寂。
夏時夕走過去,看着睡得很安詳的黎閻彬,小心翼翼的從角落裏搬了個椅子過來。
“你打算守我到天亮麽?”
黎閻彬冷冷的聲音在病房裏響起,夏時夕轉過身,正對上黎閻彬那雙嚴肅的眼眸,她馬上将目光移開。
“是。”夏時夕老實回答。
“如果你是為了可憐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如果你是為了報恩,我們之間其實也沒有什麽報恩之說。”
夏時夕聽到他淡淡的聲音,還是固執的坐到椅子上,她替他拉了拉被子:“王伯今天有點事情,所以,我只是答應了王伯要照顧你。”
或許,像黎閻彬這樣高傲的人,本來就不需要她這樣卑賤的人來報恩和可憐,因為她根本不夠資格
清穿之林家宗主。
黎閻彬看着那個低着頭的女孩,最終什麽也沒說。
時間就這樣緘默而過,直到最後,慢慢的陷入沉穩的睡眠。
夏時夕做了一個夢,仿佛又回到那年,夏日的暴雨肆虐依舊,那個在光影裏漸漸清晰起來的輪廓,高挺的鼻梁和那雙冷默如冰的眼眸以及病态而蒼白的面容。
黎閻彬。
如同他的名字,他令夏時夕感到有些不自在,并且充滿着疏離的冷漠氣息。
夏時夕揉揉眼,從溫暖的朝陽裏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大衣。看向病床,那個熟悉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在照顧他的時候睡着了。
洗手間的門響了一下,夏時夕看到黎閻彬從洗手間出來,他已經梳洗完畢,穿了一件薄薄的針織開衫。
“黎先生,你好些了嗎?”黎閻彬點點頭,收拾之前放在桌子上的藥品和小雜物。
“你要去哪?”
“出院,回家。”
早晨的陽光有些金燦燦的,夏時夕不可置信的站起來:“可是,你的病……”
黎閻彬沒有回答他,只是收拾自己的東西,夏時夕站在床邊,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以往她從來不關心他的生活。因為他的身邊總是跟着好多傭人,有私人醫生和助理,他的一切都不用她操心。
“你現在住在哪裏”黎閻彬拿過一張紙遞給夏時夕:“寫下來。”
夏時夕低着頭接過紙,有些猶豫,又聽到黎閻彬淡淡的說到:“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你。”
“沒有。”夏時夕搖搖頭,寫下了自己所住的地址:“我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那條路的名字。”夏時夕從來不會刻意的去記住某一條路,因此很少注意這些。
“黎先生,您要出院了?”
提着早餐進來的王伯看着整裝待發的黎閻彬:“先生,你的病……”
“我自己的身體我了解。”黎閻彬打開門走出去:“王伯,麻煩你幫我拿上我的東西。”
王伯跟在後面,有些無可奈何,他曾見過黎閻彬大發雷霆的樣子,可是這次的風波,反而見黎閻彬十分淡定。他在黎先生的眼睛裏見到了少有的寧靜和平淡。
夏時夕站在病房裏,有些不知所措。王伯把早餐放到她手上:“夏小姐,保重。”
看着漸漸走遠的主仆二人,夏時夕捧着手裏餘溫尚存的粥。
她應該和他說些什麽才對,九年了,或許,她應該和他說些什麽,可是,她卻什麽也沒說。
有什麽東西堵在心口,再也無法說出來。
黎閻彬。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