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雖然地處南方,可是露新這個城市,向來比臨城的南方城市溫度要低許多。不過剛剛入秋,已經可以感覺到空氣裏有些寒冷的氣流。
夏時夕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洗漱完畢,她坐在梳妝臺前,将那條簡簡單單的項鏈拿起來看了很久,最終又将它放到了絨布盒子裏,她拎着背包下了樓。還未走到樓下,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大概一個多星期沒回來了,這次是特地回來給她送禮物的嗎?她不知道。至少,過去的幾年間,他從未對她說過生日快樂。
“早上好,黎先生。”夏時夕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熱牛奶,今天的早餐意外的換成了她喜歡吃的三明治,安靜的吃着早餐,秋天的早晨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而顯得格外安靜,雖然以往,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這裏也并沒有多喧嚣:
“怎麽沒戴我給你的東西。”
黎閻彬說的是那條光禿禿的項鏈:
“那個……太貴重了,我就放在房間裏了。”
窗外是微弱的太陽光,光影落在那張安靜的臉上,他的膚色很白,哮喘讓他的臉顯得有些病怏怏的,他擡起牛奶喝了一口,便不再提這件事情:“你現在就要回學校了?不多呆一會嗎?”
夏時夕搖搖頭:“不了,社團裏還有些事情。”
其實本來就沒有什麽事情,只是因為黎閻彬的突然出現,讓夏時夕的心裏有些不自在,不是讨厭黎閻彬,她說不出來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黎閻彬那雙冷冰冰的眼眸。也或許是因為他一直都沒什麽表情變化的面容,那不帶任何一絲感情,甚至有些嚴肅的目光,讓夏時夕無法喘過氣來。
匆匆吃完早餐,夏時夕說了句我先走了,就匆匆的踏出了大門
終生獸用。
“我送你去。”
“不了。謝謝。”
“我送你去。”
黎閻彬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夏時夕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去,鞠了一躬:“那麻煩黎先生了。”
看着那個彎下去的身體,原本還有些溫暖的目光,驟然變得冷漠起來,像是冬日裏突然損落下去的陽光,黎閻彬動了動嘴角,最終什麽也沒說。他站在她面前,她的身後是無比刺眼的光芒,她卻低着頭,彎下腰,他僵直着身體,他們之間沒有什麽交流,更沒有什麽話題,從那時候開始,他再也沒在夜晚看到那個刻意等他回家的身影,從十三歲到二十歲,面前的這個女孩子,越長越安靜,她像他所希望的那樣成長着,他卻覺得那個鞠躬,比一把利劍還要傷人。
很好,夏時夕,你成長的很好。黎閻彬把手放進口袋裏,踏進了緩緩開來的車裏。
坐在安靜的車裏,記憶仿佛又回到那時候,她第一次見到黎閻彬,第一次到黎家。
轉眼,當年的夏時夕,早已成了二十歲的大學生。夏時夕坐在車上,刻意和閻彬保持一定距離,車裏異常安靜,夏時夕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兩旁的梧桐葉一晃而過,這個地方她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
“我希望你能經常回家和我說說話。”
夏時夕讀的學校離黎宅并不遠,大學都是住宿,夏時夕平時卻很少回家,而黎閻彬,他的工作很忙,他是多家企業的挂名董事長,也是黎氏集團的ceo,即便這樣,黎閻彬還是用溫和的語氣告訴她,希望她經常回家看看。夏時夕想起第一次和黎閻彬的談話是在她住進黎家大宅的第三天。
她第一次到黎家的那天晚上,兩人再也沒有說上什麽話,到了黎家大宅,那裏早已等候着一位大約五十出頭的中年婦女,那女人見到她,先是有些驚訝,後來又注意到她被雨水打濕的頭發:“時夕啊,以後,你就住在這裏。”她拿起一塊毛巾放到她的頭發上,心疼的摸摸她的臉,夏時夕有些膽怯的躲了躲,她還沒弄明白發什麽了什麽,她的身邊就出現了些她不認識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意識到自己有些急躁,周姨看着那雙倔強又害怕的眼睛,摸摸她的頭發:“別怕啊,我是好人,大家都叫我周姨,你也可以這麽叫我,是我讓黎先生帶你來這裏的,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家?家的含義是什麽?在夏時夕的眼裏,家就是溫暖的地方,沒有寒冷,沒有傷心,只有快樂和幸福,可她并不覺得幸福。她有些精神恍惚,周姨領着她去洗了澡,直到躺在溫暖的大床上她還一直覺得這是一場夢,可是第二天,周姨帶着她去辦理領養手續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這一切真真實實的發生着。
周姨是黎家的家庭主管,她是個孤兒,從小就被黎閻彬的奶奶收養,周姨的一心一意也換來了她應得的尊重,在黎家人的眼裏,她早已成了值得尊敬的長輩,黎閻彬自回國起,也一直都由她照顧着。夏時夕的到來,引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轟動,傭人們有些驚訝,可是周姨對夏時夕很好,她把夏時夕安頓在最好的房間裏,又不讓她幹什麽家務活,起初,夏時夕總是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每次都被周姨心疼的拉過去:“時夕,你別幹這些活了,你不用把自己當傭人知道嗎?我把你當女兒看待,你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天黎先生回來了,自會安排你的一切。”那時候,夏時夕才突然想起,自黎閻彬把他帶回黎家開始,她已經三天沒有見到他了。
周姨說他是去開會了,就那樣一去就是三天
紅樓之我行我素。夏時夕呆房間裏,面前的一切都是讓她覺得那麽陌生和不真實,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給她講的童話故事,書上說善良的姑娘一定會遇到好心的人,所以,是不是上帝也覺得她的善良值得遇到周姨和黎閻彬那樣好心的人,第三天早上,黎閻彬回來了,夏時夕坐在椅子上,周姨給她烤了麥香餅幹,面前放了一杯牛奶,正直盛夏,陽光燦爛而耀眼,房間裏很溫暖,黎閻彬把外衣交給傭人,随後坐在椅子上:
“學校都聯系好了嗎?”他問身邊的助理,助理說一切已經穩妥,等到這個肯定的答複,黎閻彬又問坐在椅子上的夏時夕:
“你有什麽業餘愛好嗎?”
夏時夕有很多業餘愛好,父母在的時候,每個周末都有鋼琴課和繪畫課,除此以外,暑假她還會去學茶道和插花。夏家的教育方針是把女兒培養成名媛淑女,夏時夕一直都很乖,但是此時,她住在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家裏,心裏有些寄人籬下的感覺,搖了搖頭,卻聽到黎閻彬吩咐助理:
“你去聯系看看,找個鋼琴師來。”
夏時夕擡頭,看着那張在陽光下依然毫無血色的面容,他的面色總是呈現出病态的蒼白,看的出來一點也不健康,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勞累,他很疲倦,盡管這樣,他的眼睛依然嚴肅而有神,夏時夕看着那雙眼睛,有些好奇的問:“您是怎麽知道……我喜歡鋼琴的?”
“你的手告訴我的。”
黎閻彬将目光落到夏時夕修長的手指上,那樣修長的手指,不彈鋼琴可惜了。
夏時夕把手縮回袖子裏,低着頭:“謝謝您的好意,能去學校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不必那樣尊稱我,叫我閻彬或是黎先生我更高興。”他說的是夏時夕對他的那句“您”他聽着非常不舒服,忍住嗓子裏發癢的感覺,黎閻彬接着說道:“夏時夕,我沒有把周姨當外人,所以,你的一切由我來安排。”
夏時夕不知道黎閻彬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她那時還不像現在這樣和他有意保持距離,自從夏時夕和周姨在一起,黎閻彬就很少出現在黎宅,夏時夕從她的目光看的出來,他并不喜歡黎宅,偶爾,她放學的時候會遇到回家的黎閻彬:
“今天學校還習慣嗎?”
“有沒有什麽聽不懂的課題?”像是列行公事,他的語氣很平淡,帶着些漫不經心的意味。夏時夕覺得他有些冷淡,并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只是将他的問題一一回答完畢。
這一年多以來的日子,夏時夕過的平淡而輕松,因為有周姨,也因為有對他也還算可以的黎先生。直到一年後,夏時夕從學校回來,她沒有在廚房見到周姨的身影,家裏傭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默和嚴肅:“王阿姨,周姨呢?周姨去哪裏了?”
“周姨她有點事情……出去了。”
夏時夕并沒有太在意,直到等了很久也不見周姨的影子,她這才起疑:
“王阿姨,周姨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雲姐,我周姨呢?”
傭人們通通沒了聲音,沉默了許久,有一位新來的傭人或許是看到了那雙不安和恐慌的眼眸,她走上前,忍不住哭出了聲:“對不起,時夕,黎先生不讓我們告訴你,周姨……周姨她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