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魏薇一回來，她還沒說別墅的情況，費利克斯倒是先給了她一個好消息。
“之前你說的脫粒機工匠們做出來了，經過測試，兩個小時就能脫完一英畝地的麥子——我說的是一英畝兩千斤的。”
“做好了？他們可真厲害。”魏薇有點驚喜，但緊接着又有些遺憾：“要是在早一點就更好了。”
再早一點，今年的小麥收割時就能用上了，可惜現在麥收已經結束，這個時間點做好，反而讓她覺得可惜了。
小麥收割以後為了讓麥粒和麥殼分離，需要花費非常長的時間來處理，即使去年她教會大家用連枷，一英畝地的小麥也需要五天才能完成脫殼。
所以魏薇早就有做脫粒機的打算了，只是去年她初來乍到還需要藏着掖着，不讓自己太顯眼，今年卻沒這樣的顧忌了。
所以從王都回來，魏薇就給鐵匠們布置了制作小麥脫粒機的任務。
脫粒機是十八世紀蘇格蘭發明家詹姆士·梅克爾和他的兒子安德魯發明出來的，雖然時間接近工業革命時期，但第一臺脫粒機是依靠馬來驅動，之後才改進成依靠水利和蒸汽驅動的機器。
魏薇翻了不少資料，以第一款脫粒機為基礎，進行修改，繪制了一款馬力驅動的改良脫粒機，她就不相信，以如今的工藝技術，做不出蒸汽款，馬拉款還能做不出來。
脫粒機的構造本來就很簡單，為了節省鐵的用量，第一臺做出來的脫粒機是木殼的，上方有個漏鬥樣的進口，下方則有兩個出口，一個在機器前面一個在正下方，脫粒機的內部是一個長條滾筒，滾筒一邊安裝有圓軸，與下方方便馬匹拉動的軸用狹條皮帶相連，當把馬匹和脫粒機連接，它原地跑動時，脫粒機就自動開始告訴運轉，不停翻滾的圓軸會在內部會形成一股氣流，把小麥的外殼和麥稈從前方喇叭一樣的風口吹出，麥粒着從正下方的滑梯一樣的出口掉下，完成麥殼和麥粒的分離。
有了脫粒機，現在最高産的一英畝地也不過就是兩個小時的時間，其他産量地的只會更快。
當然，這種脫粒機只能脫粒，對麥粒上的麥麸是沒辦法消除的，所有後續麥粒經過磨坊磨制後，依舊需要篩子篩選才能獲得純白的精細面粉。
不過魏薇這臺脫粒機給了制作它的工匠們不少靈感，費利克斯知道自己從別處挖回來的工匠們目前正在研究可以由畜力或水力驅動的篩面方法，比如做個超大的篩子，把剛剛磨好的面粉倒上去，讓馬像拉脫粒機一樣讓篩子不停的來回抖動，達到自動塞面的效果。
不過雖然聽起來很簡單，但對于沒有學過多少問話的工匠來說，這難度可不小，不過費利克斯很支持他們的嘗試，甚至告訴他們只要能做出來，就可以和做好脫粒機一樣活得獎賞，而這恐怕才是工匠們如此積極的原因。
“現在也不晚，小麥雖然不能用，但下個月大麥收割的時候就能用上了。”
大麥和小麥一樣需要脫殼，脫粒機同樣可以使用，甚至黑麥燕麥也都能用，稍微改動一下給水稻脫粒也可以，堪稱一機多用。
“說的也是。”魏薇知道他說的有道理，點點頭，又道：“不過就一臺脫粒機也沒什麽大用處，工匠們能在下個月前多趕制幾臺嗎？”
費利克斯笑了：“脫粒機的構造簡單，我問過了，負責這一塊的鐵匠一個月至少能再做五臺出來，如果全部人都參與的話，一個月一百臺也能做出來。”
費利克斯手底下的鐵匠可不少，原本他的莊園裏就養着幾個手藝不錯的鐵匠專門為他提供武器和盔甲，偶爾也會接接打造農具的工作，而他手下的騎士的采邑中至少都會有一個鐵匠，他早就把這些人裏手藝好的“借”了過來，又從其他貴族的領地裏挖了一些，零零總總的加起來，能打造盔甲和武器的鐵匠就湊了五十多個，而這些鐵匠大部分還帶着學徒，這些能被帶着來的學徒雖然沒有出師但也是學了幾年有些手藝的，哪怕不能打出好的盔甲和武器，但打一些小物件還是沒問題的，加起來能大鐵的人都要翻幾番。
當然因為伯爵大人總是有打不完的東西讓他們制作，能夠分出時間配合制作脫粒機的，也就只有幾個大鐵手藝最好，平時并不打普通農具的鐵匠了。
“一百臺？你讓他們做了？我們需要這麽多嗎？”魏薇聽他的話就知道費利克斯是已經這麽安排下去了。
但即使薩丁森郡的人口不少，土地也不少，可脫粒機又不是需要每戶一臺的機器，一個村子配一臺都顯得過于奢侈了，而薩丁森郡內的村鎮也不過五十個，根本不需要一百臺那麽多。
不過她很快想明白了：“你想把多餘的機器賣掉嗎？”
費利克斯贊賞的點點頭：“這機器結構簡單，被人看到了就能學會，我們不如趁早賣起來，把成本收回來。”
費利克斯現在真是越來越像個商人了。魏薇暗自感嘆道。
別看脫粒機的構造簡單，但即使他們把能換的部件都換成了木頭的，一臺機器的用鐵量也不低，夠打三五把輕劍了，光是賣到足夠的鐵就需要三個銀幣，還不提鑄造花費的工藝和時間，一般領民根本用不起。
而薩丁森郡內基本沒有礦産資源，所有需要的礦物都是從商人或者其他貴族手裏買來的，雖然歐洲不限制鐵的售賣，但價格可一直不低，一個普通人為了當上騎士需要給自己準備一全套的盔甲武器和馬匹，而這是小有資産的家庭都湊不齊全的。
費利克斯要想給領民們配備足夠的脫粒機，哪怕只算鐵的材料費也夠給騎士打好幾副全套盔甲，這筆價格他不是出不起，但能讓別人出的話，為什麽不呢？
“所以你想怎麽賣？”
不差錢的費利克斯表示：“以物易物，讓他們用鐵換。”
三倍于脫粒機使用的鐵量的鐵就能換一臺脫粒機，如果要買，差不多就是一臺一個金幣。
魏薇覺得這個生意他估計做不了：“你也說脫粒機的結構簡單，看一遍就會，他們大可以買一臺自己回去仿制。”
“但總歸是要先買一臺不是嗎？”費利克斯想做的也不過是一次性買賣：“能賣一臺都是賺了，不然等他們看過脫粒機的結構，我們就虧大了。”
這些脫粒機總歸是要送到領民們的手上，那些村子裏的人可不像莊園裏的農奴好管，恐怕他們自己好奇都能把脫粒機拆開看看，這機器的結構總歸不可能保密，随便哪個鐵匠知道了都能做出來，區別只在于打造的手藝好壞，制作的時間長短。
與其讓其他人白得了這個技術，他們不如趁早回個本。
“而且很快就是大麥采收的時間了，商人們不說，貴族們怕是願意多買兩臺自己用的。”
別看貴族剝削農奴剝削的厲害，但他們也不傻，能提高生産力的東西也不願意用，尤其是那些土地多但領民少的貴族，他們缺少勞動力，自然樂意花點錢買幾臺脫粒機加快采收，早點收完早點賣了，還能有個好價錢，要是晚了，到處都有富裕糧食的時候，這價格就低了，甚至可能遇上糧食商人不願意收的情況。
魏薇想了下，就笑道：“那你可以找幾個能說會道的人帶着脫粒機去宣傳一下，調動一下他們的購買欲，說不定能多賣幾臺。”
現代的銷售員做的不就是這個嗎，死的都能給你吹成活的，靠着一張嘴，讓顧客心甘情願的掏錢。
費利克斯聽了她的建議，腦子裏離開開始思考自己手下有什麽人适合這個工作，很快就有了人選。
“我明天就安排起來，丁格爾現在外來人多，在那裏宣傳很合适。”
說完脫粒機，費利克斯又說了一件事。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圖紙，是皮埃爾畫的城市設計圖。
這座屬于薩丁森和斯羅特的城市一開始的規模很小，畢竟兩個郡加起來都不到五萬人，而這些人大多數都不會離開自己的居住地，城市建大了根本沒什麽用還浪費，不如慢慢發展。
“最初計劃是能容納一萬人左右的小城市，不設城牆，方便以後擴張。”
雖然是個只有一萬人的小城市，但裏面的配置卻是完全按照魏薇的設想來的，醫院銀行學校公園小型商場等公共建築全部都有，皮埃爾把它們選好了合适的位置，比如銀行就放在未來必然會很熱鬧的商業街中心處，醫院和學校則位于貴族和平民的住宅區中間，方便兩邊的人進出，而公園則是一邊一個，貴族那邊是大的可以跑馬的馬場公園，平民區則是一塊面積不大不小的平坦草地，路邊擺上長椅，周邊種上一些好看的花卉樹木，而且因為是不收費的，圍牆也不需要，只多開幾條小道方便大家自由進出。
此外公安局也是兩邊各一個，不過說是公安局，裏面可不是警察，而是城衛和治安官，邊上還有追加的消防站，這些人自然屬于官方編制，由未來的市政廳負責調派，目前自然是沒有的。
當然，雖然他們沒說，皮埃爾也沒忘記流出位置給未來的教堂。
而這些公共建築在地圖上都只是一處空白，因為魏薇包攬了它們的外形圖紙。皮埃爾也就省了時間去設計了，他只需要給各個建築找好位置，給貴族區和貧民區的住房定下基本的建築風格，規劃土地面積，再設計好市政廳的樣子，除了最後一個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其他簡直信手拈來。
誰讓魏薇的喜好那麽鮮明，只要基調是整齊對稱就行，以此基礎在設計圖上的表現就是各種大小的格子寫上名稱，再畫一個代表建築就行了，可比以前他畫的那些簡單。
“這張是城市的平面圖，這幾張是市政廳的外形圖、內部結構圖、貴族區和平民區的房屋風格圖。”費利克斯又拿出幾張圖紙。
魏薇先看了市政廳的圖紙，那是一棟哥特式風格的巨大建築，整體為三層建築，非常巨大，一樓的尖形拱門就足有12個，分立在正中心的高塔兩邊，而那高塔是一座五層高的尖塔，尖塔和建築物同高的位置有觀景的平臺，接近塔頂的位置還有一個鐘表的圖案，代表了這是一座鐘塔。
“他大概是看了這個才這麽設計的。”費利克斯指了指書房裏的擺鐘，“好像還特意問過雷蒙，确定能做出來。”
有這麽一個全世界第一座的鐘塔在，這座市政廳想不出名都難，何況皮埃爾不愧是善于設計和修築教堂的設計師，他設計的這棟建築有着哥特式教堂一樣的宏偉和精致，典型的尖形拱門、肋狀拱頂與飛拱，而魏薇的別墅給了他巨大的拱形窗棱的靈感，再加上帶有曲線的陽臺，這棟建築絕對稱得上藝術品，是如果能流傳到後世，必然會被列為文化遺産。
再看內部結構，皮埃爾并沒有按照魏薇的要求把一樓設計成可以用于公衆活動的區域，而直接是各個政府部門的區域，但市政廳前面是廣場後面是花園，這一塊的設計就不是必要的了，而且一樓的內部結構圖中，走廊內有供人休息的長椅，領民們來辦事也很方便。
二樓這是宴會廳的設計，顯然皮埃爾很了解貴族愛舉辦宴會的喜好，即使是用于官方公務的建築物也沒有樓下這一塊，于是配套的廚房和休息室也都有，非常齊全。
至于三樓，就是高層官員的辦公區了，和一樓一樣，這些辦公區只是大致劃分了房間大小，具體如何安排就不是他負責的了。
畢竟就連魏薇都還沒想好怎麽規劃政府單位呢。
對于這個市政廳，魏薇非常滿意，她本來就很喜歡哥特式風格的建築，皮埃爾的設計又完全戳中了她的心，完全沒有毛病可挑。
看過市政廳後，貴族區的房屋圖紙就顯得平庸甚至是有些敷衍了——那幾乎就是按着魏薇的別墅來畫的，只是細節上有些修改，變得更加符合貴族的審美。
“這說明他很喜歡你的別墅。”費利克斯道：“當然我也很喜歡，那裏是我住過的房子中最舒服的了，連王宮都比不上。”
輪華麗，魏薇的別墅只能算是普通，但輪舒适度，那确實可以壓過大部分房子了，畢竟她的設計就是以舒适性為主，裝修也傾向于居家風，和注重奢華的貴族們完全不一樣，費利克斯會覺得住起來舒服再正常不過。
而貧民區就更簡單了，都是兩層式的房子，有着三角形的屋頂，窗戶開的很小，灰撲撲的石牆很結實但并不稱得上多美觀，魏薇想象了一下，一排排灰色的石頭房子聳立在接到兩旁，整齊是整齊，卻有一種陳舊感，對于一個新城市來說，可不算多好，而且石頭的大小其實都有區別，果然還是不太整齊的。
“不如把石頭改成磚頭，紅色的牆面看起來比灰色好看多了。”
“但是磚頭比石頭貴，如果用磚塊造房子，一般的平民恐怕更住不起了。”
石頭的開采難度讓石頭的價格不是一般平民能承受的，而磚頭的價格則更高。
別看磚頭好做，但它前期的準備工作就很花時間，最後的燒制着需要耗費大量的木材，所以磚頭的價格實際上比石頭還高一些。
魏薇一聽，只能道：“那就在裝飾上多下點功夫吧。”
她拿了筆，在幾個窗戶的外邊加了一個小小的花臺，花上植物和花，一樓大門口也添加了花木。
“街道可以根據擴寬一些，中間供馬車往來，兩邊設綠化帶，再往裏才是人行道，有綠色的植物作為點綴，這樣看起來是不是更好一些？而且把馬路和人行道隔開，也能降低意外事故的發生。”
費利克斯看着她畫畫，一邊在腦海裏給這張圖配上顏色，灰色的房子加上綠色的植物和鮮豔的花朵，确實要比只有房屋街道的樣子好看的多。
“你自己去和皮埃爾說吧，可以把其他接到也這麽弄起來。”
魏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之前說要畫那些公共建築的，結果到現在還沒動筆，還是等畫好了再找他吧。”
“這個其實不急，那些公共建築一開始也蓋不起來，尤其是銀行這樣的地方，把地空出來就行了，什麽時候畫好也不影響。”
魏薇一愣：“你不打算自己經營銀行嗎？”
這次換費利克斯愣住了，經營銀行，他好像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但是銀行業賺錢是真的，這裏有事薩丁森，他的地盤，他自己不把領地裏的貨幣都抓在手裏，難道還要交給別人？
費利克斯摸着下巴沉吟道：“你說的對，我确實該考慮一下這個。”
魏薇點頭，調侃道：“是的吧，國有銀行才最讓人信任，你是這裏的領主，你開的銀行大家才能放心用啊，不然換個外地人來，收了錢卻跑路了怎麽辦？”
帶着錢跑路的可能性不大，但把自己的錢交給其他人收着，确實有一定的風險，而且銀行背後的人輕易就能知道他的家底，這點也很讓人不爽。
“可我們自己開了銀行，就算領民們肯買賬，外來的商人恐怕也不願意吧？等有其他銀行入駐，我們自己的銀行可不一定能搶得過人家。”
而銀行基本就是為商人服務的，他們不肯把錢存進來，也就白費功夫。
“而且的幾家銀行都是彼此合作的，所以他們開出的彙票才能全國通用，甚至到國外都有人收，我們冒然紮進去，怕是沒人會歡迎。”
魏薇擡手指了指樓下：“不都說銀行後面有教會的背景嗎，這裏不就有個現成的人在，他們不是想和我們合作嗎？借一下他們的關系把我們加入這其中，應該可以的吧？”
費利克斯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教皇不知道可不可以，翁貝托主教那邊倒是可以試一下。
“我跟你說，這你真得好好想想，經濟命脈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好，你也別怕開不起來，我的故鄉那邊的銀行業務可豐富了，我記得一些，回頭整理出來寫給你看。”
大不了就是熬夜加班啃書嘛，反正她已經忙習慣了，不差這點。
見她說的這麽積極，費利克斯越發心動，表示他會去和教會的人談談。
之後他果然去找了翁貝托主教，後者聽他有意和教會合作開銀行——雖然目前還只是個空殼計劃——而且是想和他們合作，翁貝托主教大為高興。
“你放心，我這就寫信讓人安排，你別看我們鴿派弱勢，但其實在教會內也是有一些權利的。”
鴿派弱是對比鷹派，對外卻還是很能唬人的，既然教會能支持聖殿騎士們經營銀行，他們當然也能支持費利克斯，而且費利克斯是在自己的領地開銀行，嚴格來說并沒有影響其他人的生意，他們都能容許其他銀行和自己開在同一座城市——比如王都——了，難道會大老遠的妨礙薩丁森的主人在自己領地開銀行嗎？
真那麽做了，恐怕最先損失的會是他們自己，可別忘了，費利克斯現在可是王都各大銀行的大主顧，他每個月的流水賬能養活一大堆人，如果因為這個原因得罪他，大致他以後不再他們的銀行裏存錢了，這才是大損失呢。
翁貝托主教心裏想的透徹，知道費利克斯只是不了解這裏面的事情才沒想明白，實際上這件事根本不難，反倒是他和教皇這邊占了便宜，他們把費利克斯引進銀行業的圈子，屬于教會的那份收益自然就歸他們鴿派了。
費利克斯聽了翁貝托主教的答複，也很滿意，他朝他露出友好的微笑，表示如果這事成了，他們可以再添加一些其他的合作。
他甚至直接邀請道：“最近我們郡裏新研究了一種脫粒機，可以提高麥子脫粒的效率，不知道主教閣下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看看？”
翁貝托主教自然不會不同意：“當然，我非常樂意。”
然後費利克斯就領着他去看了脫粒機的表演，順便表示這種機器剛剛才研制出來，他們手上也就這一臺，但他這邊可以等新的做好以後，送一臺給他，算是謝禮。
“在你們離開前是一定能做好的。”
這樣的謝禮，翁貝托主教只想說多多益善，別看只是一臺機器，不說它的用途，只要能仿制出來，就能大賣。
當然，他要賣是會意大利去賣，不會和費利克斯搶生意，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