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
青湖看了我一眼，目光裏似是有霜雪飄落，淇水河邊吹來陣陣涼風，飒飒地劃過我的耳際。青湖緩緩走到河邊，輕輕用手劃了劃淇水上面的薄冰，繼續說道“後來，我與慕傾棋跟着東方嘯歌來到鄭國，才知道，原來東方嘯歌早已妻妾成群。慕傾棋嫁給他，只是他的一個小妾。
“慕傾棋瞬間覺得自己被騙了，但是莆草已經回不去了，她只能留在東方家。而東方嘯歌把她帶到東方家與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從今日起，你是我的妾，有什麽事情要聽夫人和其他姑娘們的，就像聽我的話一樣，今日我要陪夫人，你自己跟着仆人去找自己的住所吧。”
“生活在東方嘯歌的妻妾之間，慕傾棋過得自然不幸福，住進東方府的當天晚上，她就哭着問我東方嘯歌是否真的是她前世的夫君，我确信他是，可是見她如此傷心，我竟不知該如何安慰。而直到那時，我才發現我作為一個宿蝶的自私，為了我自己能夠早日超脫，我便問她是否願意許願離開這裏，然而她只是一愣，嘆了口氣絕望地自語“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十個月之後，慕傾棋生下了自己的孩子，而與此同時，東方嘯歌的另一個妾也為他生了一個孩子。東方嘯歌一夜之間得到了兩個孩子，并且都是男孩，他為另一個孩子取名東方容楚，而慕傾棋的孩子，他只是看了看，便默然地說道“這孩子來的不光彩，讓下人随便起個名字算了。”
“于是把孩子交給下人，慕傾棋看着孩子被抱走，痛苦萬分，而東方嘯歌只是讓所有人退下，把慕傾棋摟在懷裏，像是一個野獸般舔了舔她臉上的淚說道“你也辛苦了，今天讓我好好犒賞犒賞你。”說罷，便把她扔到了床上，慕傾棋剛剛生完孩子，身體都還沒有恢複好，而東方嘯歌不由分說，只知道盡自己的興去瘋狂的占有她。慕傾棋不明白，東方嘯歌為什麽不要他們的孩子，還這樣瘋狂的占有自己，有的時候，慕傾棋甚至覺得他一點也不愛她。
“我可憐慕傾棋的處境，想要知道東方嘯歌心裏到底是怎樣想的，于是便用法術趁東方嘯歌沉睡之際探測他的想法。其實如果可以重來，我寧願根本沒有探知過東方嘯歌的思想，寧願把東方嘯歌當成一個負心人，可是事實證明，他比一個負心人要恐怖得多。
“他的妻妾之中，有一大半都是朝中官員的女兒，為了掌控朝中局勢，東方嘯歌不得已娶了她們，還要裝作很愛她們。而慕傾棋，作為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妾，自然不能夠得到過多的關注，要知道那些妻妾不只是東方嘯歌控制朝中大臣的工具，更是朝中大臣監視他的眼線。如果東方嘯歌過多的憐愛慕傾棋，那麽慕傾棋便會有危險。
“為了保護他唯一心愛的女人，他只能裝作不愛慕傾棋，只有這樣才是真正的保護。而其實當初在莆草，東方嘯歌根本就沒有把慕傾棋帶回鄭國的念頭，他愛慕傾棋，所以不想要天真善良的她卷入鄭國的權謀鬥争中，可是看着心愛之人他又無法自持，只能盲目地去占有她，結果還是傷害了她。害她未婚先孕，害她被父母驅逐，害的她失去了一切。而現在，卻又給不了她想要的愛。
“從那次探測過東方嘯歌的內心之後，他有很長的時間都沒有去找慕傾棋，慕傾棋的日子歸于平淡，每日裏就是在自己的閨房裏面照顧她的孩子，她給自己的孩子取名池尛，那是我告訴她的東方嘯歌前世的名字。
“其實在慕傾棋的心裏，她還是希望東方嘯歌能夠愛她和她的孩子的，我本想告訴慕傾棋他的想法，可是，還沒等我把話說出口，東方嘯歌便又娶了一個妾。這位妾曾是曹國的一位公主，後來嫁給鄭國宰相，前不久宰相去世，這位公主便以宰相手下的三千萬兵馬為交換嫁給了東方嘯歌。
“這個曹國公主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她大東方嘯歌整整十歲，但是為了能夠嫁給東方嘯歌卻懂得動用權謀。雖然是妾，但自從這位曹國公主進了東方府上，連東方夫人都要對她畢恭畢敬。可是這公主不知怎麽回事，偏偏盯上了慕傾棋，曹國公主處處找慕傾棋的不是，甚至要東方嘯歌休了慕傾棋。東方嘯歌不置可否，曹國公主便把慕傾棋趕出她住的庭院，關進了柴房。後來在東方府上的那幾個月，應是慕傾棋與池尛一生中最艱難的日子了。
“那曹國公主是個聰明厲害的女子，但她也有愛，她愛東方嘯歌，管她是為了美貌還是如何，她就是愛着東方嘯歌。而那不可一世的東方嘯歌，沒有想到，他心裏面只有我才能探測到的秘密，竟被曹國公主發現了。
“那夜曹國公主看着東方嘯歌沉睡的側顏，靠在他的身邊靜靜陪着他，本以為他就算不愛自己，也不會愛任何人。可是他在睡夢中卻支吾地叫出了“傾棋”二字。曹國公主的眼眸瞬間一黯，她記得那個叫慕傾棋的女子，也是東方嘯歌的妾，眉眼如畫，俏麗的如同遠山處的殷紅芍藥。
“一個來自莆草的女子，沒有身世沒有背景，剛進東方家五個月就生下了孩子。這樣一個不清不白的軟弱女子卻藏在了她深愛的男人的心中，她驕傲一世的曹國公主已經委身做妾，又怎麽再讓他的心為她人所占？她一定要除掉慕傾棋的。
“直到有一天，東方嘯歌遂了曹國公主的心願，同意讓慕傾棋和池尛離開，以此來為鄭國國君換曹國的十五座城池。可是慕傾棋離開了東方府還能去哪呢？她的頭上雖然依舊帶着母親送給她的紫色朱釵，但是莆草卻是再也回不去的了。我跟着慕傾棋帶着池尛離開。那時候池尛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什麽都不知，卻在那一天不停地哭叫。東方嘯歌看都不看慕傾棋一眼，便将慕傾棋趕出了東方府，他本是想要好好安置慕傾棋的，可是那曹國公主早在東方嘯歌身邊布滿了眼線，怎麽容得東方嘯歌為慕傾棋存一絲寬容。
“我告訴慕傾棋東方嘯歌的難處，可是已經太晚，現在慕傾棋的心中對東方嘯歌只有恨，她恨他毀了她的青春年華，恨他狠心将自己遺棄。我知道，其實她也是恨我的，如果我不告訴她前世的事情，她便不會與東方嘯歌在汜水河邊相遇。可那是她前世許的願，我又怎麽能不為她完成宿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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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積壓了一生的仇恨下，她向我許下宿願，她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再去養育池尛，便讓我将池尛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希望有人能夠将池尛養育成人，并且永遠遠離東方嘯歌。而她的第三個宿願，也是因為對我存有怨怼，所以她希望可以将她自己困于一個結界，等待有一天她魂歸九天，我才算完成了我的使命。
“于是我便把她帶到衛國，在淇水河下設出結界，化名千百度，讓她在千百度中度過餘生，因這淇水河中常有蛟龍出沒，而我的結界又存有封印，所以她在裏面很是安全。她後來在千百度的餘生是與這柄上古神琴度過的，她将自己與東方嘯歌的孽緣封入古琴，希望自己來世轉生為人，不要再遇見東方嘯歌。
“就在半月前，她在千百度郁郁而終。我便帶着古琴離開。去找你的師父栎陽明月，你師父未曾是我的有緣人，但是我曾為了尋找慕傾棋的魂魄闖過地界鬼城，幸得你師父救我一命，我才得以脫險。于是我後來将池尛托付給你的師父，而在慕傾棋死後，我為了報答你的師父，便将古琴作為寶物贈予你的師父。”
“什麽？古琴是你送給師父的，那師父為什麽讓我來找慕傾棋啊？”
“這就要問你的師父了，我知道的已經全部都告訴你了，我對慕傾棋的宿願已經完成，我也該離開了。”
“你要去找新的有緣人嗎？”
“不，我想先去找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
“這是另一個故事了，不過我沒有必要告訴你。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也該回去了。”
青湖看了我一眼，眼神掠過面前的淇水雲霧，似是又想起了慕傾棋。但是卻還是化成一只青色蝴蝶飛走了。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有什麽事情忘記問青湖了，可是青湖的蝴蝶身影已經不見。我抱着古琴站在淇水河邊，一時之間也因為慕傾棋的故事感到悲傷。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溫柔又熟悉的呼喚“你還在幹嘛？”
我轉身看見居夏一襲白衣在寒風中飄搖，他似是一個谪居遠山的仙人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因為突然看見他吓得差點把古琴扔掉，回過神來擔憂地把古琴緊緊抱在懷裏。看着他悻悻地說道“你怎麽在這？”
“你個小東西！我不是跟你說過我也要來找慕傾棋嗎？你幹嘛一個人從衛王宮跑了？”
“我我??????”我支吾地看着面前的居夏，腦袋裏面總是晃過那片錦葵花田，不自覺地想起琉璃。又不知該如何向他說，畢竟我突然說自己喜歡他是太莫名其妙了點。他看我許久說不出什麽，似笑非笑地搖搖頭，走到我身邊，揚起一個漂亮的笑容，像個哥們兒一樣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好了！剛才那青湖姐姐講的故事我都偷偷聽見了，現在慕傾棋也死了，我們倆都被自己的師父給玩了，咱們應該也玩他們一把，是不是啊？”
“玩什麽？”我看着面前居夏狡猾地神情，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師父不是收養了一個小男孩，就是慕傾棋的兒子，你應該知道是誰吧？”
“??????”對了！這就是我想要問青湖的問題，青湖說自己把慕傾棋的孩子托付給了師父，可師父一共收留了三個孩子，我和寶兒都是女孩，只有流火是男孩，那個叫池尛的小孩是不是流火，流火一直在找自己的母親，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慕傾棋的話，那到底???不過我現在的任務應該是找到流火。想到這裏，我也像哥們一樣甩開居夏搭在我肩上的手，說道“我要去找流火！”
“恩???好啊！那我就陪你去找流火！”
“你幹嘛要跟着我！你的琉璃師妹呢？”連我自己都沒發現，這句話有多麽大的酸味。居夏眼眸一掠，定在了我心虛的表情上，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啊！我懂了！我懂了！這次我非要跟着你不可！你個小東西！”
“你說什麽？”我被他這舉動搞得心慌慌，深怕他發現了我的心思，我才不要讓這樣一個自大又臭美的家夥知道我喜歡他呢！絕對不要！
我牽起白馬和居夏離開淇水河，路過一片樹林，白雪堆積了一片銀裝素裹，他止住了自己瘋狂的情緒，認真地問我“不過，你要去哪裏找流火啊？”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毫無頭緒，之前我曾經留下流火的衣物，希望可以用魂力探知流火的所在，可是因為時間太久的原因，我從衣物上已經找不到流火的蹤跡，所以，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裏找流火。
“如果流火是池尛的話，你說他會在哪呢？”
“流火不知道自己是池尛，更不知道什麽東方家??????”青湖應是說過東方嘯歌還有一個孩子叫容楚，這個容楚，會是我和流火曾經在鄭齊邊境遇見的那個容楚嗎？現在想來，那容楚确是和流火的相貌相近，而且我們當時是在鄭齊邊境，那麽那個容楚就很有可能是東方容楚，可就算是東方容楚，他也沒有理由帶走流火啊，在沒遇見青湖之前，連師父都未必清楚流火的身世。居夏看我突然不語，思忖片刻突說道“不管怎樣，我們去鄭國走一遭，說不定就找到流火了呢？就算沒有，也肯定會有點線索的！”
“去找東方嘯歌嗎？”
“不然呢？現在和流火唯一有關系的就是東方家，不然就是聖陵古鎮，你師父總不會綁架他的，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個東方嘯歌發現了流火的身份，想要把流火帶回家好好補償他這些年受過的苦，诶???這樣的話你去找他就有點多餘啦?????”
“什麽啊！怎麽可能，你把事情想得也太好了吧！”我白了居夏一眼，嘴角卻不禁揚起一抹笑意。
居夏也笑了笑，把手伸向我。我一時愣住，這是讓我牽他的手的意思嗎？不會吧？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還是他在試探我是不是喜歡他？我當然喜歡他了，可問題是他這樣是不是說他也喜歡我的意思啊？就在我糾結要不要牽的時候，居夏看我又愣了神，于是把手略過我，牽過我手中的缰繩，哦！原來是要幫我牽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