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
下了樓，我晃了晃腦袋撇開自己的凡塵瑣事，遠遠望見花前敘話的流火和喻瑩。
話說我認識的流火，一直都是一個飽讀詩書，溫文爾雅的書呆子。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包容我，他會懂事的把自己的痛苦藏在心裏，他會對一切美好的事情充滿相信。他眼眸狹長如同深邃海水，面容白皙藏着幽幽涼白香澤。這樣優秀的少年，我卻因為他是我的青梅竹馬，而生生錯過了。
而現在，作為他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青梅竹馬，決定去看看，這個優秀的少年，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落日悠悠，夾雜着清甜棠棣花香，我看見坐在庭院中敘話的流火與喻瑩。住在繁花蕪境的這些日子裏，流火與喻瑩應該可以說是形影不離了。自從上次被喻瑩撞見我躺在流火的懷裏，流火這個家夥為了避嫌，已經開始盡量減少與我的見面了。我雖然對這樣的行為有些寒心，但是人家郎情妾意，我又不是存了什麽歪心，完全找不到理由去故意找流火的茬，對此我深表遺憾。
我不自覺地把自己隐藏在回廊的柱子後面，豎起耳朵聽他們二人敘話。
隔着淡淡棠棣花香，我聽見喻瑩嬌柔的女音緩緩飄來“流火公子，昨日你說，你初找到自己的父母家人，便跟着陵香姑娘離開家人。其實我一直想要問你，陵香姑娘對你來說，是什麽？”
我猜這喻瑩姑娘想要問的是，她對流火算什麽吧！
“陵香???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與我的親人一般。”說的好！
“是親人嗎？喻瑩以前聽姐姐說過，一般???從小就在一起的青梅竹馬，總是會有很深厚的情感，也極易走到一起，流火公子是為了什麽，沒有與陵香姑娘走到一起啊？”這個喻瑩姑娘說話拐彎抹角，不過就是想要弄清楚我與流火的關系，好确定自己和流火的關系。
“我不喜歡陵香，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流火看着面前的喻瑩，認真地說道“我與陵香是親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喜歡陵香，因為我一直覺得???陵香太活潑了，不适合我。”
“太活潑了？這居然是個缺點嗎？我姐姐還一直嫌我太過沉悶呢??????”喻瑩低着頭，時而探頭看看流火，眸子閃爍，格外讨人喜愛。
“不是缺點的，有很多的人喜歡陵香，居夏，鄭國皇帝黎湛還有師父，很多的人都喜歡陵香，只是我這個人，偏偏???就喜歡內斂柔靜一點的女子罷了。”流火臉上揚起紅暈，看着面前的喻瑩，喜悅寫在臉上。我奇怪他為什麽要把居夏，黎湛和師父并列。還有就是，他為什麽覺得師父喜歡我？是因為他只收了我一個徒弟嗎？
“流火公子??????”喻瑩看着面前的流火，臉上也隐隐顯出紅鸾。流火大着膽子把手搭在喻瑩手上，信誓旦旦說道“喻瑩，我???若想要娶你，你答應嗎？”
什麽！流火這個家夥，問過我這個親人了嗎？問過容楚了嗎？問過師父了嗎？怎麽可以這麽草率！這個家夥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大了？居然說着說着就要娶人家了！
“流火公子，你不嫌棄喻瑩，還說要娶喻瑩，你的大恩大德喻瑩此生恐怕無以為報了??????”诶？這喻瑩姑娘的節奏有些不對啊！要尋死才說這話的啊！诶???一定是那些傷春悲秋之書看多了。“喻瑩謝過流火公子，但是還是請流火公子收回這句話，流火公子有好的前程，喻瑩只是一個舞女，配不上流火公子的。”
“喻瑩，你不要這樣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為你心動，還記得你第一次在街上攔住我嗎？從那一天開始，我就希望能夠再見到你，自從我來到繁花蕪境，我便天天盼着能夠與你在一起，對我來說，你便是我命定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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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瑩愣了一愣，我也愣了一愣。
如果我沒有聽錯，流火說自己與喻瑩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街上。可是我敢肯定，喻瑩與流火的第一次見面，應該是這次流火來繁花蕪境，喻瑩在戲臺子上面跳舞。那麽這就是了。流火是把喻瑩當成是那年把他攔在街上的姐姐青鸾了。
喻瑩的嘴角抽動幾下，目光四下慌張地閃了閃。縮回自己的手，轉身一句話不說，邊哭邊跑走了。流火起身剛要追，便被我攔了下來。流火看見我的阻攔，焦急的把我推到一邊“陵香，你做什麽？喻瑩她哭了。”
“我看見啦！”
“那你還攔我！莫不是???你真的喜歡上我！怪不得居夏公子之前那麽不喜歡我??????”
“你個榆木腦子！”我氣憤地拍了拍他的頭，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家夥，什麽時候想象力這麽豐富了？
“那你幹嘛？”
“你說！你與喻瑩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一年多前，在街上啊！我們一起的，你忘啦？”
“也不知是誰忘了！你确定你當年見的是喻瑩？”
“???你什麽意思？”流火看着我，神情略有些呆滞。
“人家姐妹兩個長得相像，你也不能把人家當成一個人啊！”
“??????”流火呆呆傻傻地看着我，不言語，只聽我繼續扯清這錯亂的鬧劇。
“告訴你吧！一年多前，你在街上遇見的，是喻瑩的姐姐青鸾。”
“青鸾??????”流火應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我記得，那個時候，青鸾跳着舞迎到他的面前，他臉上紅暈漸濃，拽着我害羞的跑開。
“青鸾和喻瑩是姐妹，但是自從你上次見過青鸾之後，隔天她就被惡人所害，離開人世了。”
流火被這一番事實驚醒，嘴角微微顫抖，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麽話。狹長的眸子迷離望着喻瑩離去的方向，樹上的棠棣花緩緩飄落，釀出清甜氣息。
我見他不言，繼續說道“你呀你，最好好好想一想，到底喜歡的是這日日與你敘話的喻瑩，還是初相見時的姐姐青鸾。”
語罷，我便轉身離去，不經意擡頭，看見樓閣上的窗子半開着，七爺一雙偌大的眸子望着我與流火的方向，手裏提着酒盞，擡手灌進自己的喉嚨。
我側過頭，轉身輾轉進自己的房間，回身看見桌上面的古琴。我走過去，輕輕撫了撫那古琴的琴弦，也許是相處的久了，總覺得那琴懂得我的心緒，我若傷心，它便寂靜無聲，我若愉悅，它便随風奏樂。我坐在古琴面前，輕輕奏出一段變調。這一生，我只會這一首曲子，昭妍教我彈的《詠嘆調》，無論怎樣練習都奏不出正經調子。而這首《桃花醉》，我輕易地改了它的些微調子，成了一首新的曲子，每每奏起，我便會不知覺地想起居夏，這便是我為居夏做的曲子，我為他學會了彈琴，還編了一個曲子，可是，我現在，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他離開我已有三月多，棠棣花已經開滿整個臨淄城，他跟着自己的師妹離開了我，杳無音訊至今，我卻覺得每每想起這件事，并沒什麽好氣的，氣也氣夠了，哭也哭完了，可是他卻還是不會來。
和着我的琴音，我聽見窗格上七爺的聲音傳來，蒼涼悲怆“君問飛花何處歸，繁華落矣無歸期。君守長生待卿歸，卿于牡丹花下泣。”
隔了不多時日，七爺竟然從自己的房間走出，開始管理起繁花蕪境的生意。他一身華服織錦袍，腰間系着那條與衣服并不相符的腰帶。臉上的胡茬淡淡襯着漆黑眸子，一臉的精明狡詐之相恢複如初。
我見了七爺，先是一怔，後來自然會心得意起自己的勸說。七爺見到我，禮貌地點了點頭，第一件是竟是與我談一樁婚事。大致的內容我當時也沒有細聽，只是諸如“陵香姑娘，我想你是江湖中人，一定不會嫌棄我們喻瑩出身紅樓。”“我看得出流火公子喜歡喻瑩，二人兩情相悅，何不成全。”“成親之後，我與流火從此在繁花蕪境吃住免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種種之說。
七爺語罷，我喝了口茶，壓了口氣，認真地回道“這第一，我不是流火的父母，輪年紀還比流火小，流火的婚事，我着實做不得主。這第二，連流火自己都不确定，他喜歡的，是喻瑩還是青鸾。雖說青鸾死了，可是若流火是因為喜歡青鸾，娶的喻瑩，對喻瑩也是不公平不是嗎？”
七爺手執紫折扇低着下巴，眼珠轉了一圈，思忖片刻又道“我聽說流火公子的親人在鄭國，現在找他們商量恐怕也來不及。不如就讓他們現在這繁花蕪境把喜事辦了，之後再回鄭國辦一場便好。喻瑩這孩子可憐，能嫁給流火公子，我也不向你們讨贖身費了。”
“七爺你是自動忽視我的第二點了嗎？”
“自然沒有，流火公子喜歡喻瑩姑娘，我确定，他喜歡的一定是喻瑩！”
“為什麽？”
“這男女之情，七爺我是過來人，怎麽可能看不出。我這些日子雖然呆在房裏，但是每次往窗下看去，都看得見流火公子一人在庭院裏徘徊，想是心裏面想着喻瑩，只是自己卻不知罷了。”
“即是這樣，又怎麽讓流火明白過來呢？”
“陵香姑娘可記得朱陌馮？”七爺挑了挑眉毛，一雙漆黑的眸子攜着陰影，我努着嘴，聽了七爺的計謀之後綻開一個落落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