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卻原來是賈琏怕賈赦惹事,留在賈赦身邊看着的小子。說賈赦今日會友,聽聞一老翁家有幅畫難得,就帶着幾個家丁去看,看了覺得滿意便要買,老翁不賣便留下五百兩銀子搶了來。這小子機靈,覺得這就是琏二爺說的“你要見老爺做不好的事,立馬來回我”的時候,于是着急忙慌就來禀報。
賈琏先賞了那小子一塊銀子,讓他到二門上等着,當即讓王熙鳳伺候着穿衣裳。
王熙鳳納罕道:“往日也聽說大老爺愛風雅,可都是到賬房裏支了銀子去買,也沒聽說做過強買強賣的事啊。為這,二太太還生氣過幾回,就連老太太也教訓過大老爺。怎麽這會倒強搶了?我就算是不懂畫,也知道真正的好畫沒個千把兩是買不下來的,若是名人的孤品,幾千上萬兩也是有的。五百兩,跟強搶也沒差了。”
賈琏冷笑兩聲,“還不是因為有了那貴妃娘娘,大老爺才什麽都敢做,要不然以他那比老鼠還小的膽子怎麽敢這樣公然違背朝廷律法?二老爺還敢給別人跑個官做,大老爺除了在自己家裏橫在外頭可敢吱一聲?我敢打賭,若是以往,在外頭就是把閨女賣了換錢也不敢欠債不還,更別提強搶他人的東西。現在倒是敢了!也不想想,要真有什麽事,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怎麽會替你周旋。以為自己襲爵就了不起了,殊不知人家正想奪了你的爵位呢!”
片刻,收拾好身上,帶着随身小厮就走了。王熙鳳送他出門之後,愣了好大一會兒,剛想叫平兒,又反應過來,回頭笑笑,自言自語一句“誰又能什麽都想得到呢”,抱着巧姐兒玩兒去了。
賈琏這會兒也不管什麽孝與順了,迎面幾個賈赦的婢女還想像以往一樣跟賈琏調笑,被賈琏一腳踹到心窩子上倒在一邊,也不用通報,伸手推開賈赦書房的門走進去。賈琏算豁出去了,二房做的惡事等外任之後就能擺脫,頂多大老爺頂個治家不嚴的罪過,若是大老爺拖後腿,這真是沒辦法,父債子償天經地義的事。左右這府裏有要權勢的又要銀錢的又要名聲的,沒誰敢到衙門裏告他個不孝,那還怕什麽!
“誰這麽大膽?!”賈赦正俯身在書案上欣賞那幅畫,聽見自己書房門被人猛地推開,不悅地問。擡頭見是賈琏進來,擺擺手,“嗨,是琏兒啊。”
賈琏使個眼色讓自己帶來的小厮把手院門,關上房門,上前把書案上那幅畫卷起來,拿在手裏問:“這就是老爺搶來的那幅畫吧?”
賈赦不悅皺眉,呵斥他:“沒規矩!你跟誰說話呢!不在你們房裏收拾行李,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呵,兒子在前頭千求萬求弄來個職位,想着上進。誰能想到老爺竟不跟兒子一條心,一心想拽兒子後退呢!到今天,兒子什麽也不怕了,要不老爺就打死兒子全當沒生養過這麽個兒子,要不老爺以後就全按兒子說的做。”
賈赦連生氣也顧不得,奇道:“你今日是怎麽了?”
賈琏跪在地上細細分說:“老爺單知道二房不懷好意,占了咱們的屋子,想奪咱們爵位。怎麽不多想想,若是老爺本身真的不好,還用得着別人奪?以往多用幾個錢買些賤籍的玩意兒回來關上門享樂,或是拿了銀錢明堂正道的買些古董玩物回來,再或者不上朝不應卯,這些都是小事,于大節無礙。可是老爺如今做的什麽事?強買或者說是強搶別人的東西,等有朝一日對景兒之時,老爺可想好怎麽脫身?再有,既有了這一回,焉知不會有人撺掇着老爺再有下一回下下一回,甚至殺人放火。別說有貴妃娘娘在之類的話,細數各家,可有永遠蓋得住的?就是前朝國丈家裏,李皇後沒了之後還清算了呢。那還是正經的正宮皇後,當時的皇上的親舅家親母族。便不是因為這些,也請老爺給自己後輩積些功德,如今兒子膝下只有巧姐,焉知不是咱們往日作孽太多所致。”
賈赦吶吶難言,不過是一件小事,怎麽到了琏兒嘴裏比天還大?!他還給了那人五百兩銀子呢。吳貴妃娘家叔叔去打獵的時候,明搶了一獵戶家一雙兒女回府不也沒事嗎。娘娘怎麽會不庇護着,她還得要好名聲呢。
賈琏又道:“我知道老爺做這些,很有一部分是覺得在家裏憋屈,付出了這麽些也該好好借着他們的名頭耍耍才好。可是老爺如此想,豈不就是默認了二房才是府裏當家的?與其如此,不如安安分分的待着,別讓人把髒水全潑咱們身上。若父親實在不忿,兒子寧願去做一介庶人也支持父親去出這口氣,大不了魚死網破,又有什麽呢!”最後這句,在不叫老爺,而是用了父親二字,打算以情動人。
賈赦背着手轉圈圈。其實他如此做不過就是圖一時痛快,還真沒有想過這樣多,現在讓賈琏這麽一說,連他自己也覺得全是二房逼得很他才會這樣,一時間竟然覺得外頭人說自己沒本事也是因為二房壓制所致。一會兒覺得賈琏這個小兔崽子雖然今兒這麽不給自己老子面子,但是畢竟是自己兒子,自己一輩子沒為他做過什麽,這回還是要幫一把兒子。一會兒又覺得賈琏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誰家還沒做過幾件這樣的事,沒什麽了不起。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大房子嗣不凡可能就是沒積功德的緣故。一會兒又想是不是王氏那個毒婦在害我大房。
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琏兒好容易認清楚好歹遠了二房,不管他說的對不對,自己都得給他這個面子,不能讓他離了心。反正以前自己的日子過得也挺舒坦,這些事不做也沒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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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還不行,以後我還跟以前一樣,保證沒誰能挑出我的毛病來,你就放心上任吧。”又将那幅畫遞給他,“快拿走,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不過是一幅畫,什麽了不起。”
賈琏笑道:“老爺如此兒子就放心了。”又承諾道:“老爺且記下,兒子早晚有一天讓您住進主院。”
待要離開,又想起來一件事,叮囑道:“老爺自己不惹事還不算完,若有誰要送東西巴結老爺,老爺可慎重着些,寧可再跟二太太要銀子自己去尋也不要随意收禮。誰知道那禮是不是傷天害理得來的,若真收了少不得還是得算到老爺頭上。”
賈赦不耐煩答道:“知道了知道了,還不快滾出去!”
“兒子告退。”
到最後,連賈琏也驚奇,再沒想到今日能這樣順利,本以為至少要挨一頓好打呢。回到房裏,見鳳姐兒連棒瘡藥都準備妥當,兩個人撐不住都笑了。
到晚上,賈赦享受完兩個小妖精的伺候,心滿意足躺在床上想着怎麽樣才能給王氏點教訓。還沒想到,就聽見其中一個小妖精摸着他的胸膛軟言軟語的求道:“老爺,我家裏兄弟都十四了還在家裏玩,都知道我是您身邊的人,您也跟着沒臉面不是。”
賈赦瞬間想到一個妙招,使勁拍了那侍婢屁~股兩下,和着啪啪聲大笑出聲,“王氏啊王氏,我斷了你的左膀右臂,我看你怎麽辦!你能拿我怎麽着!”
另一個侍婢看得眼熱,也扭着身段往他身上蹭,“老爺~~”。賈赦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三個人又戰作一團。
賈赦的妙招自然要等到賈琏他們走了之後才會使出來。他們走之前兩天,府裏擺酒唱戲為他們踐行。男人的席面設在寧國府,女人們的席面依然還在榮國府。黛玉、柳哥兒、湘雲自然得到,柳哥兒和寶玉因着老太太發話,也留在在榮國府這邊。
席間剛唱完一出《四郎探母》,老太太說那小旦與小醜唱得好,王熙鳳邊說:“不如直接叫過來瞧瞧,若真好也賞他們兩個錢花,難得逗老太太高興。”于是便傳過來細看。
此時,她們兩個已經脫了戲服卸了頭妝,只留有臉上的妝還沒卸,齊齊向衆人行禮問安。衆人問了幾句諸如幾歲了、學唱戲幾年、累不累、師傅平日罵不罵之類的話,也随着老太太的賞賞了一些。
王夫人指着大點的那個道:“我瞧着這孩子倒有些眼熟,如今還上着妝,不知道卸了妝是個什麽模樣兒,必是不知道跟誰像了一二分,倒也有造化。”
王熙鳳不屑地“嗤”一聲,整個席面上沒誰再說話,連老夫人都裝作沒聽見。小戲子們怕惹禍想走,沒得到主子們的許可又不敢,畏畏縮縮立在那裏。
史湘雲笑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樣兒。”衆人聽了這話像重又活泛起來一樣,裝模作樣仔細打量了一番俱都笑起來,只寶玉急得什麽似的卻也不好說什麽。
黛玉是個不吃氣的性子,又被嬌養了這麽些年,一時間只覺得委屈卻忘了多年前學的從容隐忍淡定,把手裏的杯子一放,直接站起來,“史大姑娘倒是真好的眼神,別的什麽人再是比不上的!”又招呼那小戲子過來,說:“我認你做妹妹可好?以後你就是鹽政老爺家的小姐、榮國公府的外甥女兒、在座各位姑娘的姐妹,趕明兒在我隔壁收拾個屋子出來你就跟我住,平日跟大家一塊兒玩鬧嬉戲,可好?”
說可好的時候掃視一圈,看着臉色青了白白了青的衆人心中冷笑,不是玩笑話麽,那大家一起吧!繼而微笑着用溫和的眼神看着那小戲子。
那小戲子臉色發白,撲通跪在地上,“謝姑娘賞識,奴婢出身低賤,萬不敢受!”餘下再不說話,只會磕頭。
老太太皺着的眉頭松開道:“這個玉兒就是作怪,你喜她伶俐,多賞她幾個錢就是了,有什麽呢,看把人家吓得。”又指着王嬷嬷說:“快扶着你家姑娘回去,別把人家孩子吓壞了。”
王嬷嬷素來是沒有李嬷嬷辦事周到,遇上這事只覺得自家姑娘受了委屈,及至黛玉出聲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如今見老太太吩咐,趕緊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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