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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撤了,聽課的主教老師對她的講學贊不絕口,葉湑謙虛地回應了幾聲,心情其實也大好,正想趁着好時光出山道走一走。

自從上次小五失蹤事件之後,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種放松的心情了。

後來小五被他爹娘拉回家狠狠地揍了一頓。領着這熊孩子去醫院看望言子墨的時候,一個勁兒地道歉,都是小孩子不懂事,連累言叔叔受了傷什麽的。

言子墨很“大度”地原諒他了。

葉湑沿着山道來到了山腳,這裏有着陽光下金光閃閃的河流,飛瀑濺玉,底下小溪簇着雪白的浪花流繞群山,葉湑捧着山泉喝了幾口,還是純天然的味道,入口味甘,回味再三還是覺得十分清甜。

身後有一輛黑色的車施施然開近。

葉湑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正見婆娑的樹影下,迂回的山道口,風姿如畫的尹煥軒提步而出,一舉一動都優雅精致得像是被上天精雕細琢過,即使吹毛求疵也挑不出他的一絲不當之處。

“學長?”在這裏看到尹煥軒,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只能怪某個多嘴洩露了天機的損友。

尹煥軒溫柔和雅一笑,然後風度翩翩地邁步向她走來。

“阿湑,之前安岑跟我說你在這裏,本來我還不太相信。本想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來看看,沒想到就在這裏看到你了。真是緣分。”

葉湑有些尴尬,還是點頭。

她岔開話,“學長你來找我有事嗎?”

“也沒什麽大事。”尹煥軒柔和含笑,唇角仿佛疊着春花,開阖之間仿佛有極致的絢爛,也仿佛有寧靜的芬華。

他的唇頓了頓,又開啓,“上次吃完飯之後,我的父母很喜歡你,想再見你一下。”

上次葉湑見了尹父尹母,整個人都不太好了,這次,不管又是出于什麽樣的考量,葉湑都不想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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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可能吧。”身後有一道懶洋洋的不屑的聲音。

尹煥軒回頭,葉湑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言子墨穿着簡單的運動短袖,底下是黑色七分褲,小腿上層疊地纏着繃帶,拄着雙拐,一跳一跳地走過來。自然,他的身後,還有一輛車,越野車,和一個人,餘歡。

尹煥軒詫異又如沐春風地笑言:“怎麽幾日不見,言少就光榮負傷了?”

言子墨不屑地冷哼,他跳到葉湑身側,葉湑凝着眼神瞅他,言子墨将身俯下湊到她的近前,這種親昵的姿勢葉湑居然沒有回絕。其實只要她伸手一推,要放倒一個一米八的瘸子也不是什麽難事。

見狀言子墨得寸進尺,在她的耳洞裏親昵地吐出一口熱氣,“阿湑,我在等你的答複,你卻一早又勾搭上了的別的男人,嗯?”

葉湑沒有說話,眼神往尹煥軒身上瞟了眼,對方已經皺起了眉。

言子墨哼唧了聲,“父母請吃飯這種事,一看就有貓膩,他在逼婚呢,這你都看不出來?”

葉湑突然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他在逼婚,那你又在做什麽?”

言子墨語塞,葉湑繼續嘲諷他:“至少人家還知道父母之命,還要見家長,還知道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你言大少,一張協議就想叫我進你家的門,你們倆誰好誰歹,我還分得清!”

“你!”言子墨氣啊,他恨不得一板磚拍死身後的僞善男人。他才知道,要不是尹煥軒,他們明明就可以早點見面的。

“但我答應你。”葉湑這次回答得很幹脆。

言子墨僵住。啊?

葉湑無比認真地看着他,字字句句清晰地告訴他:“我現在答應你,是拿你當槍使,因為我要拒絕他。不過三個月後,我還可以再甩了你,這樣,我才能自由。”

其實葉湑早就明白了,跟言子墨這種人鬥,小九九轉不過他,掄拳頭敵不過他,比家産豪不過他,鬥臉皮更加厚不贏他,那麽為今之計,就只有——開誠布公,然後,拿下他!抛棄他!讓他也品嘗一下被丢下一個人的滋味!

言子墨的臉色一黑,繼而他咬牙啓齒地說:“三個月後,我一定讓你舍不得我走。”

“你這麽說了,我還真想拭目以待。”葉湑眯了眯眼,笑得有點嘲諷。

如果不是陽光太炫目,如果言子墨沒有看錯的話,眼前這個笑靥微漾的葉湑,像極了一只乖張狡猾的狐貍。

不過饒是如此,計劃也成功了一半。言子墨陡然來了底氣,他回過身,壓低聲音說:“勾住我的胳膊。”

葉湑依言照做,一臉溫馴的笑。

言子墨清了清聲音,郎朗說道:“不太好意思,在下不日前以身犯險英雄救美,挽回了卿卿生命,阿湑答應以身相許下嫁于我,尹公子來遲一步,被在下捷足先登了。真是不好意思。”

這番話說得葉湑扶額。她總算知道紀寞那突然詭異的話風是怎麽來的了!

尹煥軒皺眉不信。

言子墨努了努嘴,“喏,我們這旁若無人的親昵,你還有什麽好懷疑的?尹煥軒,你就承認吧,三年前你搶不過我,現在還是一樣要輸給我。”

尹煥軒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青了。

葉湑搖了下某人的胳膊,我是讓你拒絕學長,沒讓你人身攻擊啊,你怎麽這麽不厚道?

樹不要臉,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突然明白言子墨的無往不利、攻無不克是怎麽來的了。的确,人要是把臉面拴在褲腰帶上玩,那誰也玩不過他。

至理名言。

☆、領證

被挑釁的尹煥軒只是鎖眉看葉湑,葉湑在這麽溫柔又有點受傷的目光凝視下,心裏有點愧怍,要拒絕學長的心是很堅定的,可是她一直不知道采取什麽樣的方法最有效。

可是最後,她沒想到自己竟是借用了言子墨……葉湑苦笑。

“他說的,是真的?”

葉湑閉着眼胡亂點頭,“嗯。對不起。”

“既然你還是這麽固執地喜歡言子墨的話……好吧。”尹煥軒為人也最是大度,常人都說他如春風和煦,其實不是沒有道理。

他如果放手,就不會像言子墨那樣胡攪蠻纏。葉湑這樣深信不疑。

直到尹煥軒的車消失于視野之中,葉湑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潤,揪着言子墨的手也緊了緊。

想到他跋山涉水不辭辛勞地來見她,葉湑就為自己的拒絕而感到難過。也許終自己一生,也不會再找到這麽溫柔對待自己的男人了吧?

她思緒恍惚,某人鼻子冷哼了下,她回過身,迅速抽回手從言子墨身邊撤離,避瘟疫一樣地防着他。

言子墨持續冷哼:“怎麽,舍不得了?”說完又恨恨不解氣地冷笑,“要是舍不得,為什麽不答應他?”

葉湑沒理會他這個無聊的問題,反而認真地問:“廢話少說,結婚協議,我簽。還有,趕緊回s市辦手續。”

言子墨突然心情好轉,“這麽心急?”

“只要你說話算數,要是三個月你拿不下我,自己主動從我跟前消失,恕不遠送!”

這态度很冷硬啊。看來還有的磨,言子墨撐着雙拐,摸了摸自己下巴想着。

“婚前協議呢?拿過來吧,我知道你早有準備。”葉湑淡淡地說。

言子墨給她一個“你懂我”的表情,把手往後一招,餘歡從車上拿出一沓紙,一式兩份的文件,言子墨的落款龍飛鳳舞,只不過乙方還缺少人簽字。

他想得還真是周到,葉湑臉一黑。

咬着唇将這條條框框看完,發現還算合理,翻閱了幾張,然後揚眉反問:“不能侵犯我,這一條必須加上去。”

“你說的,是哪種程度的侵犯?”言子墨笑得有些蔫壞。

“哪種程度都不可以!”葉湑怒吼,“要是我不答應,你不許進我的房,不許上我的床,還有,不許随随便便跟人說我是你老婆,因為三個月後我要休夫!”

言子墨眯着眼,看不清喜怒,心裏的算盤卻撥得一陣飛快。

最後他咬着筆頭,吩咐餘歡:“小餘,再打印兩份來,把她剛才說的加上去。”只要能讓她短暫地成為自己的,這些條件簡直不算條件。

餘歡不大明白老板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對于婚姻雙方而言,這麽喪權辱國的條約,他真的要簽署嗎?!九零後的世界果然與衆不同!

其實葉湑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結婚如此草率,從答應到領證,就用了一天時間。

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言子墨還一臉傻笑地盯着小紅本瞅,葉湑受不了他這副傻樣,幹脆跟他離得遠點。想起拍照的時候,她表情僵硬,工作人員就親善地問了一句:“小姐,您是自願嫁給這位先生的嗎?”

她煩躁地點頭,最後,留在結婚證的照片就是一張僵屍臉……

她真不知道言子墨怎麽會盯着小紅本看了那麽久,還那麽一副不可置信的狂喜樣子……

走下臺階,她頭也不回,直到言子墨意識到不對:媳婦兒跑了!

但是,腿不大好使的言少現在要追上落跑的媳婦兒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站在臺階上大吼:“葉湑!”

葉湑已經跑下了階,回頭挑眉微笑:“言大少有吩咐嗎?”

對于這個稱呼言子墨皺了皺眉,“你去哪兒?”

葉湑無所謂聳肩,唇角上揚,“回山村啊,我答應了當人家兩個月助教呢,現在還有一個多月。”然後,她挑釁地瞪了眼他,就在路邊就近攔了一輛車走了。

難怪她急匆匆地要來領證,敢情是想借着當助教的一個多月把他的三個月先磨一半去?

言子墨恨得咬牙切齒。他堂堂言少,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剛确定名義的媳婦兒跑了!

一個電話嘟嘟嘟打進來:“喂,子墨啊,這事幹得漂亮!來來來,哥跟你喝一杯!慶祝你脫離單身!”

他就知道不應該接蘇洛白的電話!

按捺住欲噴薄而出的怒火按了電話,緊跟着又是一個電話打進來,言子墨徹底爆發了:“你有完沒完,老子現在很煩!”

對方意料之外的安靜,過了五秒,然後一道溫潤清雅得難描難畫的聲音飄出聽筒:“你怎麽了?”

這個聲音,特麽該死的太美妙太動聽太具有代表性了!

但該死的不是蘇洛白的,言子墨哭笑不得。

“喲呵,這不是老千嗎,你也回國了?”言子墨換上痞氣的口吻,“什麽時候回來的?”

“嗯,喜歡上一姑娘,我就回來了。”對方混不客氣地往老友身上插刀,溫醇儒雅的公子音,仍是舊時的味道。

言子墨繼續摁電話!這一個兩個的,全都是來看笑話的!言大少差點氣歪了嘴!

葉湑在返回山村之前先回了趟家,一進家門就風風火火地開始收衣服,看樣子是準備在那邊長住,正巧今天安岑在家,看她一個人收拾得不容易,幫着搭了兩把手。

一面收東西一面問:“葉子,你怎麽突然回來了?特地回來拿東西的?”

葉湑很淡定跟她解釋:“我跟言子墨結婚了。”

來個安岑表情包:我靠(‵o′)凸

“葉子,我好像沒聽清楚。”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先結個婚,你等我回頭把他踹了就什麽事都沒了,總之我現在要先回鄉下完成我對校長的承諾,你守着家,再過一個多月我就回來。”

安岑半懂不懂:先結個婚?靠!這樣這可以!

最後,蘇洛白過來安岑小區幫着老板堵人的時候,葉湑已經提了包從後邊繞遠路上了出租車。

蘇洛白在安岑她們家陽臺下站了一小時,也沒敢上去敲一下門,安岑發覺了,就從陽臺上陡然伸出個腦袋,扮個鬼臉。蘇洛白吓得腿一軟,差點沒跌在地上。

最後灰溜溜地回去,言子墨一見他這耷拉腦袋的模樣,先問了一句:“又遇上安岑了?”

蘇洛白眼睛一亮:老板夏洛克啊!

言子墨冷哼,“你也好意思怕女人怕成這樣?”

蘇洛白又蔫蔫的了。

但是等言子墨知道葉湑偷溜回山村的時候,還是硬着聲音說了句:“收拾東西,我也過去。”

“真任性。”蘇洛白豎起一根大拇指,“這麽大的言氏,你說丢就丢,不太合适。”

“我和言氏能有什麽樣的感情,你不清楚?”言子墨翹着他受傷的腿,一雙眼眸裏風起雲卷,“老頭子的東西,我才不稀罕!他有個那麽能幹的女兒,還扯着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做什麽?我才不屑跟他收拾爛攤子。”

“真任性。”蘇洛白已經舔起了甜筒,津津有味之際不忘了說,“別的人都以能進言氏打工為榮,您老倒好,自個兒坐擁金山,卻天天想着怎麽把這金山給推出去……”

“算了,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還是趕緊拾掇一下,我要下鄉。”

“呵呵噠,您說下鄉就下鄉?你不曉得言氏因為您老一時任性積了多少個案子沒解決?”

言子墨皺了皺眉,“那艾葉那邊呢?”

“那麻雀還太小,翻不過什麽大浪。”蘇洛白吃完甜筒,收拾了下一手狼藉,“但是要不是言氏挺着的話,艾葉要在國內的龍頭企業裏待下去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我勸你一句,翅膀沒硬之前,別老和老頭子硬碰硬,你幹不過他,至少是現在。”

言子墨原本急躁的怒火漸漸散去,漸漸陷入了沉思之中,蘇洛白的話幾乎無異于是當頭棒喝。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是葉湑……他也不能也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

葉湑當晚沒趕上車,就買了一張第二天的票,自己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旅館将就睡了一夜,第二天淩晨揉着黑眼圈上了車。

朦朦胧胧的,她差點睡過去,直到言子墨的電話打過來,她也沒看清是誰,反正顯示的是陌生號碼,随意就接了一下。

“老婆。”

葉湑一個激靈,從動車椅上坐了起來,這個手機音量開得太大,旁邊的人一定都聽到了,她偷偷瞥過眼望去,見他們神色如常,自己才長籲一口氣,捂着嘴低聲說:“你一大早幹什麽?”

“叫我老婆起床。”言子墨的聲音懶洋洋的,“她一向最喜歡賴床了,雷打不醒。”這聲音又魅惑又暧昧,酥得骨頭發麻。

葉湑無力地挂斷了手機,因為方才還神色正常的乘客,現在也不經意地看過來,眼神裏微妙探尋的意味真是……太明顯了!這趟動車行進過程中,葉湑一直尴尬地在找地洞。

不過接下來的半個月,葉湑在小山村一直待得很愉快,因為言子墨到底還是個公務纏身的總裁,言氏偌大的帝國還揮霍不起,他沒再來騷擾她。

電話每天一個,但是接不接,和不和他說話,那就由不得他了。

總之,言少越來越氣餒,越來越失落,越來越難過,最後他受不了了,牙關一咬,桌子一拍,背起行囊去遠方!

作者有話要說: 随即掉落的小劇場:

某天,葉湑躺在言某人的膝上,一邊剝橘子一邊誘惑他:“子墨,我們現在努力生娃好不好?”

言某人(拿着遙控器換臺):不好。

葉湑(驚訝):你不喜歡?(繼而,哭)嗚嗚,你一定是不喜歡我了,所以才不喜歡我給你生娃!

言子墨無語地抱住愛妻,修長的手指撫過她最近吃得有點圓的肚子,唇落到她的耳畔:

“懷孕了都不知道?怎麽會有你這麽粗心的媽媽?”

“……”橘子掉了。

☆、酒溫

不明不白地領了個證,其實葉湑心裏還有點亂,不知道怎麽面對言子墨。

這是個沒有人祝福的儀式,甚至連雙方父母都不知道。葉湑以為言子墨是想陪她玩一場游戲,她爽快地答應了,信誓旦旦地以為自己能贏,臨到頭了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個紙糊的。

她玩不下去。

言子墨的這種游戲讓她有點生氣。

沒過幾天,腿腳已經大好的言子墨再度駕臨小山村。

彼時葉湑正在小五家裏做家訪,言談正歡中猛不丁聽到身後某人幽怨地說:“阿湑你的日子過得真好。”

葉湑的脊背一僵,她緊靠暗黃色椅背的肩膀也在一瞬間收緊,也許是見過太多幸福安逸的人,她總覺得自己太過不幸。真希望這三個月能早點結束。

老吳把眼往外一望,但見林風拂袅,幾縷霧色之中,言子墨長身而立,他緊忙起身迎接,“是言總啊,過來坐過來坐。”

言子墨并不推辭,他坐到老吳之前坐的板凳上,一坐下來,就看見一邊小板凳上怒目瞪着他的小五,言子墨嘴角微挑,心情頗好地勾住他的後腦勺摸了摸,“老師來做家訪了啊,一定是你這臭小子成績又退步了!”

這話說得老吳一時有些慚愧。

葉湑清了清聲音,“你手裏都沒有工作嗎?”

“工作可以延後,但是萬一媳婦兒忘記了她已經嫁給我要跑路,我就算再努力工作,也是得不償失。”言子墨戲谑地看着她,只是那聲音真是好不正經!

葉湑一時啞口無言。

言子墨又跟老吳說笑幾陣,聽得葉湑一陣一陣地發怔,她不知道他原來這麽會和長輩打交道?就連她來做家訪,和家長說話時也總是要下意識地避免尴尬,去找話題。可是言子墨游刃有餘地與人周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話一套一套地接下去。

這也算是一種能力。東北人把這叫做忽悠,她突然覺得忽悠技巧也是很深奧的。

說了很久,葉湑終于起身告辭,言子墨見她沒有留意,也就跟老吳道了個別。

兩個人并肩走在山道上,就像昔年勾着手走在T大校園林蔭道上一樣,風還是那麽和煦溫柔,宛如情人的呢喃低語。言子墨一直彎着唇,直到走出一裏遠,藏在袖下的手伸出來,輕輕包住了她的。

葉湑掙了掙,對方越握越緊,她知道奈何不了他,皺眉說:“你還是回去吧。”

“每次都下逐客令,你不累嗎?”言子墨反問。

“我樂此不疲。”

“千山萬水,我也樂此不疲。”言子墨笑得十分無賴。

“為什麽,要回國?”葉湑心裏的疑問,隔了很久,終于問了出來。

明明心裏那麽艱澀,像一杯被勾勾兌兌已經壞了的紅酒,可是關于言子墨,她真的還有太多不甘心的地方。

言子墨一瞬間沒有說話,只是在這一瞬間,他悄然握緊了葉湑的手,溫度纏纏繞繞,牽牽絆絆,他牽着她邁過雨後濕地上一個小小的窪,修長遒勁的手指宛如淌着的溪水般綿軟溫柔,葉湑突然間面紅過耳。

轉眼,她又警告自己:葉湑,你只是三年沒牽過男人的手了而已,跟現在是誰牽你沒有關系。

他突然停下來轉到她跟前,葉湑低着頭看着腳尖,一時收勢不及,差點撞到他的懷裏,她尴尬地停下,還沒問怎麽了,言子墨不懷好意地一根手指點住了她右邊的臉頰。

“阿湑,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都不知道,你只有在害羞的時候,才會臉紅。”

這聲音正漾在綠葉浮動的光影裏,正泊在林鳥歡悅的啁啾中,得天獨厚的一把嗓音,如此惑人的醉人的,葉湑垂眸不語,心裏已經掀過滔天巨浪。

她害羞?可能嗎?葉湑迅速地把手抽回來,臉上的熱度也在漸漸散去。

言子墨微笑,“出國,是身不由己,至于回國,是心不由己。”

“阿湑,雖然你不想提當年的事情,可是刻意回避,不代表真的能夠放下,你心裏的結一直沒解開,這也是你一直不願接受我的原因。過去的事,錯的都是我,如果你有什麽想問的,直接來問我,我在改正,只是希望,你不要因為過去的失望直接否定現在的我。”

葉湑凝眸,細細地聽完這番話,然後她冷靜地說:“我不想知道了,關于三年前的那些事,我一點也不想回憶起,每一次想起,都會讓我覺得難堪。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地過完這三個月,希望言少你到時候說話算話。”

她的意思還是,三個月就把他踹了。

言子墨突然有些愠怒。他生氣地把葉湑的腰肢勾過來,讓她的身軀緊緊貼着自己,這個姿勢讓葉湑覺得狼狽不已,可是對方的力氣太大,宛如鐵鑄的藩籬,沖破不得。

她抿唇,隐忍怒氣地問:“說過不能侵犯我,你在幹什麽?”

言子墨冷哼,“我不侵犯你,但是作為一個妻子,适當地履行義務,也是協約裏寫得很清楚的!”

“什麽義務?”葉湑的心微微地抖。

“這三個月,你應該和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這是最起碼的要求。”

葉湑翻了翻眼皮,“可是,你知道我現在在學校這邊……”

總是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言子墨怒急攻心,“我已經讓人跟校長打好招呼了,怎麽着,你一個半成品本科生,還想真當人民教師嗎?”

這話說得真不客氣!葉湑勃然大怒,三年前如果不是……她奮力推拒言子墨,一腳踩在他的腳上,言子墨腿傷未愈,反射性的收回去,葉湑已經後退了兩步。

“言子墨,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你說要就要,你說不要就不要?你憑什麽幹涉我的事?你憑什麽憑什麽?”葉湑已經帶了哭腔,指責的話被淹沒在淚水裏。

言子墨的心宛如被細密的一把鋼絲纏得血肉淋漓,若說傷害,他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葉湑,怎麽說話的?他暗惱地想抽死自己,試探地往前一步,葉湑又往後退躲着他,連走到他面前她都不要了。

“阿湑,對不起。”

葉湑摸着自己臉,對他冷冷一瞥,“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的歉疚越多,只是愈發證明我們不合适而已,言子墨,你知道你全身上下最讨厭的地方在哪裏嗎?”

讨厭的地方。言子墨知道他身上有一萬條可以讓葉湑讨厭的地方,可是以前,她一直包容他接納他的缺點,她從來都沒有說過他讨厭。

原來對過去眷戀不忘的還是只有他自己。

“就是你這麽一副目下無塵、嚣張地主導別人命運之後洋洋得意的樣子!”

言子墨心弦一顫,清晰到無法遁形的鈍痛像是軟刀子在傷口上反複劃拉。

葉湑怒意不褪,她走到他跟前,用盡自己的勇氣仰視他,“但凡合約對我的束縛,包括要與你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我都會做到。言子墨,你也應該擦亮你的眼睛看一看,我們并不适合,你該早點徹底滾出我的世界。”

三年前,是叫他滾,三年後,還是叫他滾。

真是,一點創意都沒有。他苦笑。

阿湑,你可知道,目下無塵的言子墨,也戰戰兢兢地不敢回憶這三年?

言子墨言出必踐,他說的話都能做到,但這次直接先斬後奏,斷了葉湑的後路,他果然已經和校長打了招呼了。

失望了很久,葉湑終于明白過來。言子墨永遠不懂什麽叫尊重,他不尊重她,那麽,她不愛他,很合理。

就在這一天晚上,葉湑終于住進了言子墨的家裏。

是s市郊區的別墅,這裏離她還很遠,因為大晚上的她也不想打擾睡得香的安岑,所以就沒回去收拾東西。一下車就有仆人畢恭畢敬地來接她手裏的兩個大行李箱。

言子墨走在前面,她跟在他身後,一路上接受了二十個人的夾道歡迎、深度鞠躬。

這別墅很大,僅只是走了個正門沒有窺見全貌,已經先見了繞屋而建的花苑,缤紛繁盛的花朵正是旺季,開得不遺餘力的熱烈,叢叢灌木也是高低起伏,參差錯落。他們穿過正門,繞過三五個花壇,才進了別墅。

進門又是幾個女仆點頭鞠躬,裝飾輝煌宛如宮殿的建築,看得葉湑還是有點驚訝,言子墨帶着她停下,跟身邊的一個中年貌美的女仆說了句:“晴姨,這是葉湑。”

晴姨眼睛一亮,緊跟着她熱絡地上前來握住葉湑的手,然後笑靥粲然地問:“您就是太太?”

言子墨以手成圈,咳嗽了一聲。

葉湑不大自在,還是抽回了手,淡淡地說:“叫我葉小姐就好,我這太太也當不久,免叫你喊習慣了到時候不好改口。”

她的每個字都在訴說着她的離意。言子墨突然心情極差地甩下她就走了。

直到他倉促的腳步聲消失在二樓轉角處,晴姨才一臉歉意地說:“不好意思葉小姐,少爺他可能有點累了,要不我帶您去二樓選個房間?”

葉湑這才答應了,随着晴姨上樓的時候,提着行李箱的兩人也在後邊跟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情義相挺,在下會辛勤更新的,另外,随機掉落甜蜜小劇場哦!

☆、同住

樓梯是旋轉式的,整個空間寬闊空敞,總體上是大氣的輝煌,細節上是精致的華麗,裝飾得很有品味。

葉湑被領上樓,在上面轉了幾個彎,葉湑聽晴姨說了一路。

“少爺也不常回這裏,現在竟然要回來長住,我們都覺得受寵若驚,葉小姐你可真有本事。”

葉湑的語氣有點冷:“我能有什麽本事?”

晴姨笑而不語,又走了很久,但每一次打開一間房門,裏面的物品都滿滿當當地堆了一屋子,根本沒有睡人的地方,就算是現在收拾,也要耗費一個晚上的時間。

最後,晴姨笑得有點無奈,她領着葉湑來到一扇門前,不好意思地解釋:“少爺因為葉小姐要來,已經把這裏所有的房間都堆滿了,就這一間雙人間,您看,今晚……”

葉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言子墨在裏邊?”

晴姨有點尴尬,她還是點了頭。

葉湑臉色一沉,轉身就走,扯過男仆手裏的兩個大行李箱就要回去,晴姨見狀,急忙跟上去。

“葉小姐,我馬上撿出一間房間來,您稍等!”說着就對男仆人使眼色,他點了點頭,然後下樓找人去。

葉湑這才停下,“晴姨,我在這裏住不久,您把我當做寄居的客人就好。”

“這個……”晴姨有點為難,“少爺吩咐了,一定要周到照顧葉小姐,不能有一點讓您不愉快的地方。”

“與言子墨成為路人,就是我最愉快的地方,你們按這個辦事就行。”葉湑頭也沒回地托着兩個大行李箱走了,晴姨的臉色一時青白交接,想到言子墨,她一陣嘆息。

就在她們離開的那扇門裏邊,半個身靠着門的言子墨突然咬着唇滑了下去……

最後晴姨為葉湑妥協,給她收拾了一間幹淨的屋子,窗明幾淨,南邊緊靠着陽臺,養着幾盆太陽花,斑斓的色彩,一眼望過去,還有對面深藍色的游泳池,一排齊整的梧桐樹,和池邊幾點陽光下躍着金斑的帳篷。

搬進來的翌日下午,安岑就托着大包小包來到了別墅,累得狗趴式扒着言家的大床,哼唧哼唧地說:“這土豪家的床就是不一樣,睡死在上面我也甘心!”

原本愁眉不展的葉湑聞言一笑,一巴掌拍在她仰天的翹臀上,“你倒是想,真沒出息!”

安岑橫着在床上一滾,嘟着嘴說:“你倒是好了,嫁給言子墨,一下成了大富婆,我還守着貧民窟,每天吭哧吭哧地賺錢,瞅我這一身油水,都被榨幹了!”

安岑這話說得也不錯,她以前長得的确過于豐滿,最近瘦了不少。

葉湑也趴上去,她移到安岑的旁邊,托着下巴看着窗簾外輕颦淺笑的流雲,“我真的嫁給言子墨了嗎?不過就是玩一下罷了。”

安岑登時坐起來,怒氣沖天地一把把葉湑揪起來,“葉湑,你給我解釋一下,什麽叫玩一下?婚姻也是可以拿來玩的?”

葉湑回答得很慵懶,很漫不經心,“一個婚姻,連雙方家長都不見,算什麽?言子墨想玩,我就陪他玩一下呗,反正我現在找不到工作,正無聊着。”

“玩兒?”安岑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小心吃虧!吃大虧!”

葉湑百無聊賴地抓起床頭櫃上的粉色棕熊頭鬧鐘,在它腦袋上撥了幾下,“我能吃什麽虧?”

安岑無語了,她突然不想勸她了,其實,想到言子墨在她家門口蹲的那兩天,她心裏還是對言子墨有一絲好感的,不過想到那麽溫柔翩翩的學長都被葉湑拒絕了,言子墨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善果。彼時,安岑是這麽想的。

今天一大早言子墨就去言氏大樓了,現在整個別墅沒有主人,各人熙熙來去,各自悠閑地處理手頭的事,每個仆人都優雅得像歐洲貴族。言氏還真不愧是高門大宅。

安岑第一件見到這麽大的房子,一定要在這裏滞留,多轉幾圈,她轉悠倒也罷了,偏偏又一定要扯着葉湑陪着她逛,葉湑無奈,還是答應了。

“哇哇哇,葉子,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度假村嘛!”

安岑看到游泳池,手指着那片深藍的水,興奮地跳腳大叫。

“嘁,土包子。”

不知道是誰這麽吐槽地說了一句,安岑一顆雀躍的心登時冷卻結晶,猛一回頭,正好看見不遠處梧桐樹下的搖椅上悠哉喝着檸檬水的蘇洛白。

這麽四目一對,蘇洛白登時驚得杯子都摔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半坐起來,把自己的太陽鏡往下一拉,那個插着腰模樣猙獰的女人……簡直就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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