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晚的不歡而散,導致兩人有半個月都沒正面說過話。謝簡偶爾回家一次,也僅是洗個澡換好衣服又出門,下次回來時便是滿臉疲憊。秦苒算不上一個好情人,卻是難得的好妻子。她會撇開種種恩怨,替他準備好換洗的衣服,放上一杯溫熱的開水。一切就像毫無進展的從前。可實際上她比誰都清楚,眼下的這種狀況,甚至比之前還要倒退了些。
這天秦苒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碰見了一位不速之客。來人穿着孕婦裝,面容憔悴,跟之前她見過的清秀佳人沒有一點相似。
秦苒不可避免地想起梁曉柔。她想不通,為什麽這世上會有如此厚臉皮的人,搶奪了別人的幸福,還一臉理所當然地抱着偷來的東西沾沾自喜。
她提着購物袋,仿若沒有看見那人,神色如常地往家的方向走。
“秦小姐,請你等一等。”
張景程剛接進家門的這位新人名叫莊慕雲,剛進入社會沒多久的r大畢業生。秦苒不清楚她為什麽突然找上門來,但看她現今落魄的模樣,也猜到了幾分。
莊慕雲捧着腹部走上前:“秦小姐,你好。”
秦苒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兩步,衣袖就被人拉住。
“有事麽?”她蹙着眉回頭。
莊慕雲神色悲戚:“秦小姐,求你幫幫我吧。”
秦苒往四周看了看,最後耐着性子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見她的臉色較緩,莊慕雲道出了來找她的目的。
聽完莊慕雲的說辭,秦苒才知道,原來是張景程的公司出了大麻煩,前幾天被曝出食品安全的問題,現在投資方要撤資。加上之前張景程因為急功近利,也用過不幹淨的手段,現在被人一一挖出來,幾方不利因素堆積在一起,他便成了衆矢之的,現在急需一人拉一把。
莊慕雲低頭摸了摸鼓起來的腹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現在只有謝總能救他。我知道,謝總以前和我家景程有很深的交情……”
“你怎麽知道他們交情很深?”秦苒不慌不忙地打斷她,“你陪着張景程出過應酬,見過謝簡幾次,就認定他一定會幫這個忙了?”
莊慕雲沒想到她的态度會是這般,一瞬間愣在當場,臉色微紅。她之前在這個圈子打聽過,別人都說謝簡的妻子是個軟性子,為人低調、好說話,因此她才下了決心來這一趟。即便不能成功,最壞也就是被委婉拒絕,不至于被人羞辱。可如今看來,事實并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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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苒繼續說:“莊小姐,你應該在曉柔的葬禮上見過我。曉柔去世前,你和她的丈夫混在一起,所以現在報應來了,這不是謝簡能擺平的。”
莊慕雲畢竟剛出校門沒多久,憑着一股腦對愛情的憧憬,插足了張景程和梁曉柔的婚姻。她沒受到過任何威脅和警告,更沒有像其他第三者那般遮遮掩掩,後來梁曉柔的意外去世更是給她騰出了位置。所以她不認為自己有錯。而如今,秦苒這個局外人的話卻字字砸進她的心裏,讓她羞愧又難堪。
她咬唇,企圖為自己辯解:“他們之間沒愛了,難道就必須被婚姻綁着麽?”
秦苒自知這不關她的事,卻忍不住多說了兩句:“那你和張景程之間有愛麽?如果他愛你,今天就不會讓你獨自來尋求幫助,更不會讓你在懷孕期間憔悴成這副樣子。你之于他而言,不過是新鮮,那股勁兒過去了,他同樣還會去找另外的女人。你和他認識多久了,比得上他和梁曉柔的多年夫妻情麽?他連梁曉柔都可以輕易抛棄,更何況是你。”
說完這番話,秦苒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平常并不喜歡去摻和別人的事,可自從梁曉柔去世後,這件事就像一個解不開的結,一直盤在她的心中。她希望能幫梁曉柔說兩句公道話來打擊一下眼前的女人。果然,莊慕雲扶着肚子,沒多久便識趣地離開了。
回到家中,秦苒主動給謝簡打了個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他。在電話裏,她對謝簡說:“我希望你不要幫助張景程。”
謝簡只回了她一個字:“好。”
良久,她問:“今天回來吃飯麽?有點事要和你商量。”
“會晚點,你不用等我吃飯。”
她無話可說,道了聲“再見”後,匆匆挂斷電話。後來秦苒仔細想了想,她和謝簡的對話,其實大多數都進行在電話裏。隔着一定的距離,她和他都能平和些,不至于劍拔弩張、兩看相厭。
秦苒養的那對倉鼠越來越肥,最近更是團成了球,連轉輪都懶得跑。吃完飯,她蹲着逗了它們一會兒,期間突然想起已經很久沒有去鮑志文的健身房。不過盧果果倒是去得很頻繁。她正想着,謝簡便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盒糕點。他進了門,将糕點遞給她:“順路買的,都是你平常愛吃的。”
她瞧見他眼底的青色,怎麽也說不出針對的話來,只是默默接過那盒糕點,随後替他收好外套。
待她端熱茶出來時,他靠在沙發上,領帶被扯得松松垮垮:“張景程的事情是他咎由自取,你其實沒必要專程來告知我。于情于理我都不會幫他。”
秦苒将茶放到他面前,笑了笑,道:“我在想,這是不是因果報應。”
謝簡看了她一眼,愈發覺得眼前的人不像他所熟知的妻子。他端起茶杯,問:“你說要商量的事,是什麽?”
她心平氣和地說:“這個月月底是我爸六十歲的生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禮物的事情。”
謝簡內心繃緊的那根弦莫名其妙就松了下來。這個話題不至于引起硝煙,他想了想,說:“老人家平時喜歡茶和酒,我可以托人買最名貴的回來。”
秦苒則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給爸媽拍一套婚紗照。”秦光耀當了一輩子的教書先生,尤其是早年過得十分清苦,和秦苒她媽結婚時更是連辦酒宴的錢都沒有。老兩口相互扶持過了快三十年,卻連一張婚紗照都不曾有過。
謝簡自然是沒有異議的:“這件事我會讓人聯系好,你挑個日子,讓爸媽直接過去就行。”
她垂眸:“謝謝。”
謝簡自然說不出“這是我應該做的”這類話,他甚至聽着她那句“謝謝”都像是在故意生疏。接着秦苒又說:“我也會去和他們拍一張,算是全家福吧。”
他将那杯熱茶放下:“也好。”說完,起身去了浴室。
晚上睡前,謝簡來到卧室,自然而然地躺在了她身邊。起初還能維持平靜,可沒多久,他的手就鑽進了她的睡衣內,手指在她的腰部敏感處打着轉。秦苒盡量躲避着他的暗示,裝作已經睡着,可發顫的身體卻瞞不下來。她聽見他低笑一聲,接着背後貼上來一句滾燙的男性軀體。
成年男女,又是夫妻,更何況自從冷戰以來,彼此都沒有親密接觸過。後來秦苒招架不住,被他強硬地壓制着,深感無力和屈辱。她試圖用言語攻擊他,可嘴巴卻被他堵得死死的;她只好拿指甲去掐他,殊不知這樣的刺激讓謝簡變得更加蠻橫。最後,她被他入侵,可事事又同他對着幹,在他的背部制造出一道道紅痕,不配合他擺出喜歡的姿勢,咬唇做出一副隐忍的模樣。她想讓他痛,讓他無法抽身而退,這樣自己也能舒坦些。
大汗之後,他親着她的耳垂低聲呢喃:“苒苒,給我點時間……”
她的嗓子已然沙啞:“你混蛋!”
別的夫妻要麽過得相敬如賓,要麽過得戰火彌漫,而他們,卻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秦苒受不了這樣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她怕有一天自己會瘋。
她翻過身去無聲地哭泣,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和不甘統統爆發。有些事情她甚至還沒想清楚,害怕去面對,就被他又繞了回來。他總是這樣專斷自我,從來不顧及他人的感受。
好在這一夜相安無事。秦苒哭了一會兒,沉沉地睡過去。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她仍舊以最親密的姿态纏在他身上,仿佛兩人之間從來沒有過嫌隙。
——
秦光耀一開始并不接受女兒的提議,說自己都這把年紀了不興搞你們年輕人那套,後來在杜依依的好說歹說下終于答應下來。
秦苒父母是周圍鄰居皆都羨慕的模範夫妻。秦光耀雖然一生清貧,卻始終把杜依依寵着,很少讓她做家務。從小秦苒吃到母親做的飯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過來,且偶爾吃一次,能吃到食物中毒。這對賢伉俪的相處模式,是她一直追求的。她從懂事起就告訴自己,以後就要嫁愛自己的人,哪怕對方沒有錢。只是後來人生脫軌,她意外地嫁給了謝簡。
老兩口拍婚紗照那天,陽光明媚,又不過分炎熱。一行人來到時泰旗下的玫瑰莊園,準備好之後,攝影師舉手示意:“秦先生,秦夫人,可以過來拍了!”
杜依依提着婚紗的裙擺左看右看:“小苒,媽媽一輩子都沒這麽緊張過。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秦苒握住母親的手:“媽,你年輕着呢。別人見了你,都說像三十多歲的。”
“你別哄我。”
秦苒失笑:“沒哄你。不信你問爸。”
秦光耀掩面輕咳,目光不停地往妻子身上掃,卻始終不敢定格。
杜依依:“老頭子,問你呢,我年輕不?”
秦光耀老臉微紅:“攝影師在催了。”
“爸還害羞呢。”秦苒打趣道。
待兩位老人去拍照後,秦苒來到附近的陰涼處歇息。
這邊的風景極好,一眼望過去,藍天白雲,玫瑰花海。她從來不知道謝簡還建了一個這麽好的地方,只知道那時他送給她的那一大束玫瑰是剛從某個地方摘來的。在這麽美好的地方,她幾乎要忘卻所有的煩惱。當時秦苒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要是能抛下一切出去旅游一趟該多好。
父母那邊的拍攝進展看起來還不錯,她邊看邊喝着剛才一個小姑娘送過來的果汁,臉上不自覺地漾起笑容。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産生了錯覺,秦苒竟然看見了穿着一身正裝的謝簡從遠處匆匆趕過來。
她不由自主地起身,眯着眼睛,等他走近後,确認這并不是幻覺。
謝簡趕來時很匆忙,頗為正式的衣服和發型和平常看着不太一樣。他挨着她坐下,自然而然地拿過她手裏的果汁喝了一口。
秦苒對他出現在這裏表示很驚訝:“你上午不是還有個會麽?”
他用大拇指拭去嘴角的殘液:“提前開了。”
秦苒将視線移到遠處的父母身上,問他:“那你過來幹什麽?”
“等爸媽拍完了,我們也拍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