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你叫什麽名字?”
“時值夏至,落幕夕陽,夏時夕。”
從有些不真實的夢境裏醒來,窗外還是皎潔的白月光,微風吹着窗邊的紗簾,窗外湧進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視線裏有些朦朦胧胧的,仿佛做夢一般。
光着腳走到窗邊,夏時夕準備把窗關上,卻在低頭的那一剎那看到一個坐在椅子上的背影,夏時夕站在樓上,他坐在樓下,月光輕輕淺淺的灑在他的黑色風衣上,灑在他的頭發上,他的影子在月色下縮成一個小黑點,帶着些孤獨和寂寞,那景色像是一幅安靜的畫,畫裏的人擡着杯子,他緊緊握着,似乎在思考什麽……
“咳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聲傳來,夏時夕回過神,将開着的窗子關了起來。拉上窗簾,鑽進被窩,一切都那麽自然并且順理成章。
樓下的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擡頭看着那扇緊緊關上的玻璃窗,剛才的咳嗽讓他的臉頰顯得很紅,短暫的喧嚣之後,庭院裏再次回歸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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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剛才,她從來不曾站在窗臺,他也從來不曾坐在樓下。
夏時夕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門被人扭了一下,夏時夕習慣把自己的卧房反鎖,對方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卧室的房門。
夏時夕閉了眼,裝出睡的很沉的樣子。
黎閻彬走到床邊,看着那張隐藏在被窩裏面有些清冷的側臉。
“時夕,我知道你沒睡。”
夏時夕睜開眼,黎閻彬順勢坐到她的梳妝凳上,也不說話,氣氛令夏時夕有些害怕:“黎先生,你還不休息麽?”拉緊了手裏的被子,夏時夕有些膽怯,二十歲,她已經二十歲了,她知道他此時進她的房間來,一定別有目的。
“還早。”
略微有些停頓,黎閻彬看着夏時夕有些顫抖的睫毛,一縷碎發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他微微擡了擡手想要抹去那絲亂發,卻看到夏時夕眼睛裏閃着些害怕的目光。
※※※
記憶仿佛又回到那一年,十三歲的夏時夕跪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并沒有因為這是個可憐的女孩子而想着給她一些零錢,這樣的騙術簡直太多了,沒有人會相信她,藍色的粉筆字寫在面前的路面上,被人踩的有些看不清了,她又挺起小小的身板,一字一畫的寫着:
【對不起,求給我一些錢買些吃的,好人一路平安。】
黎閻彬的車停在不遠處的街道上,他打開窗子,看着那個始終低着頭的女孩。
“對不起,先生,您不能把車停在這裏。”
一位交/警有禮貌的提醒他:“否則我就只能給你貼罰單了。”
黎閻彬有些不耐煩,将頭歪朝一邊,并沒有理會交/警的話。
“先生……”交警看着面前面色冷靜的男人,他的眉毛很英氣,眼眸卻是冰川一般的冷漠:“先生,否則我只能給您貼罰單了。”
冷漠的側臉沉默了片刻,只見那目光驟然冷縮,眉頭微皺,随後是不耐煩的語氣:“你要貼單子就貼吧。”
就那樣,停在那個街道對面整整一天,黎閻彬坐在車裏一直注意着夏時夕的一舉一動,她從早上跪到下午,直至太陽落山,路人給的錢卻屈指可數。
她縮卷在角落,手上是剛剛去街邊買的饅頭,猶豫了很久,她眨眨眼,小心翼翼的張開嘴吃着那來之不易的食物……
那是一雙倔強的眼眸,盡管活的有多艱難,多貧困,他也沒見她哭過。
夜幕漸漸降臨,她會在哪裏落腳呢?
吃完饅頭,夏時夕重新回到街邊上,跪在原來那個地方,上帝保佑,希望能在人影稀少的夜晚在讨到一點點錢。
人影漸漸稀少的步行街上,再也沒有人去注意這個穿的整整齊齊,長相清秀可是卻倔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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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将至,一場暴雨肆無忌憚的落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裏,夏時夕背着包,躲在路邊商場的屋檐下,她蜷縮着靠在角落裏,抱着雙腿,這樣可以盡量暖和一點,黎閻彬坐在車裏,看着那雙倔強的眼眸,他在思考什麽,他在糾結什麽,最終,一直緊緊皺着的眉頭和緊握的拳頭終于松了下來,窗外湧進來的空氣讓他有些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先生,藥。”
旁邊的助理馬上把藥交到他手裏,他胡亂吃下,終于得意壓制出內心的那些不安,再回頭,原本縮卷在屋檐下的小小身影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只孤零零的雙肩包……
※※※
歲月像是握在手裏的沙,無論你怎麽努力,它們終會從你的手裏一點一點消失。
黎閻彬看着那雙緊皺的雙眉和黑色的夜幕裏無聲的抵抗,終究沒有将那那雙手落下去。
他只是想要理一理她的亂發,她卻擺出一副拒絕于千裏的樣子。他從那雙眼眸裏看到了些隐藏不住的膽怯和防備。二十歲的夏時夕已經知道怎麽去隐藏她心裏的那些情緒,只是無論她怎麽努力,她眼裏的喜怒哀樂,他同樣看的真切無比。
也罷。
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絨布盒子:“我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其實,他早就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夏時夕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黎閻彬把絨布盒子放在床頭櫃上:“生日快樂,時夕。”
時值夏至,落幕夕陽,夏時夕。
或許,我們之間的遇見,就是一個錯誤的開始吧。
黎閻彬關了她卧室的門,還不忘掏出鑰匙鎖上。他知道,她睡覺一直都這樣,大概有這個習慣,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
直到門外變得安靜,夏時夕才拿過絨布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裏面躺着一條做工精致的項鏈。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做工,那是一條很簡單的鏈子,沒有挂墜。
夏時夕關上那個盒子,打開抽屜放進去。關了燈,重新躺回床上,翻來覆去始終沒有任何睡意。
這麽多年,閻彬似乎從來就沒有變過。
還是那樣一張冷漠到極致的臉,一雙仿佛千年寒冰般嚴肅的眼眸。
盡管這時候,黎閻彬已經三十歲。
夏時夕又想起了十三歲的自己。
因為父母破産雙雙跳樓身亡在一夜之間成了孤兒的夏時夕,迫不得已,才想到或許可以去街上乞讨,茍活着,總比死了要好。
那晚,她縮卷在屋檐下看着外面暴雨重重的世界,正在心裏犯愁明天要如何度過,倘若換個地方會不會好一點?
想得入神之際,一雙手将她攔腰抱起拖進了旁邊的綠化帶裏:
“小妹妹,以後你就跟着我,大家都是一個行業裏的,相互幫助也是應該的
紅樓之我行我素。哥哥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放開我,放開我。”
并沒有大聲求救,或許在夏時夕的觀念裏,救命這個詞,早就已經不存在了,父母死後,她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沒有人會知道,路人的冷漠嘲諷,親戚的淡漠目光,昔日的噓寒問暖,曾經的溫暖問候,她再也不抱任何期望,沒有人會解救她的,她只是一個肮髒的乞丐。
或許所有的故事都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夏時夕早已絕望的人生裏,看到一絲微微的光亮。
一個男人從一輛賓利車裏下來,從乞丐的手裏救下她。
那時候,暴雨連綿的世界裏,那個男人的目光,成了夏時夕記憶裏再也沒辦法忘記的一幕。
他站在雨中,打着黑色的傘,蒼白的臉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十分疲倦,看的出來他一點也不健康,他看了她許久,擡起那雙冰冷的眼眸,看着站在馬路上的夏時夕,冷冷的說了一句:
“上車。”
夏時夕愣在原地,聽到男人冷漠的聲音和低沉的語氣,夏時夕猶豫了很久,可是那句嚴肅的上車,又讓她覺得害怕,見夏時夕不說話,黎閻彬打開車門,自己先坐了進去,旁邊的助理馬上遞給他一塊手帕,轉而看到倔強的夏時夕站在雨裏,握着拳頭,小小年紀,脾氣倒是倔的很。
“哎喲,小妹妹,愣着幹什麽?來來來,上車上車。”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夏時夕在暴雨裏擡着頭,看着那雙冷漠的眼眸,他将目光落到車窗外,臉色蒼白,時不時的咳嗽一兩聲,聽到夏時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黎閻彬覺得有些可笑的揚了揚嘴角,或許他覺得夏時夕的問題問的太幼稚,他并沒有回答她,只是使了個眼色,讓助理把夏時夕“送”進了車裏。
“你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我是未成年?”
“你馬上放我回去。不然我就報警了。”
“拐騙未成年人是要坐牢的。”
夏時夕在車上又叫又鬧,卻始終沒見到那男人多說一句話,最後,被夏時夕叫的不耐煩了,索性幽幽開口道:“你還有家嗎?”
車裏一時間鴉雀無聲,夏時夕沒了聲音,是啊,她還有家麽。十三歲的夏時夕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她還有什麽權利選擇大呼小叫。見到終于安靜下來的夏時夕,黎閻彬将目光落到夏時夕身上,看着低着頭眼裏溢滿淚水的眼睛,可最終,那些水珠在眼眶裏轉了轉,又消失了。
“你叫什麽名字?”
“時值夏至,落幕夕陽,夏時夕。”
沉默了很久,夏時夕聽到他淡淡的的說了一句:“我叫黎閻彬。”冷漠的語氣裏,沒有開心和溫暖,像是做着一個在平常不過的自我介紹。
除此以外,在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夏時夕側着頭,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世界上在沒有什麽人能讓夏時夕提起希望。
那一天,世界上再沒有一個叫夏時夕的小乞丐。
她茫然無措的人生裏,遇到了黎閻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