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下）
在居夏前世的記憶中，他依舊生活在青丘古國，他并不是什麽上神。
透過青丘古國的層層碧野，幾只白色的九尾狐緩緩踱步在青丘古國的平地上，青陽照射下，一座隆起的青色石窟背靠樹林，便是居夏的師尊九尾天狐居住的狐貍洞。
這狐貍洞是九尾天狐所造，自然與別的狐貍洞不一樣，青色的石窟中，一個個鐘乳般的建築隆起，滴下晶瑩的山泉之水，石窟的中央，端坐着的，便是那傳聞中的九尾天狐，青丘上仙，居夏的師尊。他一身月白長袍，頭戴繡有月亮圖案的藍緞兜帽，臉上挂着一塊銀色的蝴蝶面具。渾身上下唯一與師父不同的，便是身後多出的九條狐貍尾巴。
在九尾天狐的坐下，盤腿坐着兩個童子，一男童一女童，男的便是年少的居夏，女的自然是琉璃。
男子一身白衣，面眸清亮，傾世的容顏如同冰雕而成。而女子一身明黃衣衫，也是我曾見過的冷豔之美。我奇怪，明明拜青丘古國的九尾天狐學藝是他們今世的故事，可是，為什麽他們的前世也是這番景象，莫非與居夏有關的前世，是琉璃。
我四下探知魂力，知道這裏是一百多年前的青丘古國，而這九尾天狐，也是青丘古國百年來的天尊。居夏和琉璃，前世就是青丘古國天尊的弟子嗎？那麽???居夏前世的故事，是關于琉璃的，而他，把他前世的女子關進了天牢。想到這裏，我的心一顫，莫非這一路走來，一切都錯了。
女子十四五歲的年紀，打坐的時候，時不時斜眼看看居夏，居夏半睜着雙眼，一雙深邃迷人的眸子忽閃，似是在打瞌睡。
休息的時候，琉璃一個人跑出去，居夏居然跟在後面。不知跟了多久，琉璃轉頭，看見居夏，冷冷的瞟了一眼，聲音清冷“別在跟着我了。”
“師姐???我???我想和你學“易時”之術。”居夏的語氣認真，一張臉紅撲撲的着實可愛。原來一百年前的居夏和琉璃是師姐弟的關系，一百年後的他們，不過是換了個順序罷了。
“師尊說，我的易時之術是天賦，不能教的。”
“不會的，你只要告訴我怎麽操控的就可以了，我一定可以學會的。”
“白落，你學這個來做什麽啊？”琉璃看着居夏，無奈地問道，一雙琥珀般的眸子閃了閃。一百年前的居夏，是叫白落嗎？
“算了，師姐如果不想教就算了。”說罷，白落便轉身離開，一個人隐入了青丘石窟。琉璃站在碧野間，身後走過一直豔麗的九霄美狐，琉璃嬌豔欲滴的眸子襯着一頭漆黑的發，咬咬牙，還是跟着白落走了進去。
後來琉璃還是教給了白落易時之術，原因與這一世一樣，她喜歡白落。她不知道對白落的感情從何而來，總是，這些年來，不管白落的要求有多過分，琉璃都會答應。
琉璃的朋友九霄美狐，一開始只是覺得琉璃有些寵着自己的師弟，後來狐貍的眼尖，發現事情并不是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夜，九霄美狐和琉璃坐在山丘上看月亮，白落從遠處來找琉璃。琉璃見到白落，一笑，眼裏溢滿了歡喜。九霄美狐抱着自己的尾巴，揚起嘴角“嘻嘻”笑了兩聲“我還以為修仙的人要斷了七情六欲呢！原來你也有自己的情啊！”
“你在說什麽？”琉璃紅着一張臉，看向身後的九霄美狐。九霄美狐只是“啧啧”的又嘀咕了兩句，便隐入了黑暗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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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走到琉璃的身邊，蹲在了琉璃的身旁，一張傾世的容顏在月光映照下更顯精致。他看着琉璃說道“師姐，你知道嗎？我又做那個夢了。”
白落說的，是之前居夏與我說的那個夢，原來那個紅衣女子雖然不關于居夏的前世，卻實實在在與居夏有着糾葛。我看着居夏紅着一張臉，想起那個叫璎珞的姑娘又是一陣心慌。
琉璃帶着醋意，卻還是好心好意地問道“白落，你是要去找那個叫璎珞的姑娘嗎？可是???”
“我知道師父不會讓的，可是我無論如何都要知道她是誰，我覺得我喜歡她，雖然我沒有見過她，但是???我就是覺得自己喜歡着她。”
“白落??????”琉璃看着白落，咬咬牙不再說話。
當天夜裏，琉璃去找了師尊，把白落要離開去找璎珞的事情告訴師尊，師尊拈手算了算，陰柔的聲音說道“時機未到，他不可以走。”
琉璃低下頭不再說話，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就在白落要走的前一天，師尊把白落叫到石窟裏面，趁白落不注意，便把他關進了青丘天牢。白落但是還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見到自己敬愛的師父忽然如此對待自己，自然是害怕。呼喊着叫師父放自己出去，更不知師父為什麽要把自己關在天牢裏。
然而整個天牢裏，緊緊回響着無數鬼魂的冤叫，白落害怕地捂住耳朵，一個人縮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不知過了多久，便睡了過去。
這一睡，白落便整整睡了五十多年，青丘古國經歷了一場浩劫，琉璃死了。師尊卻還在，他去找深陷天牢的白落，以為白落已經将璎珞的事情遺忘，卻不知，白落的一夢，夢回了九天。
白落，居夏的前世，其實原身便是那九天之上的司春之神太皞，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子，叫璎珞。那個叫璎珞的女孩，是我。
我走入白落的夢中，便看見了自己。
這一次，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原因是我自己，也恢複了記憶。他是那司春之神太皞，而我是璎珞。我是在阪泉之野的惡戰中，從昆侖巅掉落凡間的伏羲琴，我被太皞救回，他把我變成自己曾經的心愛之人玄棠的模樣，陪在他的身邊。
後來九天動亂，我被朱明上神一掌震下九重天，游離于離恨天，與玄棠相遇。我們相約投生人世，她變成了慕傾棋，我變成了落君。後來命途坎坷，又遇上在人世尋找我的朱明，将我的命途草草終結，是我成為他的弟子，開始了我現今的人生。
我被這一真相驚得無法動彈，一身的魂力四散，瞬間跌出了血探。在我幾近失去知覺的瞬間，我被居夏拉出了古琴。而立在我們面前的，此刻，是那三世的真相。
他落落的眸子偏着頭，神色虛弱地問着我“你都看見了。”
“恩。”我點了點頭，也知道他其實看不見的。
“所以???我真的是古琴中的那位上神，我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我的面前對嗎？”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說的都是事實，這一切的真相終于都袒露在了我們面前，可是，他是那個上神，那麽，問題便又回到了我被朱明推下九重天前的那個問題上，我究竟???是不是玄棠的替代品。
“居夏??????”我輕輕喚着他，撐着最後一口氣問道“你究竟愛我嗎？還是愧疚？”
“??????”居夏不說話，一張臉漸漸恢複我曾經見過的完美無缺，落落的眸子忽然變得有神，眨了眨眼閃着深邃與迷人。一身白衣也翩翩的如同不曾經歷塵埃。
“居夏？”我看着他的變化，自然是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他身上的傷全都好了。他擡擡眼，看着我，一臉的冰冷“璎珞。”
“你說什麽？”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該說些什麽。他為什麽要叫我璎珞，他恢複記憶就算了，可是為何，他此刻給我的感覺，如此不同。
“我不僅僅恢複了記憶，也在古琴中找到了我封存的上神原身，我現在???是九天的司春之神太皞。”
“你???你在說什麽？”我一只手顫抖着要去摸居夏的臉，他卻冷冷的避開，起身望着我，絕世的冰冷傾世“當初如果不是琉璃，我不會落入人間，也不會與你有這番糾葛。從今日起，我便是太皞，這世上，再沒有什麽居夏。”
我一個人跌坐在地上，斜眼看向門口，是一身月白長袍的師父???不???應該是九天的司夏之神朱明，也就是我曾認識的小明，居夏的師尊。他的身份還真是多，可是???就算他如此苦心經營，還是讓他恨着的太皞重新成為了上身。
朱明緩緩摘下自己臉上的蝴蝶面具，一張邪魅的臉龐便現在了我們面前，真奇怪，此刻我的心只有痛，完全不會下意識的心頭一緊了。
居夏看了看朱明，冷冷的眸子又看向我，伸手遞給我一個翡翠綠的藥丸，說道“吃了它吧，忘了我。你的古琴已經失去了仙力，無法成為神，從今以後，你便在這聖陵古鎮待着吧。”
我看着居夏遞給我的鲛尾丹，悲哀地笑了兩聲，真是緣生緣死，因果報應。離開繁花蕪境之前還想着把鲛尾丹要來，留着也許以後有什麽功用，誰知，現在确實居夏，要把這藥塞給我吃。
曾幾何時的紅宵帳裏，曾幾何時的信誓旦旦，現在都不做數了嗎？現在成了神，我就只能是一個被他逼下吃忘情丹的苦命人。什麽好人壞人，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不分的，若說誰是壞人，現在恐怕出了我自己，你們都曾狠狠的傷害過我。
我接過居夏遞給我的鲛尾丹，擡頭又看了看這上神的臉。整整兩世的時間，我都被這張臉迷得神魂颠倒，為何愛他，我依然不自知。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最愛的人，要如此對我？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倚在門外的小明，他邪魅的眸子微微皺着，顯着心疼。原來他是真心愛我的嗎？我苦笑一聲，把鲛尾丹吞了下去。
一個恍惚間，那藥效竟來的那樣快。我擡頭，見到一位陌生的長相俊美的上神，門外倚着一位很眼熟的白衣公子，一臉邪魅，讓人看了莫名的心安。面前俊美的上神蹲下身子，看着我，聲音是一股與生俱來的溫柔“你本是伏羲大神所造，天然自有仙氣，好好修煉，應該能夠成為上神。待到百年之後，我在九重天上等你。”
上神說完，便離開了。倚在門外的公子見到上神離去，也跟着離開，原來那公子也是為上神嗎？我好奇地看着他們兩個的影子。此刻只記得自己是一柄古琴，我不知怎麽回事生活在這個聖陵古鎮，與流火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我不過是一柄古琴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