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夏時夕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無欲無求的人,她也一直覺得,除了父母的死,再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她心如死灰,可是那天,她坐上前往醫院的車,一邊哭一邊不停的打電話,她打給黎閻彬,打了無數個,黎閻彬卻一個也沒接,黎閻彬一定在周姨身邊,可是他不接電話,十四歲的夏時夕或許不能理解那時候黎閻彬為什麽不讓家裏的傭人告訴他周姨去了哪裏,那是一場生離死別,他并不希望夏時夕看到。匆匆趕往醫院的夏時夕,看到黎閻彬握着周姨的手,可是病床上的人,早已閉了眼睛,她站在病房外,一步也邁不進去,直到最後,腿一軟,順着門框滑了下去,她張着嘴,就像父母去世的那天一般,她什麽也喊不出來,喉嚨裏卡着什麽東西,最後變成無聲的抽泣:
“時夕。”
黎閻彬将她扶起來,她扶着床沿,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周姨神态安詳,她身邊的儀器早已停止工作,她已經走了,安安靜靜的走了,她什麽也沒和夏時夕說,夏時夕沒能見到周姨最後一面:
“黎閻彬,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黎閻彬一開始就知道周姨活不了多久,他一直守口如瓶,什麽都不願意多說。
“周姨,周姨……周姨你醒醒啊,周姨。”夏時夕握着那雙殘存着餘溫的手,她一遍遍叫着周姨的名字,最終那雙眼睛也不曾睜開。周姨就那樣靜靜的走了,死于癌症,從她一開始準備收養夏時夕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她才在一開始就希望黎閻彬能安排夏時夕未來的一切事情。
“即便周姨走了,你還是可以……”話說了一半,黎閻彬愣在原地,腦海裏早已想好的話全都不見了,他看着面前那個小小的顫動着的身影,她長的又瘦有矮,可是地上,全是夏時夕無聲無息落下的眼淚,她沒出聲,就那樣小聲的抽泣着,她的影子變成一個卑微的圓點,在夕陽的餘晖裏漸漸變得模糊。她就像只可憐蟲,她現在什麽也沒有了,再也沒有庇護她的周姨。過了許久,夏時夕胡亂的把眼淚擦掉,也不聽黎閻彬說了什麽轉身跑出了病房。她不想當着別人的面嚎啕大哭,也不想讓黎閻彬覺得她除了哭泣,是個什麽也不會的笨蛋。
這些,大概是那一年之間,發生的難忘事情。那之後,黎閻彬再也沒有見到夏時夕怎麽笑過,夏時夕也很少再見到黎閻彬的影子,因為周姨不在了,黎閻彬也沒有牽挂和想念的人了。其實,除了黎家,夏時夕哪裏也去不了,安葬完周姨的第二天,夏時夕就搬到了主樓,連帶一起搬過去的,還有她的琴房。黎閻彬特地讓兩位新來的傭人照顧她,從此,不再過問。
其實那時候,夏時夕和黎閻彬之間大概還是有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夏時夕還會主動的在他出差回來的那些時間裏問她關于教科書上她看不懂的問題,只是沒有了周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變的有些疏遠和陌生罷了。讓夏時夕開始戒備起黎閻彬那件事情,就發生在周姨去世後的一個月,那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周末,黎閻彬受邀去參加某公司的開業剪彩,記者采訪環節中,有一位女記者饒有興趣的問他:
“黎先生,聽說最近您推掉了和柯家的親事,請問這件事情,是否和黎宅的夏時夕有關?外界的人可都說,她可是你黎大少的小新娘,是黎宅的女主人……”
這是第一次,夏時夕在電視上聽到自己的名字
重生之養條蛇叔叔。她剛好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聽到這個問題,她手裏的杯子沒拿穩,啪的一下掉到地上,馬上就有傭人過來問她傷到了沒有,一堆傭人手慢腳亂的打掃玻璃碎渣,屋子裏有些嘈雜,可是夏時夕還是很清楚的看到閻彬對着鏡頭揚起一絲笑意:
“我不否認這個問題。”冷漠的目光裏,帶了些高傲和嘲笑。
雖然是略帶些玩笑的意味回答,可是對于十四歲的夏時夕來說,這句話像是一句晴天霹靂,她站在屋子裏,腦海裏将黎閻彬帶她來黎家的那一段時間從頭至尾的回憶了一遍,而黎閻彬對着鏡頭那不屑一顧的嘲笑,她似乎終于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會事。
那之後,夏時夕再也不再晚上刻意的等着黎閻彬回來,而是放學回來就把自己關在琴房,她拼命的學習,她只想快些長大,逃離這個她怎麽也無法愛上的地方。
聽說有錢人都喜歡做善事,她在最落魄的時候遇到黎閻彬,是上帝給了她重新選擇的機會,可是她不知道,原來她只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一個更大的火坑裏。
黎閻彬是怎樣的人她不清楚,她只是在報紙上了解到,他是個心狠手辣頗有心計的男人。因為夏時夕看過報紙上對他的報到,報紙上說他是個天才投資家,眼光頗準,除了投資以外,自接管黎式集團開始,更是吞并了好幾家私人企業。于是那天,黎閻彬那樣一番帶着些玩笑的話,深深的埋在夏時夕的心裏,自那以後,關于夏時夕住在黎家的種種留言和猜測,更是隔三差五就會登在各種媒體上。
夏時夕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絕望,可是後來,黎閻彬并沒有主動來找過她,只是在工作回來的時候,偶爾來她的卧房看看。除此以外,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就這樣在惶恐不安中度過,她如願考上大學,她以為他們之間或許就是這樣,可是今天,閻彬說希望她能經常回來看看。
她有點猜不透他的意思,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國際經濟與貿易。”黎閻彬喃喃說着:“你為什麽會選擇這個專業。”
夏時夕皺着眉,摸着從早上起床開始就有些悶疼的肚子,在夏時夕看來,黎閻彬今天的話有些多。可是去學校的路程又那麽遠,她只好皺着眉回答:
“也沒有什麽,就是喜歡。”
黎閻彬似乎早已注意到夏時夕從早上開始就有些不太健康的膚色,此時夏時夕摸着肚子,一直緊緊皺眉,黎閻彬什麽也沒說,叫司機掉頭回去,夏時夕擡起頭來:
“怎麽了?”
“我看你不舒服,回去給家庭醫生看看。”
“不用了。”
黎閻彬沒聽夏時夕的話,索性離家也不是很遠,很快車子又開回去,夏時夕看到黎家的宅邸,咬咬牙,怎麽也沒辦法從車裏挪下去,手上一輕,已經被黎閻彬抱在了懷裏,将夏時夕匆匆抱上樓,喊來了家庭醫生,等家庭醫生到了,黎閻彬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因為剛剛抱夏時夕而擦到的血跡,一個念頭冒出在他的腦海裏……
回屋換了衣服,在屋子外邊等了很久,年邁的老醫生才打開門走出來:
“沒什麽,女孩子家的那些事
黑籃同人之魔幻の少年(黑奇跡)。”
黎閻彬在心裏松了一口氣,聽到老醫生問閻彬:“只是,還是要去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
“是有什麽病症還是?”
“沒有,二十歲才來初潮,已經不正常了,最好去做個全面的檢查。”
老醫生對傭人們交代了一些事情就離開了,黎閻彬推門進去,看到躺在床上的夏時夕,她的臉頰很紅,看到黎閻彬進來,夏時夕臉上的無措和害羞更是一覽無餘,黎閻彬看了半響,大概覺得這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黎閻彬替她關了窗,在窗邊站了一會兒,說道:
“你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和雲姐說。”
夏時夕點點頭,意識到黎閻彬根本不知道她的點頭,又吞吞吐吐的說:“知道了,對不起。”
“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你為什麽不和我說?”臉上有些不自然,他答應過周姨會好好照顧她,實際上他有多麽不盡責今天也看出來了。
提到這樣尴尬的事情,夏時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心裏雖然在意這件事情,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別人說,她向來沒有和別人說的習慣。黎閻彬轉過身來,看到夏時夕馬上落到別處的目光:
“我為我曾經說的玩笑話道歉。”
這是第一次,夏時夕聽到黎閻彬向自己解釋這樣一件被商界傳的很難聽的流言。她這些年,在同學之間,已經聽過無數次對她的輿論,有說她是金絲雀的,也有說,她是靠身體才得以和黎閻存在着這樣一絲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關系,更有甚至,說夏時夕是黎閻彬的妹妹。她很清楚,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自我安慰的想過,即便黎閻彬那天沒有面對鏡頭說出那樣的話,以後也會有嚼舌根的人,可是,這話畢竟黎閻彬并沒有否認過。她心裏對他,還是有些戒備的。
“咳咳咳咳咳。”看到黎閻彬猛烈的咳嗽起來,夏時夕坐起來,正要叫人卻被黎閻彬的手勢止住了。
“你躺好。”
夏時夕躺回去。
黎閻彬最近的氣色似乎一直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因為公司裏的那些事情,過了許久,等到呼吸稍微順暢,黎閻彬又淡淡的說道:
“等你大學畢業,你要走要留,我不會管你。”
夏時夕躺回床上,因為這句話讓她原本不安的心更加不安了起來。
看着躺在床上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夏時夕,黎閻彬走到床邊拉了拉她的被角朝門外走去,他知道,她就是這樣一個不愛說話的姑娘,無所謂了,在知道她把那麽重要的事情隐瞞到這裏的時候,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很果斷的決定,即便七年前,他沉思了多久才決定帶她回黎家,現在這些,再也沒有那麽重要了,他這麽多年的照顧,不是因為想要回報什麽。
“你說真的嗎?”
放在門上的手有些遲疑,身後傳來夏時夕有些膽怯又驚喜的聲音,黎閻彬沒有轉過身去,只是點了點頭。
這個秋天,某些東西已經在悄悄的改變,或許,這本該是個很不錯的決定吧,黎閻彬那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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