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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眼時間又溜走了兩天,第三天,言子墨終于有動靜了。

他把這一場出行的風格定義為:騷包。銀白色閃亮閃亮的騷包跑車,酷炫加長的騷包風衣,還有,那一臉騷包的賤笑……

葉湑提着行李箱正穿過一行油綠紛繁的樹影,乍見到這樣的言子墨,登時嘴角一抽,萬向輪一轉,她托着行李就往回走。

言子墨疾步跑到她跟前伸着長臂一攔,“阿湑,你不能這樣,出爾反爾是不對的。”

說話老是跟撒嬌一樣!

葉湑白了他一眼,然後扯着嘴角說:“你把你的車剝一層皮,再把你剝一層皮,我就跟你去。”

想了想,言子墨戀戀不舍地望了眼自己打理很久的愛車,再看看自己挑了很久的長衣,最後無奈點頭,“好,給我一個小時。”

最後,恢複正常的言大少終于帶着愛妻出門了。

“去哪兒?”上了車,葉湑才想起來自己竟然不知道目的地。

恍惚地問了句,其實心情還是很糟糕,言子墨熟練地駕駛着車,認真地回答了一句:“阿湑,我猜有個地方,你一直很想回去,卻從來沒有回去。”

關于葉湑的事,他很少猜。因為他太了解她。

只是這麽含糊其辭地開了個頭,葉湑也知道他說的是哪兒了,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擁有了太多年,很多事都變了,但這份該死的默契沒有變。

言子墨一直覺得這叫心有靈犀。

葉湑放在藏青色長裙上的手,在不自覺地收緊。言子墨餘光一瞟,就看到了。

他的阿湑,在緊張。

因為她在害怕。怕了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回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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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希望她勇敢,卻不想逼着她,只不過如今,他也方才曉得,葉湑看着堅強,其實比誰都軟弱,她要是把自己縮進龜殼了,那麽即便是敲碎了殼,她也未必會出來。

為今之計,只有他步步為營,慢慢地用溫水逼着她冒頭了。

會是個漫長的過程,能不能在剩下的這麽點日子裏達成心願,言子墨自己也不确定。突然感到有點忐忑與擔憂。

阿湑,我的幸福,可是全握在你的手裏了呢。

☆、返校

現在是八月初,正是暑假時分,T大校園顯得溫柔寧靜,幾行墨綠的香樟樹,徜徉過的午後小徑,風裏都是夏日的氣息。

從T大的正門進去,凝矗的大教學樓,漆着煥然一新的粉白,右邊空曠連片的籃球場,籃筐也翻了新,葉湑記得,言子墨以前縱橫球場的英姿,她會看得目眩神迷,盡管淪為衆矢之的,也會趁着男朋友大汗淋漓的時候給他遞上一瓶礦泉水。

葉湑走到臨近籃球場的栅欄旁邊,看着裏邊打球的男生出神。

“阿湑,真高興你還記得這裏。”言子墨在她身後,慢慢地靠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怎麽會不記得呢?

關于她魂牽夢繞的大學校園,葉湑一樣不落地都記得。

“言子墨,”葉湑突然回頭來看他,倒弄得言子墨怔了怔,他仿佛看到葉湑眼睛裏一絲閃爍的促狹的光彩,一時晃了個神,就聽到她笑着問,“你現在,還會打球嗎?”

沒有想到葉湑會問這個,言子墨低着頭看了眼自己的腿,然後不無遺憾地說:“生疏了,不會打了。”

“這樣啊,真可惜。”畢竟不是三年前了呢,葉湑沒有再說話,而是從靠着的栅欄起身,往校園更深處走去。

T大的校園擴建了一次又一次,建築群顯得有點淩亂,葉湑繞過一片綠影陰翳的小道,慢悠悠地像在散步。

言子墨一直悶不吭聲地跟着葉湑,心裏有點後悔,為什麽就要說自己不會了呢,他應該說會的,阿湑是不是失望了?

沒有人湊近,葉湑才找回一點自在感,索性放開雙臂起來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害怕回到這裏,可是當真正回來的時候,葉湑才發覺自己也沒有那麽膽小與不可接受。她們金融學院是一座不大的小紅房子,其實T大雖然是全國名校,但它的金融系卻并不著名,人數也少。

不過,越是這樣寧靜簡單的學習氛圍,葉湑越是喜歡。她發覺,自己一直很懷念這裏的生活。

“阿湑。”

葉湑回頭,眼前十米之遙的男人正懊惱地垂着頭,緊皺的眉頭半分松懈不得,她走上去,還有點不明其意。

“我是不是……做錯了?你要是不喜歡,我帶你去其他地方。”

言子墨對誰都從來沒有這樣小心翼翼過。

這一瞬間,就算是葉湑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綻開笑靥,“沒有啊,我很喜歡。”

呃?言子墨迅速地擡起頭,眼光還有點錯愕,葉湑微笑,她轉身指着那重林如簾中露出尖頂紅瓦的小紅房子,“那是我們學院呢。”

她記得一點都沒錯。就算是三年不回來,她也能以最短的途徑找到這裏。

言子墨也跟着笑了,“你想不想進去看看?”

“還……”葉湑有點無措,“可以嗎?”

“當然可以!”言子墨唇角的笑弧加深,他上前搭住葉湑的肩,扳着她轉過身,然後從背後把她推走,“我們再去看看。”

老實說,在問的那一瞬間葉湑還有點忐忑,可是在看到言子墨這樣的笑容的時候,她的心突然奇異般的平複了下來。

葉湑,你真是……沒出息,不知所謂!

這棟紅房子修得有點歐式風,白門上的圖案都仿照的歐洲紋樣,葉湑進門,熟門熟路地右轉,上了一個小樓梯,言子墨一直吊着一抹溫柔激勵的笑,跟在她的身後不疾不徐。

走上樓梯,發覺這裏的一切安靜得有點過分,直到走廊裏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葉湑和言子墨都回頭,一個半禿頂的老先生,腋下夾着幾本書,他看着這兩個不速之客,有些發怔地退了退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你們是?”

葉湑看到這個老先生就像看到父親一般,有着熟悉的親切感,不知怎的,聲音就只剩下了哽咽,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言子墨靠近,托住她的腰,陪伴着她走過去,然後恭恭敬敬地說了聲:“楊教授好,您還記得我嗎?”

她的教授,怎麽會記得言子墨?葉湑懷疑言子墨是不是有點精神錯亂。

老教授把頭前傾,盯着他看了許久,驚疑地發出幾聲感嘆,最後恍然大悟地想到了,“你是那個……言、言……”

“言子墨!”他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對對對,言子墨!”老教授有點激動,他指着言子墨和葉湑,笑容和藹,“那這就是葉湑了?哎呀,一晃又是幾年了,你們都結婚了吧?”

“嗯。”還是言子墨回答的。

葉湑還有點不好意思,“教授!”

楊教授哈哈大笑,“葉湑啊,你可不知道,當年這小子為了你可鬧出了多少事,他把我們商院整得那是一個雞飛狗跳!”

“嗯?”葉湑有點驚奇,“您說什麽?”

楊教授笑而不答。葉湑往上看,言子墨笑得有點赧然,他也沒答話。

最後還是教授繃不住了,就洩露了天機,“我們院那時候人事變動整改幅度偏大,課表經常沒過一個星期就要換了,這小子,嘿,天天跑到一樓那裏幫你抄課表,我記得那時候學院裏還有尹煥軒,這兩人一同時出現,女生那總要炸開鍋!甚至拉幫結派,成天嚷嚷着要搞對立!”

這只能怪尹煥軒和言子墨這兩個人長得那麽禍水。

楊教授說起來還是忍俊不禁,他笑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親昵地挨在一起的兩人,“葉湑啊,你在我學生裏邊算比較出色的了,當年的事,我也有點惋惜,現在看到你們在一起,感覺像是放下了心底裏的一塊石頭。誰說大學戀愛不長久的?我看你們就挺好的嘛!”

最後一句話,說得葉湑心底裏一陣苦澀。

她還是強顏歡笑,勉強能在楊教授面前點頭承認。

言子墨卻很是受用,他殷勤地與楊教授又說了很多,葉湑發現言子墨的确是個很健談的人,最後他和楊教授告別,葉湑才如夢初醒似的,說了聲“教授再見”,就跟着言子墨一起走了。

直到下了樓,推門而出,葉湑才有點生氣地推開言子墨,“明明是我的教授,為什麽你那麽和他關系那麽親昵呢?”

言子墨捏了一把她的臉,被葉湑不耐煩地一把揮落,他轉而笑握住了她的一雙素手,“因為我拐走了他的得意門生呢,所以他記得我很正常!”

得意門生?她一個肄業的人,哪有資格說這四個字?葉湑想着又蹙了蹙眉。

言子墨修長的手指就落到她的眉棱骨處,一指輕撫過,葉湑愕然,他手下的動作更加輕柔,“阿湑很勇敢了,我知道。就算不是教授的得意門生,也是我的得意老婆。”

得意老婆……

葉湑抖了抖,她寒毛直豎地推開言子墨自己走了。

留着言子墨一個人在一樹婆娑的綠影裏流痞地笑。

這是他們來a市的第二天,昨天晚上言子墨和葉湑已經住進了離T大最近的一家酒店,言子墨最初的打算是兩人一間,但這點小九九終于還是沒能瞞得過葉湑。她瞪了言子墨一眼,自己親自辦理了酒店入住。

不過葉湑對言子墨也還算是善待了,兩間房就在隔壁,言子墨見不到自己的小妻子,晚上心癢得抓耳撓腮,想爬陽臺去看她,但是想到葉湑看見他時那冰冷的臉色,他還是望而卻步了。

言大少親自出馬要拿下一個女人,怎麽就會那麽失敗呢?

很久以後,言子墨才終于總結出來症結所在:原來,是一開始我就被拿下了,被拿下的人還幻想着反擒拿,小小奸計可笑可笑。

☆、回憶

酒店的夥食不錯,畢竟也是個五星級的,不過葉湑吃不慣,所以修整了一天以後,言子墨換上便裝,把葉湑帶到了T大校外的一條美食街上。

還沒有走進去,騰騰的熱氣就已經飄了出來,這是是T大外有名的小吃街,無數的T大學子都會選擇的聚餐勝地。當年他們交往的時候,言子墨總是把葉湑約出來吃飯。

葉湑一眼望過去,人潮熙攘與舊時無異,不知為什麽,一顆心竟絲毫不顧身邊站着的人是誰,奇異地安寧了下來。

“言子墨,當年我們吃到第幾家了?”

他們曾有過約定,要把這條街吃完的。可惜直到他出國,他們分手,也沒有能夠如願。

言子墨笑了下,他一手撫着葉湑柔軟漆黑的發,眼底宛有星光閃爍,“第七十九家。阿湑以前真是太忙了,每天都要學習,我每次拉你出來,你都要推三阻四,所以兩年時間過去了,也沒有吃完。”

見葉湑陷入沉默,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阿湑,我們完成那時的承諾吧。”

“已經很遲了。”

他聽到她垂下的頭,飄出這麽一個底氣不足的聲音。

“沒關系,不遲。”

微笑的言子墨拉着她的手,溫暖的掌心緊緊地貼着她,葉湑感受得到他的繭細細地摩挲過自己的手背,酥麻地宛如在撩着她的心。

對于言子墨,當年的她不用費什麽勁就能喜歡上。只是,現在還是當年嗎?

“除了打籃球,你喜歡其他的什麽運動嗎?”葉湑有點好奇他手上的繭怎麽來的,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句。

他卻搖了搖頭,“沒有了,我連籃球也沒打過了。”

葉湑不再多言,任由他牽着走入這條美食街。熱包子、蒸燒麥的香味最先開始挑弄葉湑的嗅覺神經,緊跟着又是大碗面,還有烤臘腸、臭豆腐……

“阿湑,我記得,你以前特別喜歡周記的八寶粥?”

沒想到這些小習慣他都還記得,葉湑點頭,言子墨溫柔地握着她的手,将她帶往美食街更深處。

但沿途,葉湑被饞得不行,見言子墨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她掙紮了一下,言子墨感受到她的異樣,收了腳步,心思飄忽地葉湑差點沒撞到他的背上,還是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想吃燒烤,要不你一個人先走吧。”

“不行!”言子墨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皺着眉說,“你不知道你胃不好?”

“……”

葉湑無法反駁,要是現在直接就甩開他的手,大庭廣衆的會顯得有點丢人。她無力地任由言子墨拉扯到了周記的八寶粥店。時隔三年,這裏的生意依舊紅火如故,老板是個慈祥和藹的中年男人,手藝一流,留客的方式也是一流。

一見了他們倆,先愣了下,然後笑說:“是你們啊,好久沒來了,畢業了吧?”

兩個辍學的:“……”

但先開口的還是言子墨:“老板,我們結婚了。”

目瞪口呆的葉湑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要弄得人盡皆知麽?

言子墨微笑,手下的力道卻緊了不少。

老板會意,當即揮手,“原來是這樣,那就祝福你們小兩口啦,今天來,還是老規矩嗎?”

“嗯。”

“那好,稍等,馬上就來!”

言子墨道了聲謝,就拉着葉湑走到一處角落坐下來,這裏的陽光不錯,穿過透明的一層玻璃斜照入黃木香桌,就連葉湑的發梢,也沾染上了陽光的顏色。言子墨把手撐在桌上,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出神。

葉湑被他這麽直白的目光看得手足俱僵,臉頰不由得染了兩層暈紅,要是沒有旁人在此也就罷了,偏偏周記的生意不錯,人群來往之間,難免不會有人關注到他們。畢竟,言子墨是個長得這麽招人恨的人。

過了兩分鐘,葉湑終于有點不耐煩了,她把右手伸到言子墨面前晃,他兩眼發直,卻在光的重影閃過的那一剎那,準确且無誤地握住了她的手。

僵住的葉湑無力吐槽,就只能被他這麽抓着了。

“阿湑,我能看到一萬個你,但是我抓住的,永遠是最真實的你。”

“……”

葉湑無力地往四周一瞟,果然有人聽到了這句話,耳朵都豎起來了,暧昧探尋的目光都在往這邊漂移。葉湑一下子無措地差點沒甩他一大耳刮子,因為正巧不巧的,老板也正親自端着兩碗八寶粥過來。

他聽到了這句話,一臉“秒懂”的笑,放下粥碗就走了,臨走沒忘了打趣他們一句:“你們小夫妻倆真恩愛。”

“……”葉湑徹底懵逼了。

但是言子墨對周圍人的反應很滿意,或者不是滿意,他是很得意。緊接着喝粥的時候,那眉毛也是上揚的,葉湑喝了幾口,突然想起舊時的味道,差點一滴眼淚沒砸進碗裏。悶不吭聲地埋着頭,自己抽了兩張紙巾。

言子墨當然一直都在看着她,見狀,起身去櫃臺結了賬,她把擦眼淚的葉湑拉起來,葉湑順從地就着他的意思,兩個推門出去了。老板雖然看得奇怪,但也沒有多問,仍舊和藹可親地應對着一個又一個的客人。

“阿湑,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來了,那個承諾……也不要了,a市也不要待了,我們回去吧。”當他說出不要那個承諾的時候,語氣真是艱澀無比。

那一瞬間,葉湑的心突然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她悶悶地點頭,言子墨雖然失落,卻還是強顏歡笑,陪着她一道回了酒店。葉湑當晚就開始收拾東西了。

關于這裏的一切,葉湑雖不畏懼,但內心裏卻還有一點小小的抗拒。只要觸到了某個點,就能把她推到崩潰的邊緣。

傍晚的時候,言子墨沒有出現,葉湑餓了,卻不想留在酒店吃東西,自己去外邊随便吃了點,想到言子墨一直沒下來,估計這個點他也餓了,想了想最後還是打包了一份蓋澆飯,準備給他送到樓上去。

言子墨的房門是緊閉着的,葉湑去暗了門鈴,然而沒有人開,她沒有言子墨的房卡,不過,這個房間是房卡密碼兩用的鎖,她在門外徘徊了一下,想到自己畢竟是買了快餐的人,還是硬着頭皮輸入了密碼。

自然她輸了很多,都沒有成功,她把自己的生日都輸過了,還是驗證失敗。她甚至有點自嘲地想:言子墨怎麽可能會只流連你一個人呢,葉湑,你是不是真的傻了,還是被他随便一點好就蠱惑了?

最後一遍,不成功,便成仁。她輸入了他們初見的那一天的日期,陽光正好,風也正好的那一天。

卻沒有想到——“叮”一聲,竟然真的開了!

葉湑還處于有點茫然的狀态,她拎着飯盒走了進去,繞過一排鞋架的時候,她伶俐地換上了一雙拖鞋,往裏走,辦公桌上正趴着一個人,穿着一件黑白色的睡衣,電腦也沒關,睡得正沉。

見狀,葉湑皺了皺眉,看着大敞開的床,想到a市多風,夜裏容易冷,他要是這麽睡過去,八成要感冒。于是湊過去把晚餐給他放到桌上,順手抄起沙發上的一條棕色空調被給他蓋上。電腦屏幕還亮着,有輻射的睡眠終究不好,葉湑本來想給他關上。

但是一俯下身,就看見他電腦屏幕上顯示的財務報表,一時間心頭不知道湧起的是什麽滋味,只知道她緩過神來的時候,一只手已經搭上了他的發,一聲低喃也溜出了口——

“明明還是那麽看重言氏的,口是心非!”

她反應過來之後,被自己的動作語氣都弄得怔了一下,最後她自嘲的笑了下,起身為他關上了窗,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門。

暮色之中,她沒有看到他上揚的薄唇,和眼角悄無聲息之中溢出的一絲水澤……

回去的時候,葉湑本以為言子墨會失望,但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簡直可以說是好得不能再好,她有點奇怪,不過言子墨整個人都很奇怪,這種狀況她也沒有問出來。

從a市一路開車回s市,其實需要八個小時的路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葉湑看着導航裏越來越近的s市,陡然有一種恐懼感和無力感。明明朋友都在那邊,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不想回去。

這真是一種荒謬的念頭。

現在的葉湑,自己都有點看不起自己了。

等到真正回了s市,又是那棟大別墅,葉湑看着看着,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蛛網的蝶,被死死地黏在上面動彈不得,她有點恐慌地看着言子墨,盡管車已經平穩地停了許久了,但是,她沒有一點要下車的意思。

“阿湑,你是不是……不喜歡這裏?”

這一刻的葉湑突然覺得:言子墨從來沒有這麽善解人意過。她從善如流地點頭,點得有點用力。

他默了默,又說:“其實,我也不喜歡。”這聲音,聽着像是有一絲荒涼的意味,聽得葉湑的心口都有點犯疼了。

“但是,我卻是在這裏長大的……算了,我知道阿湑你肯定也不喜歡聽,回去收拾一下吧,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另一個地方,是晴姨說的,他在市中心買的房子?

葉湑整個人都有點飄忽,她以為自己要費不少唇舌才能說得動他,可是她卻是從一開始決定要說一直到現在,也沒料到言子墨竟然真的答應了,而且答應得這麽爽快!

☆、情敵

回到別墅裏收拾好了東西,葉湑随着言子墨轉戰市中心了。

臨走之前,晴姨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葉小姐,我也不知道你和少爺之間有什麽矛盾,但是,人總是要向前看,畢竟活這一輩子,能遇得到幾個真心的人?”

她沒有答話。

言子墨在市中心的房子與別墅不同,走的是溫馨風格,這一帶建築奇偉,都是鱗次栉比的商業樓,他的小屋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宛如一個渾圓的侏儒。但好在色調溫暖,且樓閣走道裏到處都是精致嬌妩的白玫瑰。

這裏也沒有擁擁喝喝的仆人,安寧得簡直就像個普通的三口之家。當然這個時候,如果煙囪裏能袅袅升起一道炊煙就好。

不過,他家的煙囪只是順應建築風格的擺設,是升不起炊煙的。

言子墨把車泊好,下車就牽住了葉湑的手,葉湑有點異樣的緊張,手心一片濡濕,要真是進了豪門別墅,她也不會這麽不安。而現在,好像她和言子墨真的有什麽了一般。

走上抖折的樓梯,他帶着她輕松地進了二樓,直到他來到門前,言子墨本想掏出鑰匙,卻不料門從裏邊打開了。

這是葉湑第一次見到阮茉。

這三年,她也曾幻想過言子墨終身伴侶應該是何等模樣,一直都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而在見到雍容大氣的阮茉的時候,那個模糊的身影終于在腦海中定了形,成了這樣一個朱唇如畫,美得驚豔的女子。

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比阮茉還要會打扮的人,宛如從一副色彩妍麗的現代畫裏拓下的女子。

再見到她的那一刻,葉湑陡然覺得有點心虛,尤其對上阮茉這樣不加掩飾的注視之時,她被言子墨攥在手心裏的手不安分地在掙紮。

言子墨已經生氣了,他感受到葉湑的掙紮,将她攥得更緊了,皺着一雙眉頭不悅地問阮茉:“你怎麽來了?”

“Ink,”阮茉在最初的驚訝過後,笑語嫣然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我好不容易擺脫二老從倫敦回來,你就是這麽歡迎老朋友的?”

這旁若無人的親密看得葉湑突然覺得很不舒服,眼睛好像被刺了刺,要是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勇敢的女性應該是輸人不輸陣,先給不速之客一個下馬威。但是,要争的是言子墨的話,她還是算了。

言子墨很随意地說:“進吧。”

阮茉了悟地看着他們十指交纏的手,然後轉身又走了進去,直到三個人坐在沙發下擺開聊天的架勢,葉湑才把手抽了回去。她一直默默地打量着阮茉,不尴尬,也不說話。

坐下來之後,阮茉順手把鑰匙扔給言子墨,“你的!”

鑰匙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跡,言子墨伸手接過,阮茉笑着說:“鑰匙我還給你了,你哪天家裏遭賊了,不要賴到我頭上!”

言子墨冷哼一聲,“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留備份?”

被反唇相譏的阮茉很所謂地聳肩,他們之間這種老朋友的默契看着真不像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出來的,葉湑安靜地坐着,只是心裏卻覺得有點失落。

阮茉看了眼葉湑,她一直溫順着不說話,一顆八卦的熱血沸騰的心也有點失望,不過,能讓言子墨思之如狂、在國外跟發瘋一樣的女人,她還是有那個眼力見能一眼看出她是誰來,于是笑着問了一句:“你是葉湑吧,常聽ink說起你,百聞不如一見。我叫阮茉。”

在葉湑平靜凝視而來的目光裏,她歪着頭又解釋了一句:“我是,ink的未婚妻。”

不過,還沒等到葉湑的反擊,言子墨已經替她出手,“喂,我什麽時候同意跟你訂婚了?”

這麽護短……還真是言子墨一貫的性格,阮茉笑了笑,反問:“兩家注定了要聯姻,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螳螂。”

常在國外生活中文不太好的阮茉被言子墨一記眼刀殺回去了,“是螞蚱。”

“對啊,你承認了。”

言子墨一口氣堵在了胸腔裏撒不出來,他冷哼着說:“要聯姻,讓你堂哥和言子欣在一起算了,我跟你八竿子也成不了事!”

阮茉抿了抿嘴不再跟她說話,反而把注意力放到葉湑身上,“你現在和Ink是什麽關系啊?”

她問出這麽一句話之後,緊張的不是阮茉,也不是葉湑,反而是言子墨。

一顆心吊着七上八下的時候,他終于聽到了葉湑波瀾不驚的聲音:“合法同居關系。”

言子墨終于舒坦了,他長臂一伸把葉湑撈進懷裏,示威一樣地眯着眼盯着阮茉:“對,我結婚了,所以,你趕緊走吧。”

“結婚?”阮茉一時間還有點接受無能。

緊接着她拎着粉紫色的包包站起來,瞪着眼睛問:“言子墨你是不是瘋了?你爸,你媽,還有子欣姐,他們哪一個知道這件事情?還有我外祖父外祖母,他們又有哪一個知道這件事情?還有葉湑,你是怎麽為了她把自己弄得不死不活的……你覺得言家可能會接受她?”

的确,言子墨不是普通人,他的婚姻所有人都在矚目,他的伴侶所有人都在揣測,如果他把這個一點身家背景都沒有的新婚太太亮出來,一定會有更多人在背地裏笑話。

葉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樣的私心說出了自己與言子墨已經在一起的話,可是在阮茉問出口的那一刻,她第一個反應竟然就是迎合他。

真是瘋了!一切都亂套了!

“言家接不接受是他們的事情。”言子墨的臉色陡然陰雲密布,“我也不需要他們接受,最多再有半年,我把言氏完好無損地交到言子欣的手上,到時候,所有的目光都會從我身上移開。”

他很認真地看着一起長大的青梅,“阮茉,我知道你也頂着很大的壓力,才從倫敦回來,但是,你應該支持我,至少我以為,你是了解我的。”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要是真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感覺,早該有了,但是他們一直不來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言家大少和阮家小女,兩個人都是久困枷鎖之下格外向往自由的人,更加沒辦法逼着自己與對方結合。

因為這個共識,言子墨和阮茉一直也還算很有默契。

“算你狠!”阮茉差點沒一包包甩在他的腦門上,最後咬牙切齒地說了句,“把這麽大的爛攤子交給我,你果然夠義氣!你信不信老娘我出門就找個男人回來,先給你把這綠帽子坐實了?”

“你去。”言子墨突然狡猾地微笑起來。

阮茉無語地踩着高跟鞋咚咚咚走了。

葉湑突然對這個大小姐挺有好感的,她發起飙來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她家沒長腦筋的安安。

終于送走了瘟神,言子墨一顆心徹底地安定了,他還摟着葉湑不肯撒手,葉湑掙了掙,最後,她很認真地問了一句:“言子墨,我記得當時你提議試婚的時候,也說過結婚協議之外另有一份離婚協議的,協議呢?”

“休想!”言子墨突然緊緊地箍住了她,氣狠狠地唇壓下來。

葉湑被他堵住了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言子墨要吻到什麽時候,她一直很被動地被他抱着,似乎并沒有再要說話的意思,可是知道言子墨的唇離開她,葉湑再提舊事:“一言九鼎的言大少,不要不守信用。”

“葉湑!”言子墨怒急,他站起身,糾結着眉冷笑,“你就那麽想跟我劃清界限是不是?就算我逼着你給我機會,你嘴上答應了,心裏也從來不屑一顧對不對?”

是啊……

葉湑答應和他在一起,就是為了徹底地離開他,她從來沒有想和他真正厮守的意思,他自作多情了。明明知道的,為什麽在去了一趟a市以後,又開始貪得無厭了呢?

言子墨徹底垮下了臉,他一言不發,然後一個人進了卧室。

葉湑一個人靜對一室空寂,她慢慢地把腿蜷起來,又一個人發呆起來了。

她一直不了解言子墨的家庭,她知道,雖然有她不願的成分在內,可是更多則是因為,言子墨一直有意隐瞞。她從來不會多事地去問。

也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來言子墨也早已經不在原地,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都還有個家族肯定的未婚妻在那裏。而她,原本只不過是游戲裏的女主角。柔軟的蚌在破殼而出微微露臉的那一刻,因為這一重擊,她把自己又龜縮回去了。

“安安,我好像,掉進胡同裏走不出來了怎麽辦?”

晚上,安岑請葉湑在小區附近的火鍋店吃涮羊肉。

一邊吃一邊談起這些糟心的事,安岑雖然很認真地在聽,然而還是吃得滿嘴油膩,她大手大腳地用衛生紙一擦,臉頰上登時一道油漬的印痕,葉湑無奈又好笑,就用衛生紙裹着指尖幫了她一把。

“要我說,這事就是你不對。”安岑往自己的小碗裏夾肉,但又無比正經地在回答。

“我不對?”葉湑有點愣神兒。

“當然是你不對!”安岑沒好氣地一眼看過來,“我要是你,就先給那女人一個下馬威,然後坐上飛機直接飛倫敦,把那阻隔你倆的老頭子老太太一頓暴擊,反正言子墨是這樣一種态度,幹脆直接拿斷絕關系拿威脅他們,要不成,你讓言子墨自己做選擇,要他們要你,言子墨要是不要你,你就徹底一腳把他踹了,我保證他以後也絕對沒臉再騷擾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一個女配,唔,這是個助攻,不是第三者,不要想歪……作者君不擅長寫心機婊,唔,這個問題愚蠢的作者君必須要承認,也必須要道歉……

☆、下廚

“安安,你一定是喝醉了。”葉湑一臉誠懇地看着在此大放厥詞的安岑。

安岑詫異,她指着桌上的幾瓶易拉罐,“啤的。怎麽會醉?”

以安岑的酒量,啤的喝一點實在不是個事。

不過葉湑卻覺得她說話實在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把自己的額頭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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