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慘死
? 時值深冬,漫天飛舞的大雪很快就粉飾了一個冰雕玉琢的皇城。
風越刮越大,大雪如撕棉扯絮一般,直染得與這天地同色。
皇城西隅乃是一破舊的小院,斑駁的院門搖搖晃晃,似乎在冬風的摧殘下已經時日不久了。
院裏長滿了野草,現下被白雪厚厚的覆蓋了一層,入眼是一片荒涼。
秦熙躺在破舊的床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本來蒼白的臉頰竟有一絲紅暈,只是随着後來的呼吸不暢,臉色更為蒼白了。
“小姐,來喝口水。”她的貼身丫鬟青檸端着一杯溫熱的水慢慢喂到秦熙嘴邊。
“咳咳咳”一口水還未咽下去秦熙又開始咳了起來。
“小姐,我去求皇上,不我去求二小姐,讓太醫來為你瞧瞧。”自從她們主仆二人搬來這破落的小院,青檸幾乎是日夜哭,比秦熙這個高高在上的主子眼淚還多。
秦熙抓住她的手,搖搖頭,道:“青檸,別白費力氣了。”青檸使丫鬟很多事情看不明白,她這個主子卻看得十分透徹了。
在東宮的日子還恍如昨日,穆千遠那涼薄的聲音還在她耳邊回響。
秦家出事,她本來要去求太子,看看能否為其斡旋一番,卻沒料到聽到了這一生最讓她難忘的話。
“千遠哥哥,這番秦家出事,姐姐定會來求你幫忙,若是你”
“瀾兒,你知道秦家興亡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她,我早就看不順眼了,若不是以前羽翼未豐,我斷不可能請旨讓她入主東宮,這幾年對她我也算仁至義盡了。”穆千遠的言語間帶着濃濃的嘲諷之意。
“可是她乃你的正妃,保不齊皇上不會因此牽連你。”秦瀾終于說出了她的擔心,最擔心她心愛的人坐不上皇帝的寶座而她成就不了她的皇後夢。
“沒事,這一點我早就想好了,明日我便讓人押着她進宮,要殺要剮皆聽父皇旨意。”
“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自然只有瀾兒有資格孕育,她那個不過是個孽種罷了。”
站在門外的秦熙那一刻心涼如寒冬的夜,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麽也止不住了。
她想沖進去質問他,為什麽這樣,為什麽會是秦瀾,他知道她從來跟秦瀾不對盤,是誰都可以,為何偏偏是這個從小與自己作對的二房妹妹。
可是現在她不能,她是個母親,她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出逃三日,受了一身的傷還是被囚禁在了這個不起眼的小院裏面。
“可是我不能見着小姐這般無動于衷啊,不若奴婢去求求二小姐,好歹”同出一宗。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秦熙阻止了,“傻丫頭,往日她就盼着我這姐姐死快點,現下你去求她無非是讓她多一個作踐我們的理由罷了。”
“哈哈”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清冷的嘲笑,“秦熙想不到啊,你是愚蠢了一輩子,這臨死了倒是看明白了,不過看明白了去見閻王可要記得下一次投胎一定要好好修煉一下自己的智商,莫要又到頭來為她人做了嫁衣。”說話的正是秦熙的二妹秦瀾。
她一襲火紅的衣服,發髻被高高盤起,畫着精致的妝容,嘴角伴着若有似無的嘲笑,一副勝利者高高在上的樣子,盯着秦熙如同是在看一塊肮髒的破布。
秦熙沒有說話,對于秦瀾的到來她不意外,眼神裏倒是多了許多的淡然。
秦瀾見她這樣,虛榮心自然沒有得到滿足,欺身上前伸出纖細的手緊緊掐住秦熙的脖子,“秦熙,你別給我一副還高高在上的樣子,你還當自己是太子妃或者是那個寧國侯府的嫡小姐?”
秦熙瞥了她一眼,緩緩道:“在你這個尊貴的皇後面前,我自然算不得什麽,只是我們同出一宗本該團結和睦,卻為着一個男人搞得侯府破落,秦瀾,你真當自己是贏家?現下新皇登基自然抽不出時間來清算,若到他羽翼豐滿那一天,你當該如何自處,別人至少還有一個強硬的娘家作為後盾,而你呢?寧國侯府滿門抄斬?你可有想過你的結局?”
秦瀾聽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哼,秦熙,你都死到臨頭了還在想離間我和千遠哥哥的感情。你以為你得到不到千遠哥哥的愛我也得不到嗎?我不妨告訴你吧,我可不是寧國侯府庶出二小姐,我是當今太後的女兒。”她說完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嘲諷,這個秘密她本來打算永遠隐藏在心底,沒想到為了讓秦熙死也不能閉眼,她竟說出了這個連穆千遠都不曾知道的秘密。
果然,秦熙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果然太傻了。
可恨當年她又傻又蠢,害了自己不算還害的自家滿門無一能幸免。
秦瀾似乎對于這樣還不夠,又說:“還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穆千遠愛着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他對你的愛都是裝出來了,無非就是想利用你為他謀奪江山,你這個蠢貨,還成天成天在我面前秀恩愛,殊不知落在我的眼裏就是笑話。你知道千遠哥哥抱着我的時候怎麽說你嗎?他說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連東西都吃不下去,覺得惡心,有你在一起的空氣也是肮髒不堪的。”她居高臨下的看着秦熙,眉眼裏盡是輕蔑。
秦熙握緊雙手,指甲掐進肉裏也不覺得疼,只是讓自己更加清醒,穆千遠的涼薄無情她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現如今本秦瀾複述一遍無非就是在傷口上更撒一層鹽罷了。所謂虱子多不癢,傷多了其實也不怎麽疼了。
“怎得?連個下賤的奴婢都挺識時務知道要去求我,而我這尊貴的姐姐怎得不求求妹妹,讓我保住你肚子裏的孩子?”秦瀾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秦熙,心想如此這般孩子竟然還安然在她肚子裏,可真算是命大。
她可是很高興看到這個姐姐匍匐在她面前像只狗一樣搖尾乞憐呢,偏偏秦熙生性高傲,這般折磨下來竟還不肯低頭。現下只能在她肚子上打點算盤,都道是母親都愛孩子,還怕她不乖乖就範。
“孩子要跟自己愛的人生養的那才算是孩子,若是他爹爹是個畜生,我怎能容忍生下他這個小畜生來,既然我在這個世界留不住,不若早早帶着他離開,免得禍害這世上的人。”秦熙冷冷的說道。
秦瀾自然料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一時間竟愣住了。
殊不知秦熙說這話的時候心都被撕裂了,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愛這個孩子。
現下雖然才四個月出頭,或許他還什麽都不知道,若是可以秦熙願意好好安撫他,告訴他,娘親是有多愛他。
只不過若是她真的低下頭求秦瀾,她必定不會讓他好過,說不定會想出更惡劣的手段對付他。
她不願意小小的他,還未感受到這世界的愛就被這世界的肮髒所毒害,這樣還不若她帶着他安靜的離開。
秦熙的這番話自然被秦瀾添油加醋的說給穆千遠聽了,當時他在練字,筆尖只是稍微頓了一下,不過随即恢複正常。
穆千誠在邊關得知太子妃因秦家謀逆而毒害皇上的消息,乘着夜色帶着幾個護衛便偷溜回了京城。
他不相信她會做這樣的事情,她是世家小姐,脾氣雖然驕縱些,可骨子裏是個善良的女孩兒,就算秦家真做了什麽,她也斷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他知道有人害她,所以日夜兼程要回來,要守在她身邊保護她。
只是在西隅小院找到她時,她只剩了最後一口氣,蒼白的臉頰被劃了無數道口子,但是還依稀可辨那驕傲的樣子。
穆千誠輕輕撫摸着她的傷口,似乎希望她回到以前美美的樣子。
他知道她最愛美,最驕傲。
“阿熙,阿熙”他抱着她,叫着她的名字,像怎麽也叫不夠一般。
“齊王?”秦熙有些不确定。
“阿熙,他待你不好。”穆千誠沒有疑問而是肯定,眼前的一切足以說明了。
他溫柔的手在她的臉頰上停留,帶去了一些溫暖,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冬日裏猶如給了她一絲溫暖的陽光。
秦熙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流幹了,卻沒想到在他面前還是忍不住落下了一行濁淚。
“阿熙,別哭,我帶你走,天涯海角都可以。” 抱着秦熙的穆千誠臉上盡是疲憊,已沒有了往日青隽儒雅的俊朗。只是說出的話還猶如當年那般清洌甘甜。
他是個溫柔的男子,雖居高位卻不濫用職權,這樣溫柔的男人秦熙沒有選擇。
現如今她又怎敢連累他,“齊王,快走,秦熙不值得你這般相待。”
“阿熙,你忘了我說過會護你一生一世的嗎?”
“齊王,當初我未能選擇你,現下也不可能選你,你走吧。”秦熙知道穆千遠不會放過穆千誠,這個最能威脅他皇帝位置的人,他怎麽可能放過,她連累的人已經夠多了,沒必要還要連累他。
穆千誠聽完她的話果然一怔,不過只是楞了一下,而後恢複正常道,“我說過若是你過得不好,我對你便不會再放手。”他的固執,她也是知道的。
秦熙能想到的,穆千遠自然也想到了,做了這個局就沒有不用的道理,既然能借秦家除掉皇帝,也能借秦熙除掉這個心頭的大患,他的軍隊早就将這個小院圍了起來。
他身穿明黃色的龍袍,閑庭信步似得走過來,身旁跟着幾個高手,他自知在這方面比不過自己這個哥哥,當然要準備萬全。
穆千遠站在一旁,高高在上的他冷笑一聲,“皇兄,這天下終将是朕的了,連你懷裏的女人至死也都是朕的,勝負已然很明顯了。”
“就算你不愛她,可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是你的,你怎麽忍心。”穆千誠當時得知秦熙懷孕還為她暗自高興了一下,想着有了孩子穆千遠再不待見她也總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哼,現如今她可是躺在你的懷裏,朕怎麽知道她肚子的野種是誰的。”穆千遠心道反正都是人人嫌棄的小畜生,何苦生下來禍害人。
“你”
比起穆千誠的氣憤,秦熙倒淡定多了,無非讓她更看清這個自己曾經瞎眼愛過的男人,心早已經傷的千倉百孔,血也換做淚流幹了,其實真的也沒有多難過了。
大魏三年,齊王叛亂被萬箭穿心,頭顱被懸挂在皇城十日,被人偷去,下落不明,可憐齊王至死都沒能得到心愛的女人一句安慰,而且還身首異處,背盡罵名。