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下）
小明見我走神，于是在我身前晃了晃手，我回過神來，見他一眼深邃的眸子，他眉毛動了動，努着嘴問我“想什麽呢？”
“沒什麽啊???”話畢，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剛剛那個公子纥說你是鄭國的巫祝？”
小明點點頭，表示承認。我的心一抖，莫不是???黎湛???“莫不是黎湛???就是鄭國儲君叫你來的吧？”
“黎湛，你見過他了？”
“你不知道???你不是十六年前幫黎湛占蔔的那位巫祝？”
“我看起來很老嗎？”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不是說小明很老，也不是說他看起來很年輕，只是他的樣子，的确看起來又年輕，又老???年輕的是他的外貌和名字，老的是他的眼神，舉止和感覺。
小明見我不回答，擺了擺手，自顧自說道“十六年前确是我為黎湛占蔔，但是你要是不覺得黎湛老，可不能覺着我老，畢竟，我們是同齡人。”
“這麽說，你是???黎湛派來的？”若真是，想起那執着于因緣際會的桃花君主，我竟有點淡淡的遺憾之感。
“我不是啊！我整天就喜歡逍遙自在，才不管黎湛那點小小傷情之事呢！再說了，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你與他的姻緣早斷！我早就告訴過他，是他不聽，非要等着你，再傷他一回情。”
“??????”我被小明這段話弄得怔怔的，一顆心竟有點疼。不過也是，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再做那麽多牽扯又有什麽用呢？而一說起前世，我就想起那該死的居夏。
“你即是那九州聞名的巫祝大人，想必占蔔之事一定很靈吧？要不???給我也占算占算？”
“你???要占什麽？”
“占???你想占什麽占什麽？反正???我也不知道該占些什麽？”
“哦???”小明抿抿嘴，思忖片刻說道“我占你???應該會聖陵古鎮，留在你師父身邊，別在到處亂跑！這外面的花花世界再好看，黎湛也好，那游俠也好，都是浮雲，與你???都無緣分的！”
“哇???你是巫祝大人？還是天眼通啊？我可從來都沒說過聖陵古鎮的事情，你怎麽知道那是我的家鄉？”
Advertisement
“多留心就聽到了！你叫栎陽陵香，姓栎陽的魂術師，四海八荒只此聖陵一家，栎陽明月魂術大宗，別無分號的！”
“這倒也是??????”我嘟着嘴，看了看小明，又問道“那???那什麽什麽游俠呢？也是你留心聽到的？”
“這個啊！我猜的！別告訴我???真有個什麽游俠？”
“當然沒有！”我連忙否認，只是這回嘴的速度看起來更可疑了。小明見我，眸子一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腦袋，聲音複歸溫柔“罷了罷了，我也不逗你了，給你算算姻緣好了。”
小明說罷，伸出左手用拇指敲了敲其它的指頭內側，嘴裏嘀嘀咕咕的倒像那麽回事。我被這神秘的感覺吸引，想知道他是否能算出居夏那個大混蛋在哪裏。
“我算你，向來緣淺，奈何情深。折古花枝空追憶，一切過去随流水。此前鏡花水月，今朝良緣無憾。”
“你能用我聽得懂的話說嘛？”我白了小明一眼，極其鄙視他如此做作的模樣。
他竟也極其鄙視的瞄了我一眼，“還魂術師呢！看來你師父教你的都白教了，如此簡單的卦語都聽不懂。”
“怎麽樣啊！你又不是我師父！快點挑明了說吧！”我努着嘴，要不是因為步塵是個孩子不是個球，我早把步塵扔他臉上了。
之間他收回左手，身子緩緩傾向我，一雙眸子邪魅無限，聲音卻如流水般涼涼地淌進我的心底“就是說，你該把那黎湛啊???游俠啊???都忘了，關注此情此景，此時眼前身邊的人。”
我被這話，這眸子，這語氣搞得心慌慌，自然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小明，這個家夥，我認識不到一天的人，喜歡上我了。只是，他若讓我放下居夏那個大混蛋，可是萬萬不可的。我避開他的眸子，“呵呵”笑了兩聲，嘆了口氣道“我懂的，我懂的，我現在最要緊的還是照顧昭妍，人生大義嗎！我都懂的！”
說罷，便一個健步抱着步塵跑進了昭妍的房間，把小明一個人留在外面吹冷風。
我奇怪，這家夥，明明遇見過前世的我，怎麽當時不去和黎湛搶，現在看上我？莫不是???他其實搶了，而後搶不到，因愛生恨，把落君殺了？難道，我的前世???是他殺？想來落君死的詭異，也不是沒有可能，想到這裏???我想我真的是想的太多了。
我抱着步塵進了昭妍的房間，把步塵放到了旁邊的嬰兒籃裏，輕輕晃了晃，他便又乖乖地步入夢鄉。剛要起身離開，卻看見一個宮女跌跌撞撞地跑到我的面前，一臉的水澤慌張地跪到了地上“陵香姑娘，夫人不行了???你快去???快去見她一面吧！”
“怎麽會不行了，剛剛還好好的！”我一時瞪大了雙眼，甩開跪倒在面前的忠實宮女，遮開幕簾看見昭妍一臉蒼白的面容與嘴角的鮮紅，她是???快不行了。
我蹲在昭妍身邊，順手拿起一塊絲帕為昭妍擦去嘴角鮮血，心疼地哭着“昭妍???你???你怎麽了？”
“陵香???”昭妍看着我，一雙明媚的眸子浸滿了心殇“剛剛我都聽見了???謝謝你???咳咳???和那位巫祝大人???我???咳咳???我怕是不行了，你要???咳咳???答應我???好好???好好照顧???照顧步塵???咳咳???我真的好??????”話未完，她雙眼已經疲憊的閉上。我一時驚慌，瘋了似的喊着昭妍的名字“昭妍！昭妍！你怎麽了！你繼續說啊！昭妍！”
門外的小明應該是聽到了我嘶啞的喊叫，應聲而來。但他只是靜靜地走進，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我轉頭，看着他，他是九州的巫祝大人，我希望???他能有力量讓昭妍醒來。可他看着我，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答應她，讓她放心歸去吧。”
我絕望地狠狠閉上眼，只覺得雙眼痛的要命，這???便是我記憶中最善良美麗的女人最後的結局嗎？我将呼吸漸逝的昭妍放好，見她一雙手還漸漸握着我的衣角，便輕輕拍了拍，壓住了哭腔，鎮靜地說道“昭妍，我什麽都答應你，你放心吧！步塵我會照顧好的，還有公子纥，我不會去打擾他，你的家人妹妹，就算以後我行遍千山萬水，若是他們有危險，我也絕對會跑回去保護他們，你放心吧，我是魂術師，一般的人，可打不過我的???”
我說着說着，感覺還有好多的話要說，而她的手卻漸漸變涼，緩緩地從我的衣角落了下去。我的心仿佛也驟然碎裂，窗外寒星落矣，一朵美麗的流星墜下，悵然如光落。
我記得師父講過的，若你看見寒星落，那是證明，一個美麗的靈魂正在完成她最後的宿劫。
我緩緩退後，看着幾個忠實的宮女，紅着眼眶為昭妍打理遺容。那剛剛跪倒的小宮女從屏風後拿出一條绛紅裙裝來，想來是昭妍的嫁衣。我咽了口氣，用盡力氣嘶啞的說道“給她穿嫁過來時那件羽翼白紗吧，那是她最愛穿的。”
小宮女怔了怔，看了看其他的宮女，彼此點了點頭，轉身從屏風後換了那件羽翼白紗出來。
之後的祭禮，落灑，草草了事，一個冷宮裏的棄妃，自然是如此光景。第二日，我便帶着步塵與小明離開了衛王宮，衛國，這裏，我再不想來！
“你可知南昭妍的宿劫是什麽？”回樹林圓木屋的路上，小明覺得有些閑，便與我搭話。我看了他一眼，說道“那公子纥了，情劫啊！”
“也是命劫。”
“命劫？”我看向他，一雙疑惑的眼神告訴他我又聽不懂了。
“這個魂魄，是可一分為二的。南昭妍長得這麽好看，是因為她是天女落世，原身是東海之濱的蘭草精靈，與天神太皞在東海糾糾結結，後來落水而死。投生人世，變成一百年前的慕傾棋。自缢而死，魂魄在經歷鬼火淬煉時一分為二，但怨念不死，全部投生于莆草，想要找到轉生的夫君。慕傾棋找到了，南昭妍自然就找不到了。失去了宿願的魂魄，命運便是如此。”
“??????”我被小明這一番玄說搞得心頭一緊，想起師父讓我找尋慕傾棋，沒想到，其實一開始，我就遇上了慕傾棋的另一半魂魄。蘭草精靈，玄棠？不就是我在鄭國古籍上看到的故事，原來一切竟如此有理有據。
小明見我又不回話，手又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過神來，他皺眉問我“怎麽又晃神了？”
“沒有啊！就是覺得巫祝大人你好厲害啊！什麽都知道。”
“也不是，只不過那南昭妍魂魄離身的時候，我碰巧看見罷了，要不是原身還是那蘭草精靈，我也認不出來的。”
“你和那蘭草精靈認識？那可是兩百???不對???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小明不回答我，沉默了半晌又問道“接下來你要去哪？會鄭國？還是聖陵古鎮？”
我又一次被小明的話堵住，是啊???接下來該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