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水,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澡巾在水裏!你又用你那個什麽靈識偷看我了罷!”
“我是看了,可沒偷看。”雲華半點沒有不好意思,“不然怎麽知道你沒有熱水用?”
田悟修一聲哀嚎。
澡桶裏的水很快重新熱起來,也奇跡般的重新清澈了,田悟修透過漸漸清亮的水面,看到了自己的……他刷一下用澡巾捂住,哀求道:“水已經好了,星君回去歇着吧。”
雲華到底将旁邊的空桶都裝滿熱水才滿意離開,臨出門忽然想起甚麽,又回過身,認真問:“明天可有豬肘子?”
田悟修大力點頭:“必須有!”
雲華粲然一笑,冰河解凍,春暖花開。
第二日,秦家後院密密匝匝圍了無數人看熱鬧,後廚的人忙忙碌碌,進進出出,把好多密封的匣子罐子箱子籃子……一樣樣小心翼翼地搬進廚房,徐廚子站在門口指揮,不時呼喝着“小心!別撒了!這個慢點拿!”這樣的話,即便如此,最後一個罐子還是他親自抱進去的,神态極為緊張,也不曉得罐子裏裝的甚麽貴重食材。田悟修則自己挑了個擔子進去,看起來輕飄飄的沒多少東西。
二人比賽按照秦家平日裏宴席的種類進行,第一道冷盤,第二道熱炒,第三道正菜,第四道湯菜,第五道面點,所有材料都搬進廚房後,洪祜施法用層層雲霧将後廚包裹得嚴嚴實實,別說看,連一絲聲音都傳不出來,只叫自己的傀儡道童站在門口負責傳菜。
冷盤最快,半炷香功夫不到,裏面已傳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食盒,一個盒子裏裝着鮮桃仁拌蟄頭,澆以糖醋,鮮桃仁雕做鳳頭,蟄頭絲擺成鳳尾,呈鳳凰展翅狀。桃仁鮮香,蟄頭脆嫩,刀工既精味道又好,最難得的是這隆冬季節竟有鮮核桃仁,也不曉得從哪裏弄來。另一個盒子裏的菜則簡單許多,是素拌木耳。
秦家家主只望一眼便認出哪道菜出自徐廚子之手,徐廚子出手也确實不凡,這道鮮桃仁拌蟄頭就算奉到國宴上也不丢臉,比那個看起來就村氣的拌木耳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但既是比賽,總要兩個都嘗嘗,洪祜取食之後,他也夾了一筷子嘗了。
沒想到這簡單的涼拌菜,入口卻驚豔,他定神細細去品,喃喃道:“有糖,鹽,麻油,芥辣,還有……這酸味不是醋,究竟是甚麽我卻嘗不出來。”
洪祜微微一笑,放下筷子,道:“是梅子,甜的也不是糖,是蜜,他用的是市面上最最普通的蜜漬梅子,因此才有這般圓潤柔和的口感。”
秦家家主又夾了一筷子細細品了,半晌方才嘆道:“果然是梅子,這廚子好巧的心思。”
徐廚子是他高薪聘請,他本存了私心,又覺這等高手絕不會輸給莫名其妙的腌臜道士,早就打算每道菜只要認得出,都判徐廚子獲勝,這樣即便洪祜與他判斷不盡相同,徐廚子獲勝機率也會變大許多。但如今這第一道冷盤就讓他無論如何說不出桃仁拌蟄絲更勝一籌的話,猶豫再三,方道:“老神仙覺得哪道菜好?”
洪祜撚須笑着反問道:“家主以為呢?”
秦家家主只得道:“從外形來看,桃仁拌蟄絲刀工精湛、擺盤精美,素拌木耳比不上。從香氣論,二者不相上下,從味道論,這道素拌木耳實在驚豔,木耳本身毫無味道,全靠涼拌汁提味,他這道菜的涼拌汁層次豐富,五味均衡,明明用料很足,卻因用了蜜漬梅子,将本地陳醋中那些微棱角都避開了,使口感圓融柔和,這番心思委實妙極。因此我判斷不出哪個更好,還請老神仙品評品評。”
洪祜點頭道:“貧道亦認為這素拌木耳更佳。”
第一道冷盤,素拌木耳勝。
第二道熱炒,呈上來的一盤是芙蓉雞片,用雞胸肉細細剁了,混以蛋白,在鐵铛裏用雞油攤成大片,上面再撒上焯好的豆苗,顏色既美,味道又香軟滑嫩,正是徐廚子的一道看家菜。另外一盤是炒鴨胗,鴨胗原有些騷氣,又容易老,若作料用的不好,或炒的火候不對,便會很難吃。這道菜是飯館子裏常見的下飯菜,一般都會重油重鹽多加麻椒,出鍋前還要勾芡,以圖味道厚重。而呈上來的這盤炒鴨胗卻不一樣,配菜不多,只有蔥姜蒜,也未用醬料,微微卷曲的鴨胗片尚有隐約的紅色,蒜片雪白,姜絲嫩黃,蔥段碧綠,鴨胗微紅,顏色很是鮮豔好看。
洪祜與秦家家主各取一筷子嘗了,方嚼第一口,秦家家主便笑道:“怪不得這鴨胗毫無異味,竟是用黃酒腌過的。”
洪祜細細嚼了,搖頭道:“不止黃酒,還有別的。”他又取了一筷子,慢慢吃下去才道,“除了黃酒,還有泡菜汁。”
“泡菜汁?”秦家家主自幼富貴,泡菜雖也嘗過,但味道實在不好,難道泡菜汁味道竟比泡菜好很多?
洪祜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泡菜汁酸鹹,直接吃是不成的,但他竟能想到用泡菜汁腌鴨胗,只要控制好時間,既可祛除鴨胗的騷氣,又可入味,再用黃酒泡洗一遍,将留在表面的酸鹹口感盡數洗去,炒的時候熱油快炒,便有如此美味了。”
秦家家主颔首道:“正是如此。但老夫年歲大了,牙口不好,吃這道芙蓉雞片,感覺比這爆炒鴨胗更适口些。”
洪祜微微一笑:“那熱炒便判芙蓉雞片獲勝。”
第三道是主菜,用時最久,二人談談說說,吃了幾盞茶之後,兩道主菜方呈上來。掀開蓋子,一道秘制燒雞,一道醬豬肘子。
出自誰人之手不言自明。
這燒雞是洪祜最愛,秦家家主自然深知,雖然那醬豬肘子味道實在極妙,但二人不約而同都判了燒雞獲勝。
至此,徐廚子已勝兩場了,田悟修勝一場,二比一。
第四道湯菜,一盆烏雲托月,是大片上好的紫菜泡開,加一顆荷包鹌鹑蛋,澆上好的高湯,做法極簡,卻最是味美。徐廚子久在秦家主廚,秦家家主深知這高湯難得至極,炖的火候用料不消說,為讓湯清如水,最後還要用細紗布裹上雞茸,在湯中反複經過,将所有雞油吸的幹幹淨淨,最後才有這一盆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清湯。
徐廚子這道湯菜久負盛名,秦家家主掀開蓋子一見是烏雲托月,便心道此番必勝了。
另外一盆也打開了蓋子,是羊肚湯,湯色雪白,濃如牛乳,鮮香味美。撈一勺子細看,湯裏有羊肚、蘑菇和冬筍。這羊肚湯打眼看上去甚是平常,奇怪的只有羊肚,一只只只有酒盅口大小,小巧可愛,難道竟用的是羊胎的羊肚?
但咬上去便知不對,若是取自羊胎,不會有這樣筋道的口感,可是大羊的羊肚怎會如此之小?
秦家家主心中疑惑,撈起一只羊肚細細觀察,卻怎麽也看不出所以然,便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洪祜,洪祜這回也不曉得了,便打發道童去問,不片刻,道童轉回,道:“那廚子說了,這羊肚是白醋洗一遍、堿洗一遍、酒洗一遍、鹽搓一遍、粗米粉搓一遍,之後小火慢慢焙幹收縮,方便儲藏攜帶,需要時再用溫水泡開,就可拿來用,炖的羊肚湯冬日裏喝最是暖身滋補,老神仙和東翁不妨多喝幾盞。”
秦家家主大為贊嘆,道:“不上大雅之堂的羊肚湯被他做成這般精致模樣,用普通的材料做出非凡味道,這廚子本領着實了得,我雖素日愛那烏雲托月,今日卻不得不承認這羊肚湯更佳。”
如此,二人堪堪打平,誰勝誰負只看最後一場。
最後一道是面點。一碟菊花酥,一碗糯米小圓子。
菊花酥是用上好的杭白菊取汁和面,加酥油揉透,送入燒熱的小炭爐烘烤,出爐時灑些細糖粉,趁熱吃最是香酥可口。
糯米小圓子是家常小點心,用糯米粉搓成小丸子狀,煮熟,澆點糖桂花或者酒釀或者最簡單的蜜糖便得。幾乎家家會做,勝負關鍵時刻卻上來這一道家常點心,讓秦家家主很是詫異。
大約是那廚子自知不敵,因此用一碗糯米小圓子草草交差了事?
見洪祜已舀了一勺小圓子入口,他連忙也吃一勺,一口下去,立時明白了,怪不得這廚子用這碗小圓子做最後的一道面點。
他是老饕,何嘗不知一桌宴席下來,冷盤需開胃,熱炒鋪墊,正菜是高潮,湯菜滋潤,最後的面點最關鍵便是清口。那菊花酥固然美味,卻失之味道過厚,而這碗糯米小圓子卻不同,糯米圓子柔軟彈牙,筷子頭大小的一顆竟然還有餡,一口吃下,只覺有說不出的芬芳馥郁,仔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