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我曾經不在

第65章 城

伊邪那美，整個日本神話裏的母神，日本諸神是她與其兄伊邪那岐所生，但在生火之迦具土神時被燒傷，不久後便病死來到黃泉，所以也是黃泉污穢之女神。

所以如今将他們稱為客人的這個女人一定就是那位——

“伊邪那美。”

“沒錯，這個女人就是黃泉國的女王，伊邪那美。”栗林潤看着眼前的女人接上神奈喜的喃喃自語，真是太久沒有看到這張臉，稍微有些懷戀了，“也是這次我要找的女人。”

栗林潤要找的是伊邪那美……神奈喜打量着那個風姿遠高于容貌的女人，并不覺得她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主。

野良此時也不見了，這讓神奈喜更感覺到不安，畢竟一路走來多是靠她來防禦。

另一邊，伊邪那美依舊是滿滿的喜悅，激動地把半個身子都撲到了榻前：“吶吶，這次不會再回去了吧？”

“……”

神奈喜看看左邊，看看右邊，最後确定了，伊邪那美好像是在跟她說話，可她又怎麽可能認識這麽個大人物，哪怕她确實長得有些眼熟。

所以，這個她該怎麽回答？……雖然答案毫無疑問是回去，但總有種說了會瞬間悲劇的戚戚感，她可一定都不想知道這張正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笑臉後究竟是怎麽樣的真實。

“這真是完全被無視了呢。”栗林潤的忽然開口解救了被無名的壓力逼迫着的神奈喜，他走上前将她完全護在背後，臉上則是他工作時的那套标準笑容，沒法讓人讨厭得起來，“伊邪那美大人。”

“這可真是我失禮呢。”伊邪那美掩嘴笑了，在盒中取出一支筆随意畫下幾個目的圖案，幾只稍小些的妖魔便出現在了筆下，她随即吩咐道，“去為客人們準備宴席。”

“遵命。”

——那支筆。

神奈喜一眼就認出了伊邪那美手中的那支筆和之前在黃泉入口栗林潤用的那支近乎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栗林潤那支實在是太破了，都覺得稍微用力些筆頭都要掉。

……等等，快要掉了，所以說栗林潤這次來的目的是——

似乎找到了答案，神奈喜的心總算是有了底，而之後她要做的只有安靜地等待就了。

被伊邪那美派去的妖魔很快就準備好了飯食，菜品很多，光是傳來的香味就讓人食指大動，可神奈喜很清楚，這擺在面前的其實就是豔麗的毒蘑菇，正在哄騙不知情的人一口咬下。

“吶，你們不吃嗎？這可是特地為客人準備的？”伊邪那美露出了受傷的表情，配上本就纖弱的身體，看起來楚楚可憐。

“就是嘛，阿喜應該多吃一點。”栗林潤笑着端了碗湯到神奈喜嘴邊，“可好喝了。”

“……”神奈喜嘴角一抽，臉上的肉被湯碗推得擠出了褶子，緊閉的嘴巴就露了點兒小小的縫用來輕聲說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吃了黃泉的東西就回不去了，這種傳說我還是聽說過的。”

“诶，原來阿喜知道啊。”栗林潤受挫地嘆了口氣，只得搖着頭把碗放下，“這可真是可惜呢，我可是很想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跟看起來的一樣好吃。”

“……那你就自己去好好吃吧。”神奈喜一筷子插了個饅頭朝邊上那個還在笑的男人嘴裏塞去，雖然被他已難以置信地速度捂住嘴往後狂退三步。

“阿勒？你們不喜歡我準備的飯食嗎？”伊邪那美微笑着看着互動得很“愉悅”的兩人，就是手下的長指甲好像已經在暗暗摳地了。

“沒有！我很喜歡！”

“沒有！我很喜歡！”

于是兩人很不可思議地同步了，這大概也是唯一的一次。

可不管嘴上說得多麽愛吃，栗林潤和神奈喜也不可能真的去碰這些食物，他四下看看，忽然高高舉起了手說道——

“嗨嗨，這邊可以提問嗎？”

“當然可以了，這位客人。”伊邪那美的好客态度令她知無不言。

“我聽說呢，伊邪那美大人在黃泉做了一種可以役使妖怪的黃泉之語，不知道美麗大方的大人可不可送一支給我呢？”

“啊，黃泉之語。”伊邪那美并沒有對有人窺觊比別人的寶物而感到惱怒，相反還相當大方地将剛才使用過的筆拿了出來，“其實就是這樣的東西啦。”

“原來這就是黃泉之語啊。”栗林潤露出“原來如此”的驚喜臉。

當然，這在神奈喜眼裏可是做作得不行……話說他不是本來就有這筆的嗎？

神奈喜這麽想着，就連看着栗林潤的眼神也帶上了點兒探究的意味。

“黃泉之語原本就是我用來與妖怪交流之物，因為我可是相當想和人說話的呢，要是有可以一直在這裏陪我說說話的朋友就好了。”伊邪那美握着黃泉之語平靜地說道，但是眼睛裏已經默默透露出死氣。

“那是當然的了，為了表現我的誠意，作為黃泉之語的回禮。”栗林潤透着笑意的話語頓了下，嘴角随即咧開更大的弧度，伸手攬過了身邊少女的肩膀，“這應該是伊邪那美大人最想要的朋友吧？”

“……”

神奈喜的眼睛倏地睜大，猛地側頭望向栗林潤，他低頭同樣不要臉地回望她，沒有一點把人這麽三兩句賣掉的自覺，薄唇輕輕啓開說了幾個音節，那是無聲的——

“謝謝。”

原來這就是栗林潤真正要讓她幫的忙，不過為什麽偏偏是她？而且伊邪那美怎麽可能就這麽答應——

“好啊！”

“……”

嗯，真的就這麽滿心歡喜地一口答應了。

伊邪那美握着雙掌，眼睛閃閃發光：“她當然是我最希望留下來的朋友了，早該在那個時候就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就是呢，為了幫您将她帶來，我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呢。”栗林潤張開雙手，就好像一個合格的商人在為自己已經快推銷出去的商品錦上添花的說辭。

“真是太讓人感動了，就算讓我拿餘下的黃泉之語盡數相贈也完全不過分。”

“啊哈哈，那怎麽好意思呢，不過伊邪那美大人執意要送給我的話，那我不收下不就是不給您面子了嗎？”

嘁，一個兩個還聊起來了。

神奈喜準備起身拒絕，但一動之下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釘死在了地上，回頭一看竟然是無數黑色的長發纏住了自己的雙腳，而那頭發的主人自然是此刻正笑吟吟與栗林潤客套着的女人。

可惡，什麽時候過來的？

神奈喜皺了下眉，伸手要解開那些頭發，可它們就像吃了生發劑一樣，以瘋狂的速度繼續向上纏繞，僅用了數十秒就要把她整個人包裹起來，活像一個黑色的蠶蛹。

這下……連說話都困難了。

“那麽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栗林潤站了起來，朝伊邪那美微低了下頭。

“既然如此，那我現在便将黃泉之語送給你。”伊邪那美對這件事相當滿意，回饋禮包也送得很大方，擡手一揮便命令身邊那只小妖說道，“禾鬼，将黃泉之語帶給這位客人。”

“遵命。”

那只笨拙的企鵝形狀的妖怪速度倒是快，張嘴銜住伊邪那美手上的那支筆就朝栗林潤那邊飛去。

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要真被那家夥得逞了。

神奈喜單睜着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豁出去得一口咬住了那把蒙住自己嘴的頭發，在舌頭尚有空間活動的瞬間扯開最大的嗓門喊道：“伊邪那美，你真的不認識那個男人了嗎？！”

企鵝妖怪的身形在半空一下止住了，就在離栗林潤還有幾米的地方。

眼看這招有用，神奈喜更大聲地喊了一句：“他手上已經有一只黃泉之語了！”

伊邪那美的眼神微眯了起來，湊近了些說道：“诶，那可真是出人意料呢。”

名為禾鬼的妖怪在瞬間變形膨脹，原本嬌小的身體變得高大強壯，柔善的眼神開始渾濁不清，額前的目發出暗光，雙腳蹬地極速向栗林潤的方向襲去。

栗林潤含笑的眼睛睜開了些，他的目光還在禾鬼爪下的黃泉之語上，右手擡起喚起沼鬼的名字，黑色長刀在其手中現形，橫劈攔下了禾鬼張開的利嘴。

兩者相撞、威力相當，迸出的火花四濺。

神奈喜和伊邪那美都被禾鬼巨大的身體擋住完全看不到那邊具體的情況，只聽到兩人的交戰中發出的聲音，然後在一聲類似利器折斷的聲響後歸于平靜，禾鬼巨大的身體也不再動彈。

一秒、兩秒、三秒……有了動靜，是禾鬼開始緩緩地轉過了身體，所以是栗林潤輸了嗎？

可出人意料的，在禾鬼轉過身的瞬間，他忽然用了更驚人的速度朝正面張開利嘴奔去，而他的攻擊目标變成了伊邪那美。

可伊邪那美仍提着煙杆安靜地坐在那裏，沒有一絲慌亂。

原本聽命于她的妖魔在空中忽然停滞，細看下不難發現那是忽然從四面八方出現的長發将他固定住了，它僵直地轉動身體，似乎還想繼續上前，而額上原本畫有目得地方多了張白色面具，這也就是他忽然向主人發動攻擊的原因。

伊邪那美拿開煙杆，就在她嘴中的一口煙悠悠地吐出時，制住禾鬼的頭發一齊抽離，看起來纖細的發絲全成了利刀，身體被切開時響起的聲音殘忍無情。

伊邪那美和栗林潤在由天空落下的肉塊變為的灰燼中相互望着，兩人都是從容不迫地微笑，卻比任何表情都要可怕三分。

“啊啊，真是吓壞我了，不過——”灰燼散去，栗林潤的左手上多了支全新的黃泉之語，正是從禾鬼爪中奪來的，“我的運還算不錯。”

“原來真的是你。”伊邪那美單手撐起臉，心情看着還不錯，“沒想到，你的術已經娴熟到可以反役使我的妖了。”

“那還是多虧你贈與的黃泉之語。”

“所以我說你啊，不是已經拿走一支黃泉之語了嗎？還要第二支做什麽？”伊邪那美眼神慵懶地上下打量着栗林潤，有些疑惑地說道，“你是不是長得比以前好看點了？”

“那兒的話，我長得一直這麽好看。”栗林潤笑得很客套，自然地接上一句，“你還是跟從前一樣難看啊，麻子臉姑娘。”

“但你卻還是喜歡不是嗎？”

神奈喜聽着兩人的對話，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伊邪那美，可怎麽看都沒在那張臉上找到一顆麻子。

“別看了。”伊邪那美好心地對神奈喜說道，“我只是借用了你心中所記之人的容姿，我原本的樣子已經不是眼睛可以看到的東西了……那個腐爛的身體可是非常地醜陋……”

她說着垂下了眸子，聲音冷了下來：“啊，黃泉之語什麽的都好，既然來了，我就不會讓你有第二次逃走的機會，看來比起她，我更加中意身為人類的你——”

耳畔傳來悉索聲，栗林潤一怔，提刀往側面一擋，側頭一看是一片黑麻麻的頭發，它們纏繞包裹住他的刀身。他試圖将其斬斷，但忽然從密發中鑽出的幾顆女人頭顱令他一驚，其中一顆張口就是對他的左手狠狠咬了一口。

像是劇烈麻藥一般，他的手一下就松開了，黃泉之語随即落到了地上，又咕嚕嚕滾到一邊，直到一只腳攔住了它繼續的軌跡。

腳的主人蹲下身撿起了那支黃泉之語，朝仍在與那幾具無臉醜女糾纏的栗林潤搖了搖手中的筆，那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掙脫開束縛的神奈喜——

“看來你的好運到我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